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到了。太阳当空,晒得人身上流油。最先点种的海带可以收割了。
阮樱带着几个人站在养殖区外,等阮亮和王浩拉出来绳子检验海带的长势。
这是第一年养殖,规模不是很大。共计养了1万绳海带。
这一片的整个浅海区,都养了海带。
一行行的绳子横在海面上,随着海水轻轻晃动。海水碧绿,里面的褐色的海带把海水都染得变色了。
每一行绳子长100米,一行挂50根苗绳,每根苗绳往下垂10米,每一根绳子上都垂着60株海带。
阮亮拉起来一行绳子,拽出来一根苗绳。
太沉了,根本拉扯不动。
王浩和两个大小伙子帮着他往外拉扯绳子。
最上面的海带露出来。
这海带肥大宽阔,叶片边缘处卷着边儿。
褐色的海带,带着海水特有的腥味儿。
非常好闻。
阮亮割了条海带,举起来给岸上的人看。
这条海带比他还要高。
最宽的地方,比他的脸还要大。
“这海带真不错。这一根海带看着得有五斤重。”
“这可是咱们种的海带!厂长,快看,这是咱们种出来的海带。”
“发财了,咱们都要发财了。这海带颜色这么好,扇面又宽,在市面上根本见不着。这得卖个大价钱啊。”
有一个妇女突然哭起来。
“呜呜,厂长,我们再也不用下海割海带挣钱了。我们自己也能种出来这样的好海带了。”
她捧着海带,神色凄苦:“我男人、我男人就是下海,结果再也没回来。”
“以后,我们不用下海,不用送命也能挣到钱了。”
几个妇女扶着她坐下,那个妇女捂住脸,不让人看到她的痛苦。
阮樱的心情也很激动。
她第一次种植海带,就获得这样的成功。
这就说明,她要改变渔民们靠天吃饭的老状态了。
靠技术、靠手艺吃饭。
这才是渔民最安全的长久之道。
她浅浅一笑:“好,以后,我们会慢慢改变靠天吃饭的命运。现在,开始收割。”
其实海带到了七月才是成熟期,那时候海带肥美,质量更好,价格更贵。不过阮樱的厂房太小,到时候无法入库,反而造成浪费。
她决定,开始收割第一批海带。
干活儿要趁早,天刚蒙蒙亮,也就是黎明三四点钟的样子,所有的工人们都在沙滩上集合,依次上了小渔船下海前往海带养殖区。
拉起来绳子,小镰刀亮出来。
每条小渔船上都有四个人,两个人负责拉绳子,两个人负责收割,半个小时后,小船就被装满了。
这些小船就划到岸边,把海带卸下来。
等在岸边的妇女们就开始忙碌。她们用平板车把海带运到工厂旁边的砂砾上,熟练地扬起来海带,把海带的卷边抚平,然后平整地铺在砂砾上。
在砂砾上晾晒比较好,这样不会沾上沙子。
清洗、晾晒、剪边……
年纪轻的妇女拉车子运送海带,年纪大的妇女们就负责晾晒整理海带,分工非常明确,速度也很快。
日头很好,等天黑的时候,海带已经被捆好放在库房了。
中午的时候,已经割了500绳海带。
阮樱简单估计了一下,这半天大概收割了十来吨海带。先割一半,等这一批都运到沪市去,再开始收割第二批海带。
还有那些蛤蜊、生蚝也可以收割一些,运到沪市去卖。
阮三亩和刘香兰都没来工厂打工。
刘香兰逼着阮荷去工厂晒海带挣钱,可是阮荷根本不去。
阮胜来也出狱了,不过,他那条腿瘸了。
刘香兰接他出狱的时候,避开了村里人。她怕丢人。
不过,这时候村里人都在忙,也没人注意到这家人。
阮胜来躺在床上叫唤:“妈,中午炖肉吃。我馋了。这肚子总是吃不饱,半夜的时候总是叽里咕噜乱叫唤。”
阮荷怒道:“你一个大男人天天躺床上干嘛?妈,你干嘛老让我出去挣钱,你让阮胜来去啊。人家都在沙滩上干活,他就不行?他比别人金贵?”
刘香兰抓起来鞋底子砸过去:“你哥腿不方便。你咋不去挣钱?我养你白养了?”
阮荷被砸中,气得不行,一咬牙:“刘香兰,你重男轻女。阮樱在家的时候,你欺负她。现在她走了,你就压榨我。你这是封建残余。”
“还有你,阮胜来,家里穷得都要喝西北风了,你还想吃肉。我呸。”
这两三年来,阮荷靠着在镇上给人家刷盘子挣钱。她挣来的钱根本不会给刘香兰,自己存起来,有时候也会在镇上偷偷买些好东西吃,小子日过得不错。
阮胜来在厢房里头躺着,听到阮荷的叫骂声,立刻不吭声了。
他知道,即使他不吭声,刘香兰也会给他买肉吃。他是家里的男丁,是顶梁柱。
果然,阮三亩给刘香兰使了个眼色,刘香兰推开阮荷的门,冷着脸站了一会儿,弯腰捡鞋套在脚上:“阮荷,你这两年在镇上给人家洗盘子,挣了不少钱。你拿出来一两块钱给你哥买肉吃,咋啦?你忘了,你小时候,你哥还抱过你。这人,不能忘恩负义。”
阮荷怒道:“别跟我来这套。以为我是阮樱吗?”
“他那么大一个人了,只会吃喝等死吗?”
刘香兰挤出来一个笑脸:“阿荷,你哥哥刚回来,就有人看上你哥,媒人都来了。”
“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你哥进去前说的那一家姓赵的姑娘早就嫁人了。你哥年纪也到了,咱们不得上上心,给他说一房媳妇?”
“你小金库的钱拿出来,给你哥买几套好衣服好鞋子,帮帮你哥哥。”
“等你哥生了孩子,还得叫你姑姑呢。”
阮荷瞪大了眼睛:“原来在这儿等我呢。呵,盯上我的小金库了。我告诉你,没门。”
“他一个大男人,娶媳妇要靠妹妹的小金库?”
“我呸。”
刘香兰的脸一下子变红:“小兔崽子,白养你了。”
她扭身出门,气哄哄地坐在门口。
她很发愁。
这三年来,一开始有阮樱给的钱,后来有吴天偷摸给的钱,她和阮三亩勉强能吃口肉。
到后来,吴天失踪了。阮荷也指望不上,阮胜来隔三岔五写信要钱。
家里已经被掏空了。
大儿子阮胜来回家了,家里怎么着得给他娶个媳妇才行。
想到媒人说的话,刘香兰看了看阮荷的房间,对阮三亩说:“她爹,媒人的话,你考虑得咋样了?”
阮三亩蹲在地上抽旱烟,一言不发。
刘香兰知道阮三亩特别狡诈,不好的事情,他一定不会出面,只让自己出面。
他这副模样,明显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