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来,算个账

宾客面带兴味,三三两两的离开。许家人也都有了心里准备,不出一日,他们家的事就会被传到京城的大街小巷,成为老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谈。

别说是外头的人,就连许家那些没能参加婚礼的姨娘小妾都探着脑袋,想要来瞧瞧热闹。

“都给出去!”许老爷脸色铁青,一声吼,把不想干人等都吼了出去。

正屋里只有他、许夫人、被杨路推着轮椅进来的面无表情的许淮书、哭哭戚戚的肖姨娘,蒙着红盖头的姚家小姐,一脸混不吝的孟清一,以及非要进来共商大计的许五公子。

“姚小姐,你这红盖头就请先掀开了吧。”许老爷叹了口气道。

比起那位孟姑娘,这姚小姐真是懂礼讲规矩的让人叹为观止。

一只端端庄庄的姚小姐,这才开了口,声音柔美,如同黄莺出谷,听着让人舒服:“我既已嫁入许家,自然要等相公亲手掀了这红盖头。”

这意思,就是说许淮书不动手掀,她就一直盖着。

呦,有点意思,孟清一眯起了眸子,这姚小姐看来也不是个好说话的主。

“可是,这婚礼并未成,你和淮书的亲事还得从长计议。”许夫人虽然恨极了,但脑子还是清楚的,那京兆府的大人的话,众人可都听见了,她可不敢在这时候触犯朝廷律法。

许老爷亦是唉声叹气,姚小姐这样的儿媳妇他那时求之不得,可惜半路杀出个什么鬼文书,眼下他是极想留下这位姚小姐,但那样的话姚小姐只能做妾,人家能愿意吗?

红盖头下的姚小姐默然片刻,突然走到了孟清一的面前,深深一福。

“孟小姐,锦文知道你与淮书他有婚约在身,但我想那时候淮书年纪小定然也是迫不得已才去孟家做童养婿,如今以他的身份,这童养婿的名声,对他来说无异于耻辱。”

姚锦文说着突然“噗通”跪了下来:“还请孟小姐大发慈悲,放了他一条生路。我愿和淮书一起,补偿孟小姐所有的损失……”

孟清一怔怔的看着满身大红的她跪在自己的面前,说着她与许淮书夫妻同心的话,又看向许淮书,他还是那般面无表情的冷漠样子,与她对视仿佛也像在看陌生人。

“不知,你怎么补偿呢?”孟清一轻轻的叹了口气,问道。

姚锦文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愣了一愣,然后迅速的说道:“孟小姐家中这些年抚养淮书长大,一应花费,锦文愿意三倍奉送。”

“好啊,那咱们就来算算。”孟清一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姚锦文。

“当年我们家很穷,常常是食不果腹。后来赚了点银子,我让他去念书,除了先生的束脩,为了让他体面一些,我用剩下所有的积蓄给置办了一身直身长袍,算起来大约得二十两吧。”

姚锦文一听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不仅他,连在场的许老爷许夫人都很不屑。

“孟小姐……”

“别急,我还没说完,”孟清一打断她,又对许老爷说道:“麻烦给张纸和一支笔。”

许老爷皱着眉头,让下人给她拿来了纸笔。

孟清一在上面歪歪斜斜的记下二十两。

“孟小姐,还有什么花费,尽管开口。”许老爷冷声道。

孟清一点点头,接着回忆道:“后来,家中银钱又多了些。他呢,读书很聪明,喜欢练字,喜看各种各样的书,尤其是孤本。我买遍了镇上城里的字帖孤本,前前后后加起来约有八百两银子吧。”

孤本很贵,众人都知道,就连许淮书都没想到孟清一每次回来随意扔在他屋子里的几本又破又烂的书,竟值这么多银子。

原本还一脸鄙夷的许老爷,脸色微肃。

“竟有孤本!有多少?能给我看吗?”许五少爷对银钱不在意,但是听到孤本,这一双眼睛贼亮。

“多少本具体我没数,大约得有个十本左右?”孟清一回答道。

“这么多孤本,才八百两银子?有这等好事!”许五少爷惊讶又兴奋,要知道在京城,一本孤本字帖那是千金难求的啊。

孟清一笑道:“那是小县城,东西自然便宜,你若有兴趣,可以去地方县城,说不定能找到很多宝贝。”

“一定一定!”许五公子笑盈盈道。

“不是要算银子吗,说这些无关的干什么!”这话是一直面无表情的许淮书说的,说完了眼神如刀子般扫向许五公子,吓得许五公子顿时打了个哆嗦。

姚小姐虽然盖着盖头,但很敏锐的悄悄看向坐在轮椅上的许淮书。

他出现后,视线从未有一丝一毫落在她的身上过,情绪也丝毫没有破绽,似乎对所有人都不在意,可他方才的话,带了一丝火气……

孟清一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道:“那咱们就接着说。”

“那次他被沈家看上,要去做客卿,我怕他被人看轻,逢年过节都会去沈家拜望,送的都是百年人参。这些,就算三百两吧。”

“沈家回乡奔丧,发生大火,几人丧命,牵扯到他,被关入狱,为他赎身,花费四百两。”

他还入过狱?在座的所有人看向许淮书。

“那,几个被烧死的,真与他无关吧?”许老爷语气有些颤抖,若他杀人,会连累他们许家的!

“也许无关吧,”孟清一微微一笑:“即使有关,四百两在那小县城,足以买一条性命了呢。”

“啪!”许夫人手里的茶盏一颤,砸在了地上。

作孽啊!这瘫子到底还做过什么会连累他们的事情!

“咱们接着说啊,”孟清一在纸上记下了这几笔银子,又吃了口茶,才道:“我曾救下傅老先生,后才有傅老先生收他做徒弟,傅老先生的医药费大约一百两。”

这人……这种银子也算?许老爷和许夫人对视一眼。

不过,倒是没想到她与傅老先生竟也有渊源,这样的话,他们对她的态度也有了一丝和缓。

“行,那你继续说。”许夫人抚了抚胸口,说道。

“他要南去广州,我怕他落海,昼夜难眠,”孟清一想起那时候的情景,不由得有些走心,缓缓道:

“为了给他做一种特殊的防水有浮力的衣裳,我找遍了城中所有的铺子,试遍了所有的布料,才找到一种不怕水的油布,众所周知我不懂针线活,为了缝那劳什子坎肩和救生圈,指头都扎烂了……”

她说这个的时候,许淮书冷硬的表情终于开始瓦解,双手紧紧的抓住轮椅的边,她在算银子的时候,也是他在回忆的时候,此时根本没有人知道许淮书的心里疼的心都揪了起来。

但是对于别人来说,她说的这些完全引不起丝毫的动容,甚至有些搞笑。身为女子不懂针线?你还有理了,还众所周知,挺骄傲似的,许夫人气不打一处来。

“这些材料费加上身体精神损失费,不多要,一千两吧。”孟清一淡声说道。

“孟姑娘说笑了,不过是缝个衣裳,不用这么夸张吧。”姚锦文如今只觉得肉疼,她没想到这个孟家这么有钱,她们不是个小村子里来的吗。

姚锦文的父亲是御史,但御史的俸禄一年才多少,这算起来将近三千两的银子,抵得了她家好几年的积蓄了。如今虽然母亲扶了正室,但是祖母总是瞧不起她,并未让她掌家,这些银子,恐怕有些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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