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小宦官小心翼翼上来问道:“陛下,用膳吗?”
韩星霁回过神来说道:“摆驾紫极宫。”
他得去谢谢太后做媒,顺便问问太后到底跟楼时巍说了什么。
坐在软椅上的时候,韩星霁各种天马行空,只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都有些不真实。
太后见到他便笑着问道:“怎么又来了?”
韩星霁对着太后倒是坦然:“跑您这蹭饭来了。”
太后挑眉:“只为了蹭饭?”
韩星霁腼腆地笑了笑说道:“是有一点事情。”
太后看着他眉梢眼角的笑意哪里还能不明白,也不等韩星霁问便拉着他的手坐下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不懂韶光易逝,有什么事情都藏着掖着不肯说,等过了时间,再说也晚了。”
韩星霁更是不好意思:“朕……我……原本以为他没有这份心思的,也不想就此失去,我原想着君臣相得也好,可他偏偏……这才有些烦闷。”
太后叹气说道:“原本你们两个的事情哀家不该插手,可哀家那侄儿心志坚定,做了决定便一往无前,他是想用自己给你铺路,可哀家却舍不得看他就此凋零。”
韩星霁听后也想跟着叹气,谁说不是呢,摄政王的决定哪儿是轻易会改的?
他一开始还有些想不明白楼时巍为什么这么着急,历史上他也是到后期才逐渐交还大权的,所以他以为他们应该还有时间。
不过想一想,如果真的是小石头继位的话,那就代表着等小石头亲政还要十多年的时间。
等到小石头政治智商成熟可能还要几年,那么楼时巍等到小石头完全能够掌控朝廷再退倒也正常。
而他……已经是个成年人,并且得到了大部分朝臣的认可,不管政治智商怎么样,反正大家也不在意,更看重他特殊能力的价值。
那么楼时巍提前退倒也有道理。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在太后的话语中还隐含着另外一层意思——楼时巍是要用自己的血来为他铺路。
韩星霁忍不住沉默。
送他上皇位,用命帮他坐稳这个位置,这都不算爱的话,也不知道什么才算。
只是这份爱也太沉重太深沉。
他之前只顾着气楼时巍不相信自己,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此时回过神来不由得又气了一气,后怕倒是没有的,无论楼时巍怎么布局怎么盘算,到最后做决定的都是他。
除非楼时巍自戕,但是怎么可能呢?他要是自戕的话,之前的一切心血就都付诸东流了。
不过韩星霁也终于明白太后为什么突然插手他感情上的事情。
这跟是不是亲祖孙没有关系,就算他们是亲祖孙,也没有做奶奶的逼着孙子承认喜欢谁。
显然是太后察觉到了危险,又自知不能扭转侄儿的决定,于是拐了个弯用别的办法把人留下来罢了。
这样看来太后为
了楼时巍倒也算是操碎了心。
也是,太后自己没有亲生儿女,楼时巍自小在她面前长大,不管平日里表现出来什么态度都是亲昵,哪有母亲不为儿子着想的呢?
韩星霁也不觉得太后做的不好,要是没有太后,他只怕已经心灰意冷,而楼时巍……他只会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
是以他只是凑在太后身边说道:“他真是……什么都闷在心里,弄的我也不敢在他面前多说一句话,唯恐哪句话说的不对就惹他不高兴。”
嗯,皇帝陛下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摄政王身上,太后也顺着他说,两个人背着摄政王把他数落了好一顿,至于摄政王在王府有没有打喷嚏那就不知道了。
第二天,原本是普通的大朝会,朝上也没发生什么事情,大家都以为是普通的一天。
直到大朝会结束之后,从紫极宫传出来的一道懿旨打破了这份平静。
太后亲自赐婚,婚姻双方乃是天子和摄政王?
丞相在得到消息的时候不由得眼皮跳了跳,看了一眼那份懿旨有些头痛问道:“陛下和摄政王如何?”
传话来的小宦官回答十分巧:“陛下和摄政王已经谈过。”
既然谈过,那就是两个人都有了共识。
所以……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丞相想不通,摄政王若是想要再进一步,他早就能进了,哪里用得着跟皇帝结亲?
最主要的是这也不算更进一步,从摄政王到皇后……看上去位份似乎珍贵,但……名声有累啊。
楼时巍一向聪明,怎么会作出这样的选择?
难不成……是真的有情?
丞相觉得这个猜测有些不靠谱,但是这确实是如今最可能的答案,若非对天子有意,他何必同意这桩婚事?
那么……天子呢?
天子怎么想?
是真的有意还是只不过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将权利收归自己所有?
毕竟楼时巍当上皇后能够接触的政务会变得有限。
丞相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更是没想明白的是太后为什么要这么做,她难道没有想过侄儿会处在一个不尴不尬的境地吗?
可太后还是这么做了,难不成……是天子对摄政王有了杀心?
这倒是一个可能,楼时巍到了这个地步,不被天子忌惮才有问题。
不过他以为这种层面的交锋要过几年才会来的。
至于天子之前那些举动……谁能猜透天子的心思呢?
丞相在这里一边八卦一边猜测,对于这桩婚事倒是没什么好说的。
太后都亲自下懿旨,皇帝和摄政王都点头同意了,哪儿还有别人反对的份儿?
