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星霁跑去找楼时巍的时候,对方正在听治粟内史丞报告目前的谈判进展。
谈判基本上已经进入了尾声，剩下就是一些细节的磨合，楼时巍和犬戎可汗还在不在都没什么影响。
韩星霁一听他们在讨论正事就乖巧坐在外厅等着,并没有着急进去。
倒是楼时巍知道之后让他进去听。
治粟内史丞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还对着韩星霁笑了笑：“小伯爷什么时候还来会谈？”
这位小伯爷人不大但身手着实不错，至少比他强多了，韩星霁在的时候是他们赢得最痛快的一次。
可惜从那之后小伯爷就没再去过,听说是去跑马了,让治粟内史丞着实有些遗憾。
楼时巍听后心中不悦，没等韩星霁回答便问道：“这么着急跑来有什么要紧事？”
距离吃晚饭时间不远，韩星霁这两天都是跟他一起吃的,如果不是特别着急的事情，韩星霁完全可以等到那时候再来。
韩星霁点点头说道：“刚刚犬戎大王子过来寻我,我跟他说了一会话，然后……我可能猜到了犬戎屯兵的地方在哪里了。”
一旁的治粟内史丞：==？
聊两句天就把人家的军事机密探听了出来？
治粟内史丞一时之间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他也跟犬戎大王子打过交道，对方怎么看也不像是这么好说话的。zusi.org 狐狸小说网
哪怕这位大王子对他们小伯爷是殷勤了一些，但也不可能把这么机密的消息和盘托出，那跟卖国没什么两样。
总不能是他们小伯爷把大王子迷的神魂颠倒了吧？
治粟内史丞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韩星霁，暮色之下少年双眸闪亮，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紧张,倒也的确是官场上少有的鲜活。
楼时巍在听说犬戎大王子去找他的时候就忍不住皱眉，这个大王子真的是阴魂不散，看来他的手段还是太过温和。
只是他不太想在谈判期间横生枝节，所以只是在布局而已，还并没有到收线的时候。
不过在听韩星霁说他知道了对方屯兵之处的时候，他也显得有些惊讶。
楼时巍身体微微前倾问道：“你确定？”
韩星霁深吸口气说道：“有一个大致范围,不过草原太大了，这个大致范围可能也不小，不知道有没有用。”
楼时巍这时候才发现他怀里还抱着一幅卷轴，配合他刚刚说的话，那幅卷轴是什么可想而知。
他立刻吩咐身旁的侍从：“去外面守着，任何人不得进入。”
也幸亏现在是夏天，屋子里放着冰盆门窗都关着，要不然想要绝对保密还要关上门窗。
只是突然关门关窗本身也足以让人怀疑。
治粟内史丞见状机灵说道：“下官告退。”
他现在不适合参与这件事情，毕竟整天跟犬戎人打交道，一个不小心让对方察觉就容易出事情。
现在他需要做的就
是走出这个门把刚刚韩星霁说的话全部忘掉！
哎，他们这位小伯爷啊，也真是大胆，居然就这么说出来了。
不过与此同时，治粟内史丞也觉得精神振奋，韩星霁不避讳说明对他很是信任。
这位可是如今皇帝面前的红人，摄政王的心腹啊，能得他信任对之后的仕途绝对有好处。
治粟内史丞走了之后楼时巍才对韩星霁招手说道：“过来好好说说。”
韩星霁快步走过去将怀里的卷轴放在楼时巍的书案上展开，手指在舆图上画了一个圈开门见山说道：“应该是在这个方位。”
楼时巍看了一眼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抬眼看着韩星霁沉声问道：“理由。”
“我跟摩提耶在聊天的时候说到了他们是如何驯服野马以及野马都在什么地方，其中提到了几处马场，您之前曾经跟我说过，犬戎人刚会走路就会骑马，所以训练马的地方肯定距离屯兵之处不会太远。”
韩星霁一边回忆摩提耶说的那些，低声说道：“我这次出去抓马的时候跑了一些地方，他说的一些地理位置跟我去过的略有些吻合，这才推断出来的。”
其实推断也不是很难，只好掌握水文就赢了一大半，而水文的勘察……无人机立了大功，韩星霁的手机里还躺着之前寻找马匹拍下来的视频，直接跟视频对比就行。
剩下的一小半则是来自于后世的高清地图。
摩提耶并不是真的对韩星霁毫无防备，他只是没有想到韩星霁有无人机做勘察迅速掌握附近水源情况，也没想到会有更详细的高清地图。
草原对于不熟悉的人来说是半个坟墓，没有向导进去很可能就出不来了，就算是生存在草原上的人也未必掌握了所有情况。
韩星霁当然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掌握这么多，只是碰巧而已。
楼时巍听了他的推断之后半晌笑了出来：“做的不错。”
韩星霁有些开心又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但这一片范围也还是很大，如果能再缩小一点就好了。”
他现在圈出来的基本相当于后世一个中等城市大小，犬戎军队满打满算十几万人散布在能安置百万人的地盘上，想要精准定位也不太容易。
他甚至都开始思索要不要用抓马做借口再偷偷跑出去一趟，把无人机挖出来勘察犬戎军队的情况。
反正这年头应该没人会防备无人机。
楼时巍伸手拍了拍韩星霁的后脑勺说道：“已经很好，非常聪明。”
他很少这样直白的夸赞，现在说这话是真的觉得韩星霁很聪明。
