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奔驰车缓缓停在一栋装着玻璃幕墙的高档写字楼前,车窗缓缓摇下,老人坐在车内望了望写字楼上亮着的灯光。
“张总,您要进公司看看吗?”说话的人正是美特熊鲸的小吴,而被他称作张总的就是张英芳和张英飞的父亲--张全福。
见张風雨文学道:“现在张英芳总应该还在公司。”
“哦,这你都知道?”张全福略感意外,他的声音里带着疲惫和沙哑。
“她每个周末都在,”小吴看着车窗外,“从我到公司的第一天就是这样,公司里的人都知道的。”
张全福意味深长地抬头又望了眼楼上的灯光,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去酒店吧,我有些累了。”
“好嘞。”小吴爽快地答应着,发动汽车驶入主路。
“明早8点你来酒店接我。记着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张全福慵懒地把头枕在后座的靠背上,眼睛望着车窗外不断出现又快速退后的一排排光彩明亮的建筑,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稀稀拉拉的雨忽然停了,一阵冷风吹来,怔怔发呆的雷兰亭不禁打了个冷颤。
见他沉默不语,董锵锵故意调侃道:“我猜你也想不起来了,昨晚我到酒吧时你睡得那叫一个香啊。”
雷兰亭讪讪地笑了,笑容里满是苦涩。
“要不是酒保给我打电话,我根本找不到你说的什么‘壁虎酒吧’,”董锵锵没话找话道,“明明就是蝎子酒吧。蝎子和壁虎什么时候在你那成一种动物了?”
董锵锵话音未落,两人中间的树丛忽然出现一阵剧烈的抖动,没等两人反应过来,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从树丛里猛地蹿了出来。
它的个头约有一头小猪大小,头部有着斑马一样的棕色和白色相间的条纹,其余地方都是深棕色的毛。
“这是个……什么玩意?”一直沉默的雷兰亭忽然问道。
董锵锵捡起一根小树枝:“我觉得是果子狸或獾,不能让它坏了咱们的事。”说罢,他把小树枝朝它扔了过去。
獾正在东闻闻西嗅嗅,见斜刺里突然飞来一根树枝,连忙跳到一旁,警惕地望着董锵锵。董锵锵见一击未中,忽然高举双手,作张牙舞爪状。
但獾只是定定地望了一会儿董锵锵,见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它大摇大摆地走向了那一大盆猪食,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它吃得还挺香。”雷兰亭感叹道。
“让它吃完了猪就引不来了。”董锵锵皱眉道。
“那把它一起捉了不就完了?”
董锵锵摇摇头:“之前汉斯说过,抓野生动物要狩猎证,咱俩都没那个证,抓回去让人家看见很麻烦的。”
雷兰亭瞅了瞅正在大快朵颐吃着猪食的獾:“那你打算看着它把那一盆都吃完吗?”
“把它赶走就可以了,咱们的目标本来也不是它。”董锵锵说着刚要再扔一块石头,蹲在他对面的雷兰亭猛然站了起来,朝獾大步走了过去。
獾吃得正爽,根本没理会雷兰亭越走越近。
雷兰亭两步走到獾的旁边,一伸手就掐住了獾的脖颈上的皮毛,一下就把獾提了起来,董锵锵还没反应过来,雷兰亭已经摆好了姿势,随着一声“走你”,獾被他扔了出去,几秒后,远处的树丛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雷兰亭这才满意地走了回去。
“你反应太慢,再等一会就让它吃完了。”雷兰亭轻声道,“不过既然这盆菜能引来獾,我猜猪也是会来的。”
“希望吧。”董锵锵望了望阴云密布的天空,“我就希望不要再下雨了,我身上都快湿透了。”
连着两天,张英芳都在公司里检查张英飞经手过的合同,但让她沮丧的是,张英飞签过的大部分合同都是她见过和签过的,只有极少数合同她没签过字。
但这极少数合同也多是中介合同,由张英飞把一些公司拿到的但做不了或不愿做的单再转让给国内的其他公司,赚一些提成而已。
因为是中介业务,所以这部分合同涉及的金额并不大。如果要说张英飞在这部分业务上有问题,就是很多合同的收款人并不是美特熊鲸公司,而是张英飞本人。
张英芳心里清楚,这种做法就是挖公司的墙角:公司花资源签下的合同,但利润进了股东个人的腰包。可这种事拿到股东会上说也是无伤痛痒的,张英飞最多就是跟所有股东道一句歉,弄不好连道歉都不会说,这事就这么黑不提白不提的过去了,毕竟现在是发展的高速期,所有人都更关心收入和利润,对这种中介业务根本就没兴趣。
张英芳翻着合同,不知不觉就翻到了最后一页,一张白纸忽然从合同中飘落到书桌上,她好奇地捏起白纸,发现是一张合同费用报销单的复印件,签字人是张英飞。
张英芳知道,这种中介合同有时是甲方和美特熊鲸直接在电话里就敲定了细节,然后对方直接把合同寄给美特熊鲸公司,张英飞或她签完了再寄回给对方。而有时是需要美特熊鲸派人到甲方所在地先谈判再签署,这种情况下会产生一些交通费和住宿费的支出。
张英芳仔细看了看,只见复印件上用德语一项一项地罗列着与合同有关的所有费用。她的目光落到费用的最后两项:一张去慕尼黑的单程机票和一间酒店一晚的住宿。
看起来一切挺正常的,张英芳随手把复印件放到了桌上。
这时,有人当当轻敲了两下她办公室的门。
她迟疑了一下:“请进。”
门一开,冬一晴端着一杯咖啡走了进来。
“张总,”她把咖啡放到桌上,“我在外面看到您这屋还亮着灯,所以给您送杯咖啡过来。”
“哦,谢谢。”张英芳顺手一指,“放桌上吧。”
“是这样,张总,我刚才看材料时,有些地方不太懂,想和您请教一下。”冬一晴把手垂下,交叉放到小腹前。
“说吧。”张英芳端起咖啡,吹了吹上面冒出的热气。
冬一晴小心翼翼道:“威斯巴登市有家叫勒夫勒夫的德国公司今年出了几款和我们很像的产品,您知道这事吗?”
张英芳放下杯子:“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他们和我们好像有版权方面的……纠纷。”冬一晴犹豫了一下,没直接说“官司”两字,“周五有客户问我这件事。”
“我们和那家公司有业务上的往来,产品上有相似性,但我们拿欧盟大部分国家的专利和版权的时间比他们要早很多,他们只有部分东欧和南欧的小国专利的时间比我们早。所以我们不存在这方面的困扰。你可以告诉客户,让他们去对比两家公司拿专利证书的时间。”
冬一晴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我明白了,谢谢张总。”
看着冬一晴走出房间,张英芳忽然觉得冬一晴刚才提到的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复印件上,突然惊异地发现,勒夫勒夫就是张英飞的费用报销单上的公司。
张英芳立刻觉察到哪里不太对。一分钟后,她蓦地回过味儿来:勒夫勒夫既然在威斯巴登市,距离法兰克福市也就一小时的车程,那张英飞去慕尼黑的机票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