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大将军营里还没有任何消息。朝廷派下来查案的使臣就到了,这位使臣正是明相家的公子,明相又掌兵部,兵械坊这边为了平息驻军和兵部的怒气,想要速速的处决高才大伯那一帮人,以了解此案。
高才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若是大将军那边再不出手,他大伯这几天便要上断头台了。
“不过是延误了兵器制造的时间,明相家的公子不远千里亲自来查这件事。”许淮书意识到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可需要为师出马?”傅老先生看这徒儿,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工部是太子的臂膀,兵部又隶属明相,明相只为陛下命是从,师父若是出手必然会被他人抓住把柄说是太子的人。”许淮书道。
傅老先生笑道:“为师一直被认为是唐王世子的人,这么多年了,我只道身正不怕影子斜。不过如今我相助太子,岂不是破了这传言。”
许淮书摇摇头:“师父这样做会让唐王世子误会,恐生嫌隙。”
那李厚泽既然是命定的皇帝人选,他就不想让师父与太子扯上关系。君心似海,日后若那李厚泽登基称帝,难免不回想起此事来。
“那你自己一定小心些。”傅老先生拍了拍许淮书的肩膀,心中还是有一丝感动,自己的徒儿没白疼。
“世子他表面宽和,实则性格多疑,你这次虽然是为了帮助高才他大伯洗清罪责,实则还是帮了工部,所以为师担心……”这是傅老先生第一次在许淮书面前直言李厚泽的性情面目中不好的那一面。
傅老先生虽说过了不出手,但还是利用人脉替许淮书查清了,明相使臣来的时间,正是一天之后。
“既然使臣要查,应该一时半会不会要了你大伯的性命,”许淮书道:“咱们要做的就是,在使臣来之前,尽量拖延时间,不让官府提前用刑。”
高才不住的点头:“许兄和总督大人关系非同小可,只要我们去求他,岳大人定然能网开一面。”
许淮书摇了摇头,道:“先去找知府大人。”
岳钧是晋王的人,眼下这件兵械案件看似简单,实则牵扯兵部和工部,背后又牵扯太子和明相,再往深里挖,恐怕还可能牵扯更多的人,晋王到底干不干净,犹未可知,所以这趟浑水还不知道有多深呢。
现在岳钧绝不会轻举妄动,也不会出面左右。许淮书若是去求他,他恐怕也是搪塞敷衍之词。
任大人没想到许淮书会过问兵械坊的事。
“兵械坊要给兵部一个交代,只能处置那几个犯事儿的匠人。”任大人摸着胡须缓缓说道。
在他看来,那几个匠人不足挂齿,即便是那个小小的兵械坊都可以一并拿来赔罪。对于任大人这种官员,虽然平日里贪婪享乐一些,但是对朝廷那是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差池的。
也不能说他窝囊,自己地界上的兵械坊都保不住,实在是朝廷看的紧。广州城外就是驻军,驻军不归他管,归那位建威大将军管。建威大将军的威名在外,他一个小小的广州知府算得了什么。
除此之外,朝廷每年都派官员来剿海匪,说是剿海匪,说不定就是来检视他这个知府来的。就拿今年来说,来了个唐王世子,又来了个太子。明摆着是要告诉他,若敢有二心,朝廷分分钟知道,分分钟弄死你。
他除了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还能干什么?
“知府大人差矣,您想一想,这件案子若只是处置几个匠人就能了,朝廷大老远的派使臣前来做什么。”许淮书说道:“况且那还是明相家的公子。”
“哎!”任知府叹了口气:“说起来本官也是气愤。这事发生有一段时日了,那兵械坊大胆一直瞒着本官。到了这节骨眼上才上报,眼下只有快速的处置一些人,方显得我们有所作为啊!”