少年从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角度拿到了属于犬戎最大的秘密。
草原就是犬戎人天然保护场所，这也是大部分中原国家不想与他们为敌的原因之一。
韩星霁低下头问道：“要再探查清楚一些吗？”
楼时巍摇了摇头：“不必，摩提耶不傻，你一而再再而二地讨论这些，他迟早能够反应过来，更何况推断出
来的情报已经足够详细。”
一旁的小侍从十分有眼色的搬来一把椅子，同时思索着要不回头这把椅子就放在这吧。
不合规矩就不合规矩，反正是大王同意的，要不然小伯爷每来一次他们就要瞅准时机搬椅子也怪不容易的。
韩星霁听了之后认真点头，之前在跟摩提耶聊天的时候，他只想着不让摩提耶从他嘴里打探到太多关于大雍的消息，所以才一直把话题往回绕。
还是等人走了之后他回想自己有没有说漏嘴才惊觉里面隐藏着重要信息。
无意识得到了消息和有意识的套话还是有区别的，受过专业训练的人能够很好完成，但是他的话估计有点难。
如果让摩提耶察觉出什么从而换了屯兵之处，那才要后悔。
不过他还是问道：“这么一大片区域也能算详细吗？”
楼时巍耐心指点道：“虽然地方很大，但并不是任何地方都适合屯兵的，首先屯兵之所不能距离聚集地太近也不能太远，他们的王庭在这里。”
韩星霁有些诧异：“犬戎可汗居然没换地方吗？”
当初楼时巍差点打到对方的老家，这都没换？
楼时巍轻描淡写说道：“咱们京城不也没换地方。”
当初大雍都被打到了不得不迁都的地步，但过去之后不还是搬了回来。
韩星霁有些茫然：“我以为游牧民族跟我们不一样。”
楼时巍轻笑：“没什么不一样，想要找一个生活便利的地方驻扎也不是容易的事情，王庭是犬戎最高权力的象征，可汗又不需要亲自去牧牛牧羊，所以会真正逐水草而居的是那些小部落。”
韩星霁想起来犬戎本身就是由一个个小部落组成的，严格来说是犬戎可汗四处征战打服了这些小部落，然后把这些小部落给强势聚集了起来。
这么一想倒也想通了，他想到后来犬戎人其实也建立起了王城，现在之所以没有主要是建设能力还没达标。
韩星霁忽然感慨说道：“好想帮他们建城哦。”
这样王庭固定下来，很多东西都可以分析出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推断。
楼时巍随口说道：“明天应该就会谈到了。”
韩星霁惊讶地瞪大双眼：“真要帮他们建城啊？”
楼时巍说道：“严格来说是允许他们的人前去学习相关知识。”
犬戎人有不傻，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大雍。
中原跟犬戎打来打去这么多年，不可能真正和平下来，除非草原不缺吃的，而中原人愿意放下仇恨。
只是这种可能性连韩星霁都觉得不可能，他对犬戎的仇恨倒是没什么深刻，或者说在他眼里，犬戎只是一个必须要打倒的绊脚石而已——对方霸占着丝绸之路上的重要节点。
一旦能拿到丝绸之路，那就意味着中西通道打开，经济也会随之迅猛发展。
当然打开之后有好有坏，毕竟国外也有人在穿越，而且穿
越者比这边过的滋润多了，至少他们没有一个拥有火眼金睛专门杀穿越人的执政者。
可不能因为这个就一直是封闭状态，那样只会越来越落后。
韩星霁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更何况国外也不是没有他们的盟友，华夏在世界上还是有很多朋友的。
在听了楼时巍的诸多科普之后，韩星霁对犬戎的了解更上一层楼，他都等不及回去就开始刷刷刷记下来。
楼时巍被他逗笑说道：“我这里有文书记载这些，你何必自己写？”
韩星霁说道：“加深记忆，我怕回去就忘了。”
实际上他是想要在下一次回去的时候把这东西交给专家，最近研究犬戎的专家们跟过年了一样，他们见不到韩星霁就托人给韩星霁送来各种各样的东西表达谢意，其中有不少文物的复制品，比如说犬戎可汗的金冠，虽然是复制品，但用的是真金子。
韩星霁自认为他带过去的资料也不是很多，拿着这些礼物都觉得烧手，所以一直努力想要多带一些回去。
可惜这年头没有特别系统的记载关于犬戎的东西，或者说是这些东西都是机密，一般人接触不到。
楼时巍那里肯定有，不过韩星霁也不敢随便提出来要看，只好在楼时巍指点他的时候当场记下来，免得等回去忘掉耽误事。
楼时巍很是欣赏他的好学，额外又多说了一些。
虽然那些资料都放置在王府中没带在身边，但楼时巍对犬戎人的情况几乎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韩星霁写着写着忽然发现楼时巍连犬戎人的屯兵之处都说了出来。
要知道他之前只是粗略判断，帮助楼时巍缩小了范围，可无论如何也判断不出准确地点。
跟犬戎交过手的楼时巍显然对他们更了解一些，迅速在这一片地方中找到了最有可能的屯兵之所。
楼时巍见韩星霁写着写着停了笔不由地问道：“怎么？”
韩星霁转头小声问道：“大王，这些事情……真的能让我知道吗？”
他还没到能够接触机密的时候吧？
楼时巍逗他问道：“怎么？你觉得自己不该知道？”
韩星霁老老实实说道：“我只是怕自己一不小心说漏嘴。”
楼时巍随口说道：“那接下来几天就不要出去了。”
韩星霁有些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这话接的也太迅速了，似乎楼时巍的根本目的就在这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