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去一下。”孟清一闪过一个假假的笑容来。匆忙的出了屋子，一口气跑到了一个僻静处，蹲了下来抱起了膝盖，将自己埋得深深的。
直到她蹲的累了，才抬起头来，今日的日光格外的惨白，没有半点子的温度。
孟清一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活在两个世界，活了两辈子，其实细想想，都没什么意思。
在现代她做民宿做的风生水起，日子看起来过得不错，可她的原生家庭差劲的很，活了三十多岁从没享受过几分的亲情。穿进这书里，也是瞎扑腾，最后什么都成不了。弟弟妹妹远在南诏危险重重，两辈子爱上一个少年，还因为她的到来，恐怕要瘫一辈子了。
许淮书坐在轮椅上，远远的看着她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个，仰着头，一把一把的不停的抹着眼泪。
看了许久，然后看着她可能觉得腿麻了，站了起来，踉跄着差点摔倒，许淮书心中一急，伸出手去，想要抓她，又缓缓的收了手。
许淮书调转了轮椅，悄悄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孟清一洗了把脸，来到许淮书的屋子，跳到许淮书的身边，去捏他的面颊上的肉。笑道：“听说今晚的庆香楼来了个有意思的说书先生，咱们干脆不在家中吃饭了，过去叫个雅间儿听书去？”
许淮书任由她捏着，笑道：“好。”
杨桃杨路他们眼圈都是红红的，听两位主子不在家吃饭了，心道也好，出去散散心也好。
“姑奶奶，他怎么办？”秦阳他们解了牛车，正准备回城南，如今看来事情不成了，这个巫医他们倒不知道怎么处置了。
“还放回那石缸中吧。”孟清一闷声道。
“什么？我……”还没等巫医惊讶不满的说完，孟清一一个眼风过去，邓回手疾眼快的拿起了桌上的抹布给他塞进了嘴里。
孟清一对眼前的一切熟视无睹，转身对许淮书甜甜的道：“走吧，不过你得先陪我去买些胭脂水粉，先头的那些放的日子久了，我怕潮湿没法儿用了。还有头油，我不喜桂花的味浓，这次去瞧瞧还有没有别的香味儿的……”
许淮书不语，但吩咐了杨路把他的钱袋拿来，想了想又道：“你再去找找，我那些棋谱下好似是还压着几张银票，也一并拿来。”
他先头端了工部的底儿，治了很多人的罪，这事儿表面上知道的人不多，可内里也是走漏了一些风声的。朝中就有些小官吏通过许大老爷那边，讨好与他。送贵重物品送银子的，大多叫他拦在了门外，但有道是水至清则无鱼，有些礼他也略略收了的。
再加上，平日里李厚泽也没少赏赐钱财。所以他并不是身无分文的。
不过他素来对钱财其实并没有太看重，孟清一又打了保票说自己要养他一辈子，每次说这个的时候，目光潋滟，自信自豪又美艳的样子着实让人心驰神往。
所以那些个钱财他也都没有告诉孟清一，今日她要买胭脂水粉，自然不好让她自己再掏银子。听闻外头街巷里的那些婆娘发了脾气，家里男人都是通过买买买，才熄了婆娘的火气的。
“你哪来这么多银子？”孟清一看着杨路从他书房桌案上，匆匆的捡了几张，送了过来，许淮书看也不看，拿在手里窝了窝塞在袖中。
许淮书只得跟她说了，孟清一闻言，这心里又是一阵不是滋味。瞧瞧，其实他若离了自己，并不会多么凄惨，恐怕还会活得更好呢。
“咱们走吧。”许淮书伸手去牵她的手，被孟清一微微的躲开了，许淮书没有牵到，便缓缓的把手放了下来，低下头来不再言语。
孟清一看着他这样，心中又是一阵大恸。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他不能行走了，这心里定然是难过又绝望的，自己还在这里矫情等他来哄。
“哇！”的一声，孟清一再也忍不住，扑到他的身上一阵大哭。
许淮书僵硬的坐在那里，等她哭的累了，微微叹了口气，去拍她颤抖不平的后背。
“是我没用，我没用。”孟清一哭的眼泪鼻涕都出来了，画着一张脸。原本冬枣给她梳好的发髻也乱糟糟的。
这下，只好再重新去梳洗打扮。
许淮书坐在那里，静静的等着，眼神却穿过了她去，木木的看向了一片虚无。
孟清一透过镜子里瞧他，心里疼的一缩一缩的。
现在的淮书，她感觉好陌生，似乎是由少年一夜之间长大了，原本冷淡的神色，如今在她瞧不见的时候，愈发的冷漠。原本意气风发的双眸，如今眸底一片死寂。
孟清一感觉很害怕，仿佛有什么从自己的手中挣脱开了，要离她远去一般。
二人去庆香楼吃过了饭，听过了书，而后坐着马车缓缓的往回走。
“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孟清一吃饭的时候就在想这件事了，终于还是开了口气。
许淮书点点头。
十八岁，原本他多么渴望的十八岁，可如今，那些注定是一个瑰丽的梦了。
孟清一看了许淮书半晌，见他面色淡淡的，心里愈发的不安，她拉起他的手来，欲言又止。
反而是许淮书微微一笑，开口道：“以前在孟家村的时候，你逼我唤你姐姐，那时候我不懂事，老是不肯，如今我却想开了，能做你的弟弟，那也是这一辈子最大的幸事了。”
孟清一一个激灵：“什么意思？”
许淮书看着她不语，只是被她握着的手指指尖慢慢的变得冰凉。孟清一心里堵堵的，又不舍得松开他的手。
“什么狗屁的弟弟，我有弟弟了，我才不稀罕。”孟清一气道。
许淮书听了，脸色顿时煞白，微笑不语。
一路上，两个人心情都不佳，直到到了家里，谁也没说话。孟清一气呼呼的卸了妆发，泡在了小菊给她准备的热水桶中。
泡了半晌，孟清一猛的站起了身来，擦干了身上的水珠，披上了衣裳。打开了窗户，却见对面总是比她晚睡的房间，依然是漆黑一片。
孟清一去敲门，房中没有动静。
“我知道你没睡，”孟清一的声音清脆柔亮，又带着一股子娇蛮劲儿：“我不管你怎么想的，既然你撕毁了休书，便一辈子是我的人，逃不了了的。等你过了十八岁的生辰，那我……我就要跟你成亲。当然，你若是不想要成亲，那我就先搬到你屋子里。左右是有婚约在手，万一哪天怀了，再办婚礼也成。”
她话说完了，就咚咚咚的离开了，留下许淮书一人在黑暗里，睁着一双亮的吓人的眼，神情莫测。
你看，不过是略微表现的忧郁惆怅点，她便心疼了。
许淮书喃喃道不要怪我自私，如今连腿都没有了，便更不能没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