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7. 中国周(3)

课早就开始了,推开教室门的董锵锵相当吃惊,不仅第一排毫无悬念地被爱学习的学生占满,就连第二排到倒数第二排也座无虚席,他没想到这节课竟这么受学生欢迎,因为不爱学习的学生多坐在最后一排两头的位置方便随时离开,他只好走到最后一排座椅中间位置的后面,俯身艰难地迈腿翻过座椅,把自己塞进座位中。

其实中外学生都一样,坐教室第一排的永远是爱学习那个圈子的学生,坐最后一排多是不爱学习但又做不到彻底不来的学生。听了约莫二十分钟,董锵锵知道为什么学生多了,因为教授不仅深入浅出讲得好,语速也适中,和学生的互动也不少,有几次董锵锵听得入了迷,手头忘了记笔记或没听清想看看旁边学生是怎么记的,结果坐他两边的学生不是睡觉的就是说情侣悄悄话的,倒不是不想告诉他,而是压根儿自己就没记任何东西,甚至连书包都没打开,董锵锵只得在没记下来的地方做记号,准备等一下课就去讲台上直接问教授。

离下课还十分钟时,董锵锵接到方爽打来的电话,让他速来演讲教室。董锵锵本来还打算下了课找人借笔记,赶忙问对方到底出了什么事,方爽说郑春花演讲时碰到观众找麻烦,郑春花又不太可能强行中断演讲,局面很是棘手,不知董锵锵现在哪里,有没有时间过来看看。

董锵锵只好把桌上资料一股脑地收进书包,翻身提前离场,坐在最后一排的好处此时体现的淋漓尽致:前排的没人能看到他的动作,最后一排的看到了也漠不关心。

出乎意料的是,当他走到郑春花演讲教室的外面时,看到不少人陆续从教室的东口走了进去,他以为现在进出教室都改成东口进西口出,便没多想,顺着人流走了进去。

等走到教室里,他才发现里面的人比他刚才离开时多了不止一倍,不仅座位几乎坐满了,两侧的台阶处还站了不少人,更有不止一个观众坐在位置上跟台上的郑春花说话。

董锵锵的第一感觉是:这么多学生来听郑春花的演讲不会都是走错的吧?可门口的易拉宝已经清楚的表明活动的内容与教学无关,为什么还这么多人呢?而且整个会场乱糟糟的,很多人在各说各话,毫无会场秩序可言,台上的郑春花既要维持秩序又要演讲,一心二用的结果肯定会让演讲效果大打折扣。这是筹备组没提前考虑到的地方,事后必须总结。目前郑春花的情绪看起来还算是稳定,至少没出现面红耳赤跟观众吵架的局面,仪态也保持的大方得体,但这样一直下去肯定不行,必须尽快出面干预。

他站在高处,听不清低处的双方在交谈什么,一瞥之下看到方爽等人一水儿站在西边台阶下方靠近讲台处,目光齐齐投向讲台,脸上写满了担心,便从最后一排座位后面的人群中艰难地换到西边,边竖起耳朵听大家在讨论什么边拨开前方人的肩膀拾阶而下,很快他便来到方爽等人身边,望着满坑满谷的观众问道:“怎么突然这么多人?会不会是走错的?”

“我们也不知道,”方爽还没来得及回答,她身后的顾欣抢先答道,“突然之间就涌进来很多人。”

“发言稿出问题了?”董锵锵又问。

“没,发言稿写得很好。”看到董锵锵接到电话后这么快就赶了过来,方爽着实松了口气。

她之前和董锵锵并不熟,只是通过郑春花认识了董锵锵,在董锵锵和陈小飞斗殴后对他印象颇差,觉得他就是个和陈小飞一样的不良少年,是个跟廖成等富二代一样出国混个文凭试图镀金的国内差生,但在听其他学生口口相传董锵锵那晚在巴黎郊外的壮举后,开始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而在筹备中国周之初,因为郑春花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所以并无人看好她要做的事,甚至就连她方爽自己也是这样的念头,只有董锵锵坚定地支持郑春花,不仅拿出项目支持中国周,还找到了赞助商。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她对这个人产生了某种好奇,在这种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加入了中国周筹备组,而在亲眼目睹董锵锵在筹备组中的种种表现并开始搭伙共同完成任务后,她开始相信他的为人和能力。其实她刚才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想给董锵锵打电话,只是某种直觉让她认为应该把董锵锵找来,如果董锵锵在,这些麻烦可能都能被解决,只是她没好意思在电话里直接问董锵锵能不能过来救场,也是怕董锵锵被吓跑,但她确实没想到董锵锵这么快就到了。

“电影那边呢?”董锵锵转头问纪封平,“有麻烦么?”