然而比起他来,大宗伯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皇帝的婚事自然是要由礼部来处理的,或者说是礼部和宗正外加宫内的一应部门一同处理。
这倒是没什么问题,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上一次立男后还是在两百多
年前啊!
自太·祖之后再没有人立过男后,当然男妃是有的▂_[(,只是后位上必然是太子生母。
现在天子要立男后,那么……太子呢?怎么办?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应的规章制度可能到现在都不合适了,所以他们要重新商量。
大宗伯想了半天,觉得这件事情还是要过问天子。
比如说皇后要给予什么样的待遇,既然是男后,那么要住在哪一座宫殿呢?
万一以后天子又纳妃,男后跟女子同在一片宫殿也不合适,可皇后自然是要住在中宫的,这也很麻烦。
大宗伯小心翼翼的递了一份奏疏上去询问,三省那边拦都没拦。
到现在大家还不知道天子到底是什么意思,摄政王看起来倒是一如往昔。
哦,也不算,这些时日摄政王脸上的笑意明显增多,倒有几分春风得意的意思。
皇帝陛下……皇帝陛下看起来好像也很开心的样子,在朝会上偶尔也会跟摄政王眉来眼去,倒不像是单纯的为了政权考量。
那么这桩婚事就更值得慎重对待了,万一哪里做的不好惹皇帝不开心,大宗伯只怕要挨骂。
大宗伯的奏疏递上来的时候,韩星霁跟楼时巍正在一起处理政务。
摄政王殿下照旧是每天都不留下,但为了增加相处时间,御书房里也多了他一张书案。
原本韩星霁是想让那张书案放在御案旁边的,反正御书房有足够的地方。
然而楼时巍以不美观为由拒绝了,他十分淡定说道:“便是不能坐在陛下身边,也没人能看轻于我。”
他并不追求什么地位名声之类的,在往前十几年,他的地位和名声已经都积累的差不多了。
哪怕此时他坐在下面也没人会看轻他。
韩星霁见他坚持也就无所谓。
在见到大宗伯的奏疏之后他便抬头说道:“阿巍,看看这个。”
韩星霁身边的小宦官刚要接过来送到摄政王那里去,就看到摄政王已经起身走了过来。
他从韩星霁手里接过奏疏的时候还顺便暗搓搓的摸了一把皇帝的手。
韩星霁手一顿,忍不住瞪了楼时巍一眼。
自从心意相通之后,两个人相处跟之前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差别,但细节之处又全是差别。
比如说摄政王时不时就要制造一点肢体接触。
坦白讲,到了这个程度,两个人就算是搂搂抱抱或者发生点什么,韩星霁都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大面积的肢体接触并不会让他害羞什么的。
毕竟谁不馋摄政王的身子呢。
可楼时巍偏偏时不时搞这些小动作,勾的人心痒,抬头看去的时候却只能看到他一本正经的侧脸,仿佛什么都没做过一样。
好几次韩星霁没忍住凑了过去,然后就被楼时巍按在怀里好一通亲吻。
他跟楼时巍谈话那天本以为自己才是那个钓鱼的人,现在却发现自己大概
是被钓的那个。
不过皇帝陛下用自己的毅力忍住了摸回去的冲动,只是问道:“看完了吗?”
摄政王心里略有些遗憾,不过他在御书房多少还是收敛一些的,便只是问道:“陛下怎么想?”
韩星霁看着他说道:“问我干什么?看你要怎么办啊?我又不懂这些。”
礼仪上的积累不够是他的缺陷,他也没隐瞒过,反正……满朝文武也没指望他能成一个礼学大家不是。
楼时巍想了想说道:“那我们一步一步商量来。”
好在有太·祖当年婚制可以参考,他们倒也可以看看。
只是当年太·祖立男后跟当时的婚姻其实是根据前朝迎娶皇后的各种规章制度给改过来的,更改的地方甚至并不多,跟男女成亲也没什么区别。
韩星霁以前不知道这方面的事情,他对历史的学习还没详细到这个份儿上,此时见了“参考”忍不住说道:“太·祖真是太辜负临王了。”
虽然当了许多年的皇后,但是到最后那位大雍历史上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皇后却并不是以皇后礼节下葬的,而是有了自己的单独王墓。
也不知道是不是到后来两个人感情出现了什么问题,又或者单纯只是感情淡了,不过,太·祖留下血脉这件事情本身就代表着两个人或许有了什么分歧。
韩星霁没有过多猜测,只是替那位临王有些不值。
好歹是跟着太·祖一起打天下过来的,带兵打仗,出谋划策他都做过,后来史学家研究的时候甚至说但凡临王有心,皇位还说不好是谁的。
很可能就是因为临王对太·祖一往情深,所以甘愿让贤。
太·祖跟人家成亲甚至连应有的尊重都不给,直接把人家当成女子一样娶进来。
韩星霁不曾看轻女子,但是在这个社会女子地位低是无可争论的事实。
把那样一位能人定位成后宫就很离谱。
楼时巍倒是没有评价只是说了一句:“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韩星霁扭头看他问道:“若是大宗伯把大婚流程弄成这样你也愿意吗?”
楼时巍那双一贯清冷地双眼变得深邃又深情,他含笑说道:“为什么不愿意?能与你成婚,怎么样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