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管家忍不住再三提醒楼时巍该休息之后,楼时巍这才小心放下了那一份宣纸。
管家很有些纳闷:这看上去写得也不多,怎么大王看了这么久?难道是因为这宣纸?但也不像啊?
楼时巍放下之后却没有其他动静而是闭上了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一份小小的策论里面可是隐藏着不少信息。
尤其是那个所谓的地缘政治,之前从来没有人提起过这个说法,但是不得不说韩星霁所写的都十分贴切。
楼时巍一瞬间就能想起很多事情,国与国之间的交锋有的时候很复杂,有的时候却是三言两语就能概括。
策论很好,唯一让他不明白的是一个少年人经历过什么才能有这样的见解?
韩星霁看上去也不像是历尽千帆洞悉世事的样子,所以很可能是有人教过他这些。
只是不知道教他的人是谁?如此才华,若能招揽自是最好,如果对方不愿出仕,最好也要保证不被别国得到。
楼时巍睁开眼睛,幽深的眸子看着那份策论,最后他起身点了点那份宣纸笑着骂了句:“小兔崽子还跟本王藏拙。”
在他看来韩星霁写的十分克制,其实有很多地方可以深入去写,可他偏偏停笔转到了其他地方。
这种转移别人或许看不出什么,但在楼时巍看来却是十分刻意。
实际上若是韩星霁知道他在想什么肯定要喊冤——他是真的不了解当下政治形态啊。
他能写出这些纯粹是因为站在巨人肩膀上,有几千年的历史作为参考,还有政治课作为引导。
简单来说,他现在这点水平放到键政圈可能都不够看。
正因为这一份信息差,所以韩星霁压根没觉得他这份策论有什么问题。
唯一可能有问题的就是地缘政治四个字,但这个说白了就是把如今国与国之间的往来交锋给归纳了一下,或许让人觉得亮眼,但也没那么突出。
该表现的时候还是要表现一下,什么都藏着掖着只会让人觉得平庸,这不符合他的性格,最主要的是太平庸就不会被人放在眼里了。
压根没觉得自己有问题的韩星霁在第一天上课时就察觉到了不对,还没上课的时候楼时巍目光时不时就往他这里看一眼,难道是他策论写的不好?
实际上他哪里是写的不好,而是写的太好,好到楼时巍再看其他学生的策论都觉得索然无味,充满了天真和幼稚。
其实他对少年人的容忍度很高,这个年纪正是天马行空的时候,但是因为储备不够所以会有很多不切实际的想法。
以前他也看过这些人写策论,那时也没觉得什么,但这一次有韩星霁那一份作对比,这些他就有些看不下去。
同时隐隐也有些生气——这几个学生他已经教了快三个月,看上去时间不多,但他们本来出身就不错,接触到的东西比韩星霁更多更广,他也尽心竭力在努力教
怎么一点灵性都没有?
楼时巍坐在上面看这些策论,
虽然脸色平静,但课堂上所有人都莫名感受到了压力。
韩子善跟韩子培两个人倒是坦然一些,反正他们两个读书本来就不好,写的不好也正常,摄政王也很少会因为这个责罚他们。
小皇帝就更坦然了——他压根就没写。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猜测楼时巍不高兴是不是因为自己没写策论?
一想到可能是因为这个,他竟然还有些高兴。
叛逆期的少年总是这样,不服管教却又忍不住想要吸引大人的注意力。
韩子攸和韩子韶两个人压力大概是最大的,这份策论是他们花费了很大心血,甚至还请教了带来的师爷才写出来的,求的就是力压所有同窗,只是现在……难道摄政王还不满意?
楼时巍匆匆翻看了一下,确定没有看到什么有新意的东西,倒是韩子善虽然没写太多政治相关,但是却写了如何与犬戎人进行贸易往来,倒还不错,但还是稚嫩。
他放下那些竹简说道:“你们的策论,本王已经看完。”
韩星霁倒抽一口气,好家伙,瞬间有了一种考完试当堂出分的刺激。
别说是韩子攸和韩子韶,就连他都忍不住觉得有些紧张。
只不过楼时巍却没有直接点评,只是说道:“时间有点少,用来写一份策论的确有些匆忙,本王看你们都没深入写,不如这样,这堂课你们就来阐述一下自己的想法,在阐述的时候如果有人觉得不合适也可当堂提出疑问。”
韩星霁琢磨了一下,这不就是辩论赛吗?
好家伙,这不得掐起来?
哦,不对,应该掐不起来,韩子攸跟韩子韶两个人抱团,一个小皇帝根本不学习,剩下两个是学渣,皇帝的弟弟韩子勉也看不出努力认真。
至于他……也是来划水打酱油的,那就是给这两个人表演的舞台啊。
韩星霁正这么想的时候就听到楼时巍说道:“来人,去看看丞相、卫尉和治粟内史三位大人忙不忙,不忙让他们也过来上课。”
哦,这就是让提前接触朝臣,或者说是让他们在这几位实权人物那里混个脸熟。
再深入想一想,可能已经开始在寻找皇帝备选了。
韩星霁想到这里颇有一种见证历史的感觉,忍不住摸了摸耳钉,思索着这份视频带回去是不是又能有几位历史界的大拿多发布几篇论文?