“没麻烦,一切正常,我刚从那边回来,看电影的人挺多的,毕竟老外对咱们武侠片的接受度还是很高的。哦对了,刚才回来的路上我碰到了万福老板,他说得好好感谢咱们给他提供的这个展示的机会,他准备的食物几乎已经全部售罄,刚才他亲自出去调货了,说下午结束后再联系咱们,还要请咱们吃饭。”

“那个回头再说,我看这么一会儿好几次都是台下两三个人同时提问,你们怎么没人上去帮她维持下秩序?不干预的话,换谁都会手忙脚乱的。”

众人面面相觑,答案不言自明。

“这时谁敢上去挡子弹啊……”赵可刚嘟哝了半句就被纪封平扒拉了下胳膊,立刻闭上了嘴。

“现在台上什么情况?”董锵锵假装没听见赵可的抱怨,“她前面回答问题时说错话了么?”

抢答的还是顾欣:“她没说错什么,只是有人提的问题很难听。”

董锵锵心想:这倒不让人意外,毕竟孙涛在演讲前就专门为此事提醒过他和郑春花,他也下足了功夫准备,按说郑春花应该不会不重视。

“难听的问题有人记了么?有的话给我看看。”董锵锵环视众人小声问道。

方爽转头跟一个戴帽子的女生说了句什么,女生很快递给她张纸,她转身交给董锵锵。

“刚才观众问过的(问题)基本都在这儿了,”趁着董锵锵低头快速阅读之前的问题,方爽说道,“问题比较杂或者说尖锐,因为观众里不仅有学生,还有电视台记者、报社记者,另外听说本地议员也来了,喏,就中间那排靠左穿深蓝色西服的那个。”方爽用嘴指道。

董锵锵并没抬头去看议员,他很快便注意到不少问题其实外面的展板都有答案,郑春花只要引导观众在演讲后去看外面那些展板就行,根本不用事无巨细的解释,他不禁喃喃自语:“她这样回答太容易陷入窘境或跟提问者对立的状态,这不是咱们演讲的初衷,咱们的目的还是以介绍中国抗击非典的事实为主,而不是办成新闻发布会。”

“春花不像你又写讲演稿又准备展板,对两边内容都熟,或者她没想那么多。”方爽是少有的了解董锵锵中国周工作量的人,还有半句话她没好意思说:郑春花可能已经被问蒙了。

“我看有不止一个人提了官员被免的事。”董锵锵指着其中一条说道。

“是,他们一直揪着这些跟抗击非典无关的事不放,似乎对负面特别感兴趣,简直让人无法理解。”纪封平说道,“那个议员和那个电视台的尤其如此,咱们做的其他努力被他们视若无睹。”

“可电视台的人不是郑春花找的么?”董锵锵疑道,“难道不是跟她关系还不错么?”

“完全看不出她们关系不错,那个女记者特别的……粗野。”赵可点评完立刻又补了一句,“先说好我平时不这么评价女性哈,只针对这人。”

“她在哪儿呢?给我指指。”董锵锵要求道。

“喏,就那个金发的。”方爽快速伸手一指,不到两秒又缩了回来。

董锵锵一愣,这不就是刚才他出来时撞见的那人么?

“是,我们是走了弯路,但我们对人类抗击非典也贡献了力量啊,他们除了会说我们这有问题那做的不好这些便宜话,还能做什么?”赵可愤愤不平。

“没错,要我说春花就不该回答问题了,讲完直接宣布结束得了。”纪封平说,“跟他们费那么多口舌干嘛?自己出去看展板就完了。”

“春花可能担心这样会让对方认为我们理亏,当然她可能也是想说服更多的人,做好宣传工作。”顾欣替郑春花解释道。

董锵锵的目光从会场里所有人的脸上扫过,他看到不同的表情,有严肃的、嘲讽的、担心的、不屑的,当然也有讥笑的,他的恶邻正嘴角上扬,仿佛胜利者一样在房东耳边喋喋不休地喷着唾沫,房东的眼神则充满担心,显然她也为郑春花的表现捏了把汗。

“她说服不了这些人。”董锵锵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这样,大家别慌,我上去跟春花一起。”

“你也上去?”赵可脱口而出,“你?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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