“新来的使臣大人恐怕不会这么认为,在他到的前一天,砍了几个匠人,不能说是作为而是敷衍,这种做法更会引起他的怀疑。”许淮书淡声道。
“你说的本官不是没想……”任知府皱着眉头,他想搭上太子这艘大船,所以不惜毁掉兵械坊,但是他也不敢得罪明相,明相背后的那可是圣上。
这事,左想右想,都是棘手。
任知府思量着,看见站在眼前的许淮书,突然来了主意:“这件事,不若就交给许公子来办。”
朝廷不是派个使臣来吗,他也找一个替他办事的(背锅的),不就成了!况且许淮书的背景比他这个知府的强大,把事交给了他,自己就能置身事外了。
许淮书讶然:“在下只是个秀才。”
秀才还不能为官。
“这好办,过几日就是进士科考试,到时候加上本官的举荐,你就是举人身份。举人可为官,我封你为本府知事,你就可在这广州地界里进出自如,那兵械坊也拦不住你。”
说着,他还解下一块令牌来,不有分说塞到了许淮书的手上。
许淮书还想说什么,任知府催促道:“你若现在不去那兵械坊,高匠人他们恐怕就要被处刑了。”
许淮书皱了皱眉头,他只想救一救高才他大伯,谁知道这无能任知府把这烂摊子都扔到了自己的手上……
他答应了高才会相救,就只得接下令牌。
“许兄,我跟你一起去!”任胜男一直在门外偷听,这时候闯进屋子说道。
“胡闹!”任大人没料到小女儿会在外面偷听,呵斥道。
“那兵械坊的坊主一向不把父亲放在眼里,这次他竟然想私自处置几个无辜的匠人顶罪,他这样可恶,还不是平时父亲太过纵容软弱。”任胜男恨声说道。
许淮书闻言,这才正眼打量了一下任胜男。这个知府小女儿,原也不似她两个姐姐一般是个绣花枕头。
“你一个女儿家,懂什么……”任大人被说中痛脚,有些难堪。
“父亲,你就让女儿去吧!”任胜男央求道。
“随你!”任大人呵斥一声,回头又笑着要许淮书多照顾他这个不省心的小女儿。
许淮书与任胜男匆匆赶去了兵械坊。
坊主正在拷打几个匠人,有一两个受不住签字画了押,承认了是他们伪造清单。
“你是什么人?竟敢私闯我兵械坊!”坊主怒斥一声。
许淮书拿出知府令牌,道:“知府遣我替他全权办理此案。”
“不用了,”坊主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道:“案子已经审理完了,他们几个人也已经认了罪,还请贵使回去禀报知府大人。”
这个姓任的缩头乌龟,自己就在广州呢,还要派遣个钦差大臣来。
坊主身边的师爷抖了抖手中的供词,眼里全是得意。
一直站在许淮书身边的任胜男,猛地上前,抢过了那叠供词,迅速的扔进了汹汹燃烧的炼铁炉中……
“你……”坊主又气又急,指着任胜男气的直打哆嗦:“来,来人!竟敢毁坏证词,把她给我押下去!”
“谁敢!”许淮书对着上前绑人的差役说:“兵械坊有失,要追究责任,也该是追究坊主的责任,还不快把他押下去,等候明日使臣大人提审。”
衙役们一时愣住,踯躅不敢上前。许淮书又冷声道:“你们虽然是兵械坊的衙役,可终究是吃知府大人发放的饷银,还不照办,难道想要丢了差事不成!”
衙役们一听,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还真将坊主给绑了,押进了牢中。
“来人,去请郎中,给这几位匠人看伤。”许淮书又吩咐道。衙役们又赶紧将几位已经奄奄一息的匠人从刑架上放了下来。
许淮书把一切都搞定了以后,坐在兵械坊的门口,思考着明天要来的那位使臣大人到底是黑是白。
任胜男走了过来,坐在他的旁边。
“你真厉害,比我爹还要厉害,”任胜男举了举大拇指:“任谁也看不出你只是个秀才,方才的那股子官威,可把我都吓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