哦,可能暂时还发不了,据说最近这些时日考古研究和历史研究成果井喷,专家们连同下面的博士生硕士生写论文写的键盘都要冒烟了。
韩星霁想着这些转头看向韩子善悄声问道:“这三位也会来给我们上课吗?”
“偶尔吧。”韩子善倒是见怪不怪说道:“毕竟陛下也在这里上课呢。”
韩星霁了然,过不多时三位大佬一同过来,他一看,哦豁,还真都见过——上次他爬树被楼时巍救下来那天这几位都在。
几位
进来之后先给皇帝行礼,继而目光不约而同的都集中在了韩星霁身上。
韩星霁不由得默默低头,这种时候就不要关注他了啊,多关注一下另外两位皇帝候选人吧。
皇帝候选人们的确都很激动紧张,能在这些大佬面前出彩的时候并不多。
他们的父亲都是藩王,不在京中,他们自小也不是在京里长大,进京之后紧接着就被扔到这里读书上课,想要有点作为是真的十分艰难。
不管怎么说,先刷个印象分,等到出仕的时候多少有些用。
只是当那几位都看韩星霁的时候,他们心里就咯噔了一声——这里还有个重量级人物呢。
韩星霁这个存在就很特殊,要说特别也没多特别,但是却也的确是以军功封爵,而且是短时间内从大夫一跃而至子爵。
别人不敢说,至少在卫尉那里肯定对他印象更深刻。
摄政王跟他母亲关系也很好,会不会……先让他来阐述?
最先起来说的人肯定占据优势,毕竟跟犬戎相关的问题就那么几个,前面的人说了后面的人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啊。
韩子攸跟韩子韶对视一眼决定,如果韩星霁先被点名的话,他们就要努力找茬,必须把他踩下去才行。
倒不是看韩星霁不顺眼,最主要的是韩星霁在这间课堂算是新人,他们总不能被新人压制下去吧?
韩星霁倒是没有往这方面想,他已经进入了吃瓜看戏状态。
虽然大佬们第一时间都会看一眼韩星霁,但楼时巍第一个点起来的却是韩子攸。
韩子攸有些激动紧张的站起来,韩星霁则在心里给他贴了一个种子选手的标签。
韩子攸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语言便说道:“学生以为如今天下进入了短暂的平稳时期,暂时不宜跟犬戎起冲突,大雍最大的敌人还是西迟国和屈知国。”
韩星霁听后暗中点头,嗯,这个倒是说到点子上了。
他看了一眼上面坐着的几位大佬,结果发现大佬们表情都很平和,压根就让人看不出来怎么想的。
不过想想也是,都是混了那么多年朝堂的,真要是轻易让他看出来想法只有一个可能——大佬想让他看出来。
楼时巍略点了点头说道:“本王看你在策论中分析了为何不宜与犬戎起冲突的缘由,倒也有几分道理,这里就不用再多赘述,就先说一说若是犬戎掠边该如何维持平稳吧。”
韩子攸显然也是做过功课的并没有被问倒,反而开心有自己发挥的地方,连忙说道:“学生曾看过一些文书,犬戎掠边一般都是在入冬之前和开春之后,我国可以与犬戎进行谈判,在这两个时间段给予他们一定的支持,让他们能够平安度过冬天等到水草丰美的时期。”
韩星霁听后忍不住不可置信地看了韩子攸一眼——汉奸竟在我身边!
当然韩子攸肯定不是汉奸,但他这个行为真的是比汉奸也好不到哪儿去,也就比卖国求荣稍微好那么一点吧。
韩星霁忍不住看了一眼楼时巍,楼时巍……依旧是那个表情,看不出高不高兴,其他几位大佬也没着急说话。
整个课堂上只能听到韩子攸侃侃而谈,没有任何人反驳。
韩子善和韩子培虽然觉得不对,但是他们不太敢站起来说,因为反驳之后让他们说理由也说不出什么来。
韩子勉压根就是似懂非懂,韩晓脸上则是一脸嘲讽。
韩星霁本来还指望韩晓能怼韩子攸两句的,结果万万没想到韩晓除了表情比较明显居然也不曾开口。
实际上韩晓哪儿敢开口呢?他觉得不恰当,但也没办法反驳,因为韩子攸说的有那么一点道理,而他……倒不是学渣,只是却也没有认真学习过。
韩子善都怕丢人,他堂堂皇帝难道不怕吗?
眼看所有人都不动,韩星霁只好也保持沉默。
楼时巍听了韩子攸的办法之后又问道:“你提出的条件对于犬戎来说非常优越,他们没有拒绝的理由。”
韩子攸脸上浮现出笑容,可以看得出他有些得意但是在努力克制。
韩星霁暗中吐槽:真当摄政王是在夸你吗?对犬戎优越的潜台词不就是对我们不好吗?
他刚吐槽完就听到楼时巍话锋一转问道:“可犬戎与大雍年年有摩擦,双方未必互相信任当如何做?”
韩子攸坚决果断说道:“联姻,我们可以送公主和亲!”
韩星霁眼睛一闭:MD,要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