翌日清晨。
陆远悠悠醒来,睡得龙精虎猛。
他刚出营帐,就见到黄忠正等在帐外,老实巴交的脸上,一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陆远微微诧异:“你怎么回事,昨晚行动完没休息?”
“主公,昨夜有热闹啊,可惜你错过了!”
黄忠憨厚笑道:“袁术的谋士阎象,死在袁绍军营外,袁术和袁绍骂了一晚上,纪灵和高览打了半夜,后来孔融调查,这事是翼州牧韩馥麾下潘凤干的,韩馥正解释呢!”
他一本正经,越说越兴奋,好像此事果真如此,阎象的死与他完全无关一般。
陆远忍俊不禁,这个老实人干起杀人越货的事,完全可以自己骗自己啊!
想来韩馥就算浑身是嘴,现在也解释不清,毕竟潘凤已经死在华雄手上。
陆远稍稍思索,笑眯眯道:“袁术的虎贲骑出动没?”
虎贲骑,是大汉当下最精锐的部队,跟随袁术一起逃出京的。
如果虎贲骑出动,那就是袁术要拼命了!
“虎贲骑,没注意啊……”
黄忠稍显尴尬:“黄某光顾着去听韩馥的解释了,那个韩馥的口才确实好,说了好多大道理,可惜就是口说无凭……”
他暗自憋着笑,显然对自己干的事很是满意。
“好了,你去准备酒宴,百人份的!”
陆远乐呵呵道:“除了孙坚以外,把各路诸侯,麾下大将全都找来,就说陆某要给他们讲和,顺便商量下军粮的事,他们不敢不来!”
军粮数量有异,袁术麾下的谋士阎象刚刚探查到就死了。
现在袁绍和袁术已经撕破脸皮,为此大打出手。
而翼州牧韩馥嫌疑最大,有口难言。
此时的联盟大军一盘散沙,谁敢此时得罪掌控军粮的陆远!
黄忠憨厚一笑,领命而去,典韦和许褚听到要吃喝的事,在不远处同时赶来。
陆远看向典韦,笑容满面:“今天放开肚皮,大吃大喝吧,得给所有人都招待好!”
典韦眼睛一亮,挠了挠大胡子,兴致盎然。
陆远搓着下巴,向许褚笑道:“去取点麻沸散,保证每个人都喝好,问下军中郎中怎么用量,别出事!”
许褚呆了呆,忽然咧嘴一笑,幸灾乐祸地看了看典韦,领命而去。
典韦脸色一苦:“主公,酒里怎么还要掺麻药?”
陆远笑呵呵道:“我要活捉颜良和文丑,只能出此下策,你委屈一下,睡一觉就好了!”
典韦依旧一脸郁闷:“主公,抓那俩小子,让我和许老弟去就行了,弄这么大阵仗干嘛!”
“我是要活的,你们能靠嘴说服他们吗!”
陆远眉开眼笑:“而且这事得悄悄干,你们去了不成明抢了吗?能抢过来吗?这次找的人足够多,丢一两个不要紧!”
他说着就没再理会典韦,径自和一群士卒搭建临时帐篷,用于宴饮。
大帐完全按照袁术的军帐所建,无数羊皮搭起一个超大蒙古包,中间空置,四周摆满了分食制的餐桌,只是没设置主位。
等了足有两个时辰,才终于有一大群人进了军营。
“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
韩馥忿忿而来:“小将军,袁氏兄弟不信老夫,老夫已经不屑解释,今日即便一死,也要让他们见见什么是大宗师风范!只请小将军看在联盟份上,不要误了我翼州将士的军粮!”
他慷慨悲歌,神色黯然,俨然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
身后跟着一群文臣武将,个个神色愤懑。
陆远呆了呆,讪讪笑道:“使君,陆某就一行伍粗人,你说的陆某大概听懂了一半,你不用着急寻死,先落座再说!”
一行人依次和陆远见礼,随即在韩馥身后落座。
陆远看着其中的张郃,鞠义,田丰,沮授,审配,心头了然,历史上袁绍轻取翼州的计策果然成功了!
“行之老弟,此时此刻,只有你还心念大义啊!”
曹操带着众人前来,言之凿凿:“老弟,这时候要是没人居中调解,联盟大军就真的一哄而散了,后果不堪设想!”
他心中清楚,联军一散,再没人能威胁董卓。
京中局势,恐怕只有等董卓老死才能有所变化。
这各路诸侯,个个手握重兵,哪能和和睦睦相处,肯定是大战连天。
到时候再想匡扶汉室,重振皇纲,何其艰难!
陆远低声笑道:“老哥,我们总归与他人不同,都不想生灵涂炭,只是韩馥刚刚什么意思,是要自尽?”
“这个解释起来太麻烦,老弟不用理会!”
曹操挠挠头皮,干巴巴道:“就是文人给自己壮胆的,他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犯不上自尽!主要是袁绍和袁术,这两人闹起来,联军就剩不下几个人了!”
他和陆远寒暄一番,带着一众麾下,径自落座。
来的人越来越多,渐渐乔瑁,鲍信,刘岱,孔伷,王匡,张邈,袁遗,张扬,张超,陶谦依次前来,与陆远寒暄一番,各自带着麾下大将进帐。
公孙瓒白盔白甲,风度翩翩而来,高高拱手:“小将军!”
陆远看了看公孙瓒身后,见只有公孙越,公孙范,严纲,田豫,不由微微诧异:“伯圭兄,玄德兄没有同来?”
公孙瓒迟疑一下,悻悻笑道:“小将军,玄德毕竟与在下自幼相识……”
他出身贵族,向来云淡风轻,此刻的尴尬神色,极为罕见。
陆远豪迈大笑:“伯圭兄这是什么话,快快落座!”
