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先生的伤好这一日,他与孟家各位辞行。
“淮书是我的徒弟,卿颜是我的孙女,不若你们一家都随老夫进京吧。我在京城倒有处不小的宅子,自己住来也是空落落的,有你们几个孩子一起,也热闹。”傅老先生笑道。
孟清一连连摆手,道:“老先生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我们知道您还有别的事情要做。等以后淮书在京城站住了脚,咱们再去与老先生团聚也不迟。”
“也好。”傅老先生确实还有寻找唐王世子的任务在身,所以也不勉强。
孟怀恩牵来了那一辆低调又宽敞舒适的马车,孟清一将之前买的那些药材都放了上去,吃食和衣物都俱全。给许淮书的还有个单独的包袱,里面鼓鼓囊囊的,装着些只有孟清一自己能看明白的东西。
“你这丫头,是个操心的命啊。”傅老先生叹了口气,对孟清一说道。不过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却在这个家里充当了爹和娘两个身份,不容易啊。
“万事多长个心眼,记住我之前和你说的。”孟清一已经把该嘱咐都早就嘱咐给许淮书了,便只剩这一句话。
许淮书回头看着她,突然上前把她揽到了怀里,狠狠的抱住。
“咳咳咳!”孟清一被他箍的差点没喘上气来,但还是伸手拍了怕许淮书的后背,笑着说:“少年,一定要加油啊!”
彼时,她是村姑,他是初出茅庐的书生,他们都无权无势,什么大事也办不了,什么大仇也不得报。只有一家人更加的努力,付出更多的艰辛,哪怕是离别……
只为了,以后更好的相遇。
许淮书放开她,在傅老先生年少轻狂成何体统啊的唉声叹气中,闷声进了马车。
“驾!”马夫是杨路。
昨日他跑到孟清一的跟前说不想在砖窑做小管事了,想跟着许淮书做个书童,工钱不要,他能干活能磨墨还能驾车,脏活累活不怕,只要管吃管住就行。孟清一惊奇不已,问他识字吗,他竟然拿起一本诗经读了起来。
他为了做好小管事,便跟着杨大哥识字,他读了两本书后,这见识也不一样了。听闻许淮书要进京,他便又紧抓住机会来毛遂自荐。
孟清一很欣赏杨路这样敢于争取的人,当即便同意了。
骏马扬起尘土,马车逐渐远行。孟清一看了好一会来,直到马车完全不见了踪影,才缓过神来。
接下来好多天,都是恍恍惚惚的。孟怀恩也是,许淮书在的时候,甚至是去镇上沈老爷家,他都没觉着什么,可这次走了,竟总感觉家里少了个人似的。
孟清一缓和了好几天,终于缓过神来,她去了砖窑,看新窑的进展去了。
新窑已经建成,烧出来的砖,与头一个砖窑一样的品质不错,但是数量确实头一个的两倍。
墨老头瞅着两个自己的完美杰作,乐得笑开了花。
“又有很多窑匠过来,想要进咱家的窑,我选了几个不错的,你见见面。”墨老头对孟清一说道。
“成,不过你墨老招来的人,我放心!”孟清一看老人家这兴奋活力劲儿,备受感动,笑道。
墨老头又哼声:“你这个甩手掌柜当的太悠哉,天天让我一快埋进土里的老头,在前头冲锋陷阵,你也好意思!”
孟清一嘿嘿一笑,赶紧讨好道:“有道是能者多劳嘛?这人不能太闲,越干越精神,我瞧您还能再为咱们的砖窑操心五百年!”
“滚滚滚!五百年,那不成精了!”墨老头骂道。
末了又悠悠叹了口气:“不过清一丫头啊,咱们砖窑如今也步入了正轨,很多地方用到我老头了,我看你还是找个靠的住的人来管事的好。”
他身后还有个偌大的墨家要他操心,他年纪大了,精力不足啊。
“要从村里找到合适的掌柜很难,我倒有个不情之请,能否劳您从墨家笛子中选出三五个合适的人过来?”孟清一问道。
墨家老头看了她很久,这才道:“你就不怕?”
“怕什么?”孟清一笑道。
“怕你辛苦建立的砖窑,最后把控在我们墨家人的手上。”墨家老头没料到她有这样的心胸,亦或是她对自己完全没有戒心。
“什么叫你们墨家,不应该是咱们墨家吗?”孟清一乐道。
“丫头,你说什么!你真愿意?”墨家老头震惊无比,瞪着她,似乎在吓唬她道:“你可知道墨家常被世人贬称为下九流,我们的手艺也被沦为旁门左道,不比那些正统门派来的光鲜亮丽。”
“那是世人有眼无珠,”孟清一认真道:“墨家原与儒道之流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不过是上位者为了御下,选择了更加维护他们权力的儒家,所以儒才会受到尊崇。”
这时代儒家受到尊崇,但并不是说墨家就低到尘土了,否则那些当权者也不会百般拉拢寻找擅长军事、机关技术的墨家后人了。
“这朝代更迭,人们的思想也总会进步,若干年之后,墨家学说和技艺一定会重新被世人重视。那些精益求精的匠人精神,也会被世人所敬仰和痴迷。”
墨家不仅如此,史载:墨门多勇士。每个能进入墨门的都是精英,为了理想都是皆可赴火蹈刃,不怕死的。并且墨家算是最早重视工人阶级利益的团体了。
“说的好!”墨家老头只觉得激情澎湃的:“我们墨家本该如此骄傲才对!”
“清一丫头,这个给你,以后你就是我墨家之人。是我老头的嫡传徒儿。”墨老头掏出一块破铜片儿扔给她。
孟清一笑着接着,一看,这铜片儿虽破,但上面的纹路奇异繁复,也不知道画得是什么。
“这上面画得是咱们墨家历代传下的图案,可能是个缩小版的藏宝图,也可能是什么远古军事器械的制作图,至今无人参透。以你的才智,我看也够呛。你如今已经是我墨家的丫头了,就只当个信物,收着就好。”墨家老头说道。
“砖窑的事,你不要担心了,我去找你两位擅长此道的师兄过来帮你。”墨家老头又道。
“多找几人来,我们的砖窑日后可不只烧这样的红砖,还有别的花砖,瓷砖都得烧呢。”孟清一笑道:“说不定还能烧出铺金銮殿的金砖来!”
“少吹牛!”墨家老头哼声道:“金砖?金砖的技艺掌握在那帮倒霉固执的鲁班后人的手上,那可是连我们墨家中人都烧不出来的!你要能烧出来,我立即带你去祖师爷的牌位前将我这巨子之位传给你!”
“巨子只为您还是传给师兄他们,若是烧出金砖,您就答应我一件事得了。”孟清一讨价还价似的。
墨家老头打死也不相信她真能烧出金砖来,懒得与她浪费口舌。他是个急性子,答应孟清一的事,很快就落实。
墨家来了三个人,一个对烧砖技艺很在行,一个能说会道懂生意门道,一个长相周正带着一丝威严,但啥也不会。
啥技术也不会的姓郝,孟清一对他非常满意,觉得这位是个管理人才,让他做了大掌柜。另外两位,一位是砖窑的技术顾问,一位负责跟商客联络业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