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校学生守则研习32
守则没有欺骗他们……
是他们不明白如何真正利用守则。
门外传来了怪物粗重的喘息声,曲月身体中本能的求生欲让她整个人都在轻微地颤抖;但她却感觉自己的嘴角在喜悦地、夸张地、止不住地上扬。
沃土是公平的……
不管“沃土”到底是什么,这个存在是公平的。祂拥有掌控整个空间的能力,所有处于这个空间中的生物和存在都拥有分享祂的权柄的权利。
梅如云拥有暂停时间的能力,并且把自己所有的记忆都藏到了精神空间的碎片里。
梅如云拿走了掌握时空缝隙的能力……
那么剩下给他们的,就是对梅如云和那些镰刀怪物们有绝对约束力的守则!
无数双满是恶意的、黄澄澄的眼睛睁开,伴随着麻袋拖动的声音、镰刀刀尖划过地面的摩擦声,那两只手臂缓缓地从门缝中钻了进来。
曲月看着那只手臂被她提前摆好拉过去的衣柜、床头柜或是其他障碍物暂时阻拦,又抬头看向挂在墙壁上的那只老式挂钟。
她的选择是正确的——虽然209在二楼,和怪物开始出现的一楼非常近,但209是梅如云刚刚入学住过的宿舍。这些怪物代表着梅如云痛苦的过去、对世界的不甘与怨恨,被赋予了极具杀伤力的镰刀后,梅如云却依旧让它们身下拖拽着象征着自己罪恶的麻袋。zusi.org 狐狸小说网
它们听令于梅如云的同时,也惧怕着一切与梅如云有关的事物。所以,这只怪物大概率不会推开这扇门,就算有意外选择推门,至少也会在外面犹豫一段时间。
毕竟它们是梅如云怨恨的凝结,在轮回的缝隙中,梅如云甚至亲手杀了那只代表着曾经伤害过自己母亲的怪物。
过去伤害自己的恶意,却成为了自己挥向无辜者的镰刀……
曲月低下头看向手中的那本日记,神色有些复杂。
梅如云,你到底是……
……怀着怎样的心情呢?
“碰!”
一声巨大的撞击声传来,有一个床头柜被狠狠地撞翻。曲月抓紧了手中的日记本,看向了头顶的时钟。
她在算胡桃什么时候来。
就算胡桃来不了,也不意味着她没有自保的方法。早上七点查寝的时间一到,沃土以及祂的眷属影子便苏醒了。掌握了如何操纵影子的方法后,她相当于获得了一个实力极为神秘而恐怖的援军。
但毕竟操纵影子要付出san值下跌的代价。一方面,那瓶能够提升精神状态的“风油精”可是她差点死过无数遍才完成的支线任务奖励,由此也能看出这种奖励的获得难度,这次san值再下跌,救得了她的恐怕也只有主线任务了。
另一方面……
“滴答……滴答……滴答……”
在某个瞬间,曲月似乎看到她一直注视着的那只老式挂钟钟面上的指针似乎再度变成了三根手指;但当她定睛一看,又发现它恢复了原状。
这和白苒刚刚描述的情景很像……
曲月的心沉了沉,收回了目光,紧紧地盯着那扇看起来随时会被撞烂的门。
说来也奇怪,怪物的行为符合她的预期——
——但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吧?
如果这只怪物明明忌惮着关于梅如云的事物,为什么又非要推开门不可呢?
除非……
除非到了第三次轮回,这些怪物的能力进一步被释放,它们已经不怎么受到守则的限制了?
一道寒光闪过,曲月的瞳孔瞬间一缩,身体习惯性地向后一躲。厚厚的血污瞬间爬上了她的视野,在那层深红色的血雾后,她看到了自己的身体被镰刀拦腰砍断的惨状。
是预知被触发了!
