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
树梢枝叶轻轻颤动,成堆的绿色树叶飘落,它们还没来得及换上秋色就遇上了寒流。路过国营商铺时,里面肉眼可见的暖和,窗户上不断流下的哈气水,驱散进去消费的工人身上的寒意。
何惜低着头,将大半张脸埋在柔软的围脖之中,即使外边天色已黑,但是时间尚早,下班的工人在路上闲聊着回家,只有她的身影显得孤单落寞。
在供销社买东西的陆今安发现了何惜,她还是那么引人注目,一双黑眸干净清澈,像是溢满水光,缀满了星辰,而眼眉微微悄悄,纯真透着魅,绝美勾人。
陆今安站在玻璃窗户里喊了何惜一声,声音不小,但是传到何惜这才勉强听得见,何惜停下自行车转头瞧,刚好对上他的视线。
陆今安匆忙给了钱和票出门寻找何惜,推车过来见面先冷哼一声:“下班不回家你去哪了?”
何惜:“去黑市了,有点自己单独的买卖。”
陆今安把刚刚买的东西放在斜挎包里上了车,看了何惜一眼,道:“回家啊,站在那里干嘛?”
又生气了?何惜真是搞不懂世家少爷的心思。
车轮滚动逐渐远离市区,路上的行人变得稀稀拉拉,直到路上只有他们二人。
到家后陆今安看了何惜一眼,扔下一个布包,帅气地转身离开,何惜抱着布心里已经不生气了,谁还没有那几天了。
餐桌上陆今安慢条斯理地吃饭,没跟何惜一个眼神。
何菲小声询问萧焰,道:“他什么意思?甩脸子给我妹?”
萧焰不知道怎么说,难道说这位爷一直这脾气,他夹了一块肉放在何菲碗里:“让他们自己处理。”
陆今安拧眉,他怎么不好了?
吵归吵闹归闹,晚上跑步还是要一块。
第二天一早何惜还是早早出门,应王强的要求他需要大批量的货,何惜自然答应,但是需要分两次提货,一次风险太大。
空间的良田已经开发到了二十亩地,人工种植,系统收割,属半自动化的生产。
能种植的东西不多,她选择一半水稻一半小麦,还带了一点小柿子,希望可以在王强这打开销路。
一面骑车一面回想早上陆今安的神色,脸色低沉,磨着牙,一副要吃了何惜的模样,耐着性子嘱咐她:“下班就回家,别到处瞎逛,还有咱家不差你那仨瓜俩枣,拿着你的吃饭家伙。”
听听多么霸气的言论,那是十八块的工资,外加还有粮票补贴什么的。
今天是大米三千斤、白面两千四百斤,收入一千二百块,同时约定明天还是这个时间同样的斤数。
小柿子他收了,她说是水果他还不信,他尽量试着向老客户推销。
王强习惯了不去追问何惜粮食的出处,何惜看中他的爽快,二人形成了长期的合作。
何惜低头看看腕上的手表,心道糟了:要迟到了,一路上猛蹬,打滑好几次差点摔倒。
停稳车子上锁一路小跑来到工位上,同其他三人打招呼:“早。”
“早。”三人一起回应。
何惜脱掉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色毛衣搭配黑色条绒裤,整个人娇娇嫩嫩的。
罗红拿出一块大白兔奶糖,打开糖纸递给何惜说:“刚才沈川去了后勤部登记了咱们这里所有的物品,怕某些人坏咱。”
何惜迟疑一下接过糖放入口中:“你们来办就好,我才是完全的新人,老司机带带我。”
老司机?他们吗?谁会开车?
坐稳才发觉眼前的视线明亮了许多,转头看向窗户,原来是雨布被擦干净了,何惜眼里含笑:“谢谢。”
罗红发现何惜看着窗户激动地回答:“啊,没什么。我也只能做好这些小事了。”
何惜笑了一下:“那是他们没有发现你的闪光点,来,开始我们今天的工作——农产品深加工的可行性报告。”
其他三人滞了一下,随后开始投入思考。
何惜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比如北极蓝莓加工成果酱、鳕鱼除了炖豆腐还能做鳕鱼罐头、还有咱们的特色土豆干和黑木耳以包装袋的形式卖等等。
罗红和沈川顿时有了自己的想法,开始在本上写下什么,只有孔力突然想到什么问了何惜几句:“都是秋冬季 的营生,其他时候呢?”
何惜心想她能干多久还不知道先管好眼前要紧,谁便糊弄了一句:“我们是无产阶级,主要还是种地,辅以集体经济。”
孔力歪头笑了笑:“其实你是不想管吧?”
另外两人闻讯抬起头看着何惜,她一时有点尴尬,坐直了身子,笑笑:“怎么会,我不也是脑力有限嘛。”
实际上暗暗瞪了孔力一眼。
中午吃饭的时候三
人盯着何惜拿出自己的饭盒,四人结伴去食堂出饭,镇府的工作人员都有补助,今日有肉,少的可怜的肉沫,热汤倒是管够喝。
下午四人已经拿出了可行性报告,做了好多次的微调才觉得可以拿出手,报告最终要何惜拿给领导看,他们说领导还是可以的。
“叩叩。”
孙育才的办公室门被何惜敲响。他是党员,是负责镇上农业农村部的具体工作的主任:“请进。”
何惜在门外不断给自己打气,听着里面的声音推门进来:“孙主任,我是新上任的技术员何惜,这是我们小组提出的一些可行性报告,请您过目。”
他看了一眼何惜,她这个人他是知道的,具体问题倒是不知道,不过有一点他知道:有人孤立她。
他笑着说:“不必紧张坐下说。”
何惜规规矩矩坐在他对面,他开始翻看报告,室内静的只有纸张翻阅的窸窸窣窣声,大概过了十五六分钟,他才抬头看着何惜。
“嗯,想法不错,都是这的特色食物,利用的很充分。一个问题资金怎么解决?”
何惜语塞,资金?难道不是国家出?这是地道的集体经济。
何惜看着孙主任,眼睛眨了眨:“村里和大队出钱,当然了镇里可能还要补贴一部分。”
他继续追问:“如果村里和大队都没有钱,而镇府也不打算替他们那拿钱你怎么办?”
她怎么办?和她有什么关系?搞笑。
“贷款,向银行贷款,赚了钱再还。”
“赔了呢?”
何惜呼出一口气:“事先我们以及银行都会对贷款的事件进行评估、确认可行性,以及担保人等,最后才是放款。如果不行不贷就是了。”
“担保人是谁?”
“镇府呗。想邀功,不想承担风险,好事都让你们做了。”
孙主任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倒是胆子大,行,报告我留下了,回去等信儿吧。”
何惜狐疑地站起身看着孙主任:“不会是我前脚走,你后脚写上其他人名字吧?”
“你……”孙主任想要骂人,“注意你的态度。”
何惜下巴微抬,语气淡淡:“咱院的事我可听说不少,你忽悠不了我,上面都有我们的名字,出了事别怪我来闹。”
“滚。”孙主任喝口热水压压火,“小兔崽,我等着看你能掀起多大的浪。”
四人碰头周密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开始为了将来对簿公堂做准备。
又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