他心头沉吟,刘备没来,的卢马怎么办?
这时,两面袁家大旗终于同时到来,中间还夹着一杆孔字大旗,正是袁绍,袁术,孔融最后三人一同到来。
袁绍和袁术依旧横眉冷目,互相叫骂,竖子不足与谋,庶子不足与谋……
孔融在中间手忙脚乱,左右相劝。
袁术见到陆远,当即抻着脖子,恶声恶气道:“小将军,事情你都知道了吧,袁某最信任的闫先生,就死在他军营门口,袁某上门讨要凶手,他竟然派高览招呼!”
袁绍面沉似水:“小将军,这是你的军营,但袁某敢来,就不怕你偏心使坏!你让麾下拿人头砸袁某的事,袁某不与你计较,但此事一目了然,你调解不了!”
他们旗鼓分明,转头又吵了起来。
孔融头大如斗,哑着嗓子相劝:“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如今董卓横行,大军破关指日可待,你们明知这是一场误会,怎可如此!”
袁绍和袁术两人齐齐向他闷哼一声,继续吵闹。
这是他们从小到大的矛盾,只是此刻被引爆而已。
陆远看了看袁绍身后的颜良和文丑,知道这是袁绍不放心自己,毕竟自己刚让典韦拿人头砸过他。
不过这倒正好,免了自己一番麻烦。
他向袁绍笑眯眯道:“盟主,你就算借此事逼死韩馥,翼州也不是你的,只会让联盟瓦解,而你则会成为董卓帮凶!”
“你在胡说什么!”
袁绍脸色一沉:“袁某何时想要……”
他说到一半,突然瞪向袁术,心头了然,这事是袁术泄密的,他们两人之前议定过,只是那时还没有闹掰!
陆远若无其事:“盟主,趁着没人听到,大家脸皮还挂得住,落座吧!”
袁绍脸色阴沉,计划泄露了,那他之前算计,岂不都留了破绽!
而这个陆家小贼,先后干掉了他麾下许攸,逄纪两个谋士,现在已经直指他了!
陆远没再理会袁绍,跟孔融见礼一番,便向着袁术笑道:“公路兄,为了大局,息怒吧!”
“小将军,你是不知我心中的苦啊!”
袁术唉声叹气:“闫先生于我,亦师亦友,我所有谋划,皆出自闫先生,现在闫先生刚死,他就苦苦相逼,这分明是要开始分家产啊!”
他心中失了底气,私下里对陆远也不禁客气起来,以你我相称。
比喻倒也恰当,他们兄弟相争,是袁家遍布各地的门生故吏,正如家产。
陆远言辞热切:“公路兄放心,南阳之地,等大战结束,陆某就帮你取了!为了大局,先克制一下,现在还不是和袁绍翻脸的时候!”
袁术重重喘了喘粗气,气急败坏道:“小将军说得对,现在不宜翻脸,闫先生死了,我就先按杨长史的意见,拿下南阳再说!”
陆远怔了怔,刚刚干掉个阎象,这又跑出来个杨长史,他袁家的谋士用不完吗?
听这意思好像之前就有,只不过一直懒得用而已!
袁术长叹一声:“小将军,你就不用想着怎么宽慰我了,人死不能复生,这事我懂,走吧!”
陆远怔怔点头,就这还用自己安慰?
酒宴上人气渐涨,已经热闹起来。
诸侯要保持威严,一个个大将却无需理会这些,玩笑连连甩出,往往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袁绍,袁术正襟危坐,面无表情,闭口不言。
翼州牧韩馥依旧神色黯淡,被这从天而降的黑锅砸得晕晕乎乎,没有反应过来。
众人见着主人到来,终于安静下来,知道这是陆远的主场。
一群将士们却进了大帐,开始挨个倒酒。
黄忠嬉皮笑脸,分别为陆远和典韦斟满了一杯酒。
典韦一张大黑脸狂颤,黄忠这个混蛋,明明可以给自己正常酒的!
“功名万里外,心事一杯中!”
陆远高高举杯,朗声笑道:“诸位,为了讨董大业,朝廷社稷,我等当不计前嫌,满饮此杯!”
一群人知道陆远的言外之意,纷纷起身畅饮。
袁绍和袁术也是同样,他们都知道,现在还没到翻脸的时候!
一杯酒后,酒桌上更是热络,一群大将开始互相攀谈敬酒。
袁绍看着陆远和袁术喝得火热,不由目光闪烁,暗自喝起了闷酒。
典韦硬着头皮,连连向颜良和文丑敬酒赔罪。
韩馥端着酒杯,神色木然:“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人之……这酒好烈……”
他话没说完,就砰地一头栽倒在酒桌上。
“闷酒容易醉啊……”
陆远扬声大笑,一众人同时笑了起来,知道陆远的意思,韩馥就是喝的闷酒!
只是没一会儿功夫,一个个却纷纷醉倒,不省人事。
袁绍端着酒杯,恍恍惚惚:“小将军,你这酒……”
陆远微微眯眼:“这酒确实好烈!”
他说着话,直接栽倒在酒桌上。
一旁的袁术稍稍诧异,刚一晃头,同时醉倒。
袁绍强打精神,拄着宝剑站起,想要回自己军营,结果放眼一看,整个酒宴上,竟然只有他一人还在强撑着。
只是他也没来得及多想,就噗通一声栽倒下去。
陆远终于抬起头来,沉声喝道:“快点,赶紧把颜良和文丑装走,别弄伤了,他们还有用!”
典韦晃了晃大脑袋,瓮声瓮气道:“主公,扶我下,我还没醉,现在就给他们扔吕布面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