在下一秒,那柄镰刀便以她刚刚在血污下的视野中看到的诡异向前精准地一划。黄澄澄的眼睛在怪物的双臂上密密麻麻地挤着,无数张嘴齐齐张开,露出了里面锋利的獠牙。
曲月咬了咬牙,一手抓起了旁边满是血污的被子向面前一挡,一边竟毫不犹豫地将梅如云的日记本向前一丢。
日记本似乎已经不堪重负,在空中已经散开。写着一行行娟丽字迹的纸页如同雪花一般飘落,轻盈地落在了已经大半个身子都挤进了寝室的怪物的身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在下一秒钟,曲月听到怪物发出了恐怖的、竭尽全力的嘶鸣声。
那些散落了一地的日记上的字迹,竟然一个个从纸面上脱落下来,如同一个个滚烫的烙印一般,留着深红色的血液,牢牢地印在了怪物的身上。那些在戛然而止的文字记述后面画满一只只睁大的眼睛的纸页在怪物的身体上融化,一双双黄澄澄的眼睛在寝室阴影的缝隙中缓缓睁开。
也有一张纸沾到了曲月手中的拿着的被子——仅仅和纸角沾了起来,曲月就觉得握着被子的指尖一阵燎烧般的刺痛。
这还是拿了沾了血污的物件呢——要知道,上一次轮回中,无论是沾了血的钉子还是座机,似乎都被赋予了本不应该有的能力。
尽管手指传来了燎烧般的疼痛,曲月也不敢把被子从身前贸然拿开。那只怪物被这些字迹烫得不断发出巨大的嘶吼声和哀嚎声,同时还在不断地翻滚着,每一次滚动都会裹挟着大量的纸页向外飘散。
某种程度上,曲月确实暂时解除了眼前的危机——毕竟这只怪物现在已经疼得没有力气再去搭理她了,光是抵御那些字迹带来的痛苦就让这家伙竭尽全力了。
但从另一个角度看……
曲月有些无奈地环视着不断被怪物卷起的纸页,还有那些迄今为止也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但只是那样静静地停在那里也足够吓人的、已经不知不觉遍布了整个209寝室阴影与缝隙的眼睛。这眼睛虽然也是黄澄澄的,但与其说是与怪物双臂上、现在正在疼得半睁半闭的那些浑浊而满是恶意的眼睛相像,倒不如说……
……倒不如说,更像那只巨大的、如同无机质的玻璃珠一般的、被黑影所围绕和称颂的眼睛。
不管怎么说,这只怪物是逃不出去了——她也是。
就在这时,不断发出嘶吼声的怪物突然剧烈地翻身,朝着她的方向扬起了一阵裹挟着无数致命的纸页的狂风。
都不必自己心里多猜,光是看着那面曾经有过被这样的纸页袭击过、现在已经不仅一片焦黑而且还凹下去了一大块,甚至现在还在向下缓缓地掉着墙屑的墙,曲月就能猜到被这么多纸页迎面扑来的后果了。
钢筋铁泥尚且如此,人类之躯怎么挡得住?
曲月唯一能做的,只有强忍着恐惧、驱动着在死亡前僵硬的四肢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在沾满深红色血污的被子里。浓重的血腥味钻入了她的鼻腔中,曲月唯一感觉到的却只有面对死亡和高温真切的恐惧。
三、二、一——
——欸?
明明感到周围的气温刚刚如同要烧尽的一切的飙升,为什么……她却活下来了?
曲月抿了抿已经咬得发白的唇角,缓缓地尝试着把被子向下拉了拉——
——无数只金蝶便映入了她的眼帘。
这是……
“哎呦呦,”带着熟悉笑意的上扬声音响起,通体玄黑的长杖在少女纤细白皙的手中旋了一圈,随后“咔”得一声扎在了地上。她扬起了那双赤红的梅花瞳,靠着墙壁笑着冲曲月挥了挥手,“这是干什么呀,弄得温度这么高?”
无数的金蝶从她的身侧涌出,那些看上去脆弱而不堪一击的双翅齐齐向两边扇去,将那些致命的纸页向两侧扫开;原本那些寄居于阴影与缝隙中窥探着的眼睛也随着金蝶所行之处缓缓闭合,再度钻回了黑暗中。
少女就在金蝶中大喇喇地走了进来,一脚踩住了那只仍在不断挣扎着的怪物,背在身后握着枪柄的手毫不犹豫地向前一划,干净利落地将怪物身下的麻袋划了个对半。
无数深红色的血污从怪物身下的麻袋中流出,原本还在疯狂挣扎着的怪物剧烈地抽搐了两下,便彻底失去了声息。
“哼,想跟本堂主抢生意,”少女冲曲月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故意做了个凶狠的搞怪表情,“那结果就是——变成本堂主的生意!”
曲月一直挂在胸腔中的那股气终于吐了出来,一直竭尽全力在一次又一次的生死危机中保持着冷静的她此时声音中甚至带了几分哭腔“……胡桃!”
第三次轮回,胡桃依旧回来了。
起码这一点……起码这一点,没有被改变。
捅开怪物的麻袋,里面的血污流尽后,露出了其中的几张黑白照片。曲月一一捡了起来擦干净,发现是梅如云和几个人的合照。
这张是梅如云和一个矮矮胖胖、笑眯眯的女人的合照,曲月推测这应该就是真正的宿管;这张是和一个中等身高、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的合照,看着照片上男人脸上嘴角挂着的那抹笑容,曲月推测这就是被梅如云描述为“看起来很和蔼”的年级主任。
尽管看上去和蔼……但如今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人面兽心的中年男人为了一己贪欲,利用了梅如云母亲偏执的、想要让梅如云临时复读上一个好学校的愿望,强迫梅如云母亲与他发生了性关系,梅如云才得以临时插班入学。梅如云或许并不是完全没有埋怨过母亲对她过于严苛的要求,但在知道母亲单方面为她付出了这么多的时候,她能接受的命运只有沉默。
有时候,当一个人接受他人单方面的付出与爱意的时候,对于那个人或许只是难以、无从诉说解脱的痛苦、负担与压力罢了。
另一张照片上,是梅如云和一个年轻女人的合影。那个女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六七岁;与其他照片不同,另外两张照片上,无论是梅如云还是宿管、年级主任,不管他们此时此刻心里正想着什么,至少所有人面对着镜头都露出了笑容;而这一张气氛则十分压抑
年轻女人和梅如云站在一片空白的背景前,她牵着梅如云,而在其他两张照片中都露出笑容的梅如云此时却一脸冰冷而麻木,像极了曲月真正认识的那个副本boss;而年轻女人眉头紧锁,嘴角勉强地上扬,似乎想要露出一个笑容。
年轻女人……
曲月搜肠刮肚地想了一圈日记,却感觉好像总是差了点什么,怎么样都想不起来。
“嗯……”胡桃从曲月的身后探出两条白皙的胳膊,从后面环着她的肩在她的胸前晃悠着,“曲月,你当时说过,梅如云在最后坠楼的时候,听到的除了下面传来的催促她跳楼的声音,还有一个一直都在劝她活下去的声音,对吗?”
劝她活下去……
……对……
曲月瞳孔猛然一缩,脑海中的记忆逐渐被唤醒。
对……日记里除了那些将梅如云推向深渊的人,还有一个曾经帮助过她的人。
是那位带着她做了验伤的心理咨询师!
她……她在哪儿?
“曲月,”胡桃静静地望向她,那双赤红的梅花瞳在黑暗中灼灼发光,“你想到什么了,对吗?”
曲月望着胡桃眼中鼓励的神色,用力咬了咬牙,艰难地说出了自己推测。
“所以,你的意思是,守则中提到的那些可以为我们帮助的角色之所以不存在,是因为需要我们自己来扮演?”胡桃眨了眨眼睛。
“……对,这是我们从这里逃出去……我目前能够想到的唯一的方法。”曲月看向胡桃的眼神逐渐坚定,“想要逃出这个副本,只能将梅如云带出这不断重复的一天——我们可以扮演那些知道真相却不作为、或者以一个人的力量无法改变全局的人,让梅如云脱离死亡的命运!”
明明说的时候情绪甚至可以说是激动而高昂的,说完后,曲月的内心却忽然升起一丝怯意来。她小心翼翼地看向胡桃那张看不出心思、永远笑眯眯的脸“……果然,还是有点太扯了吗……?”
“不。”胡桃定定地看了她几秒,忽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这不是场游戏吗?有人通关,就靠打败boss;有人通过,是靠自己的方式巧妙化解矛盾。‘不战而屈人之兵’,很厉害唷。”
“而且……”她的目光微微一沉,“我保证……”
“……这是最后一次轮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