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樱做了一大桌子海鲜,叶淳光也跟着忙前忙后,兰雅则陪着吴生福说话。
吴生福两只眼睛根本离不开阮樱:“我看吴天,怎么看都没有感觉,不觉得亲。有时候还觉得这孩子怎么这样,不争气,懒惰贪婪,一点儿都不像吴家的人。我们家老太太也不喜欢那孩子。”
“现在,看到阿樱,越看越喜欢。恨不得把家里的好东西都给她。”
兰雅就笑:“这当父母的都一样,都看着自家孩子好。”
“再说了,阮樱这孩子,谁不喜欢。善良、心灵手巧。等会儿,您尝尝她的手艺,好得不得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叶淳光那边已经端盘子出来。
四个通红的大螃蟹,一大盆猫眼螺。
一盘子翠绿色的南瓜藤,一盘绿中带白的小白菜。
皮皮虾,金黄色的大带鱼段。
花甲、金鲳鱼。
一张四方桌被摆满了。
还有一盆子鸡蛋丝瓜汤,里面撒着小虾皮和紫菜。
都是海边的家常菜,可是经过阮樱的手,那菜就喷香。
直扑鼻孔。
兰雅让吴生福动筷子。吴生福不动弹,还不好意思喊阮樱来吃饭。
兰雅替他喊了:“阮樱,过来吃饭。你爸等着呢。”
“来了。”
阮樱答应了一声,洗干净手过来。
她神态自然,拿了一根筷子,麻利地跳出来一个鲜美的螺肉,撕掉上面的苦胆和肠道,放在兰雅碗里:“妈,蘸调料吃。”
吴生福就很羡慕。
阮樱很快拔了第二个螺肉,放在吴生福碗里,“爸爸,你吃。”
吴生福一愣。
他手有些发抖,竟然拿不住筷子。
兰雅和叶淳光都看着吴生福。
吴生福垂着脑袋,强忍着眼里的酸楚,勉强笑了笑:“好,好。我吃。”
他一筷子吃下那块螺肉。
真鲜美。
“爸,你都没蘸调料。”
阮樱嗔怪他。
吴生福立刻认错:“是爸爸不对,爸爸不好。”
兰雅和叶淳光都轻轻笑起来。
兰雅就很欣慰。
阮樱命苦,现在终于有了一个着调的亲戚了。
也算是苦尽甘来。
叶淳光拔了个螃蟹腿,放在吴生福碗里:“爸,吃这个,这是我们早上去抓的,新鲜。”
吴生福吃了海螺肉后,终于放开了吃。
阮樱叫了那一声“爸爸”后,也放下了思想包袱。四个人说说笑笑,宾主尽欢。
吃过了晚饭,兰雅走了,阮樱收拾厨房,叶淳光要过去帮忙,吴生福却叫住他。
“淳光,我有话要和你说。”
叶淳光看了看厨房,知道吴生福有话,要避开阮樱。
“好,您说。”
他语气平淡,却安稳如山。
吴生福从大黑皮包里拿出来一个红本本,翻开。
“我们对不起阮樱。”
“这是家里的房产证。明天,你和我,拿了阮樱的身份证,过去更名,我要把这房子过户给阮樱。”
叶淳光凝神看着吴生福。
这个男人,可以。
“陈香不容易对付,那个吴天,更加不是个好人。品德堪忧。”
“阮家也没个好人。”
“所以,我想了两天,决定把这房子过户给她。这样,她走到哪儿,都有娘家。”
吴生福叹气,把房产证交给叶淳光。
叶淳光翻开一看,产证上只有吴生福一个人的名字。
“这是十几年前盖的房子,当时就写了我一个人的名字。现在看来,还真明智。要不然,陈香一定不同意。”
叶淳光合上房产证:“这样不好吧。陈香如果闹起来,也是麻烦。毕竟,我们也不能真正告她。毕竟是阮樱的亲生母亲。阮樱也下不去这个手。”
“阮樱也不缺这个钱,不缺这套房子。”
吴生福坚持:“陈香欺软怕硬。只有这样,房子更名后,变成了阮樱的财产,她可以随时把陈香赶走。”
“至于这样,陈香也会服软。”
“至于陈香的家用,你们不用管。她太贪婪,给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家里还有几亩地,她完全可以种地。”
“如果她不同意离婚,我就把她带走,带到大西北。那里同事们的家属都在,她也可以在那里生活。”
“我已经缺失了阮樱前十七年的生活,现在能给她一份保障,就给她一份。”
叶淳光不说话。
这是个值得尊敬的父亲。
为了女儿,可以说是——尽心尽责。
第二天,叶淳光果然带着吴生福去了镇政府,把那套宅子更名了。
吴生福这样做,不管阮樱要不要,接不接受,都是暖心之举。
而自己媳妇,是需要这份来自亲人的温暖的。
以后,还可以把名字换回来。
他送吴生福回家,陈香和吴天都在门口站着呢。
这两个人眼睁睁地看着叶淳光跳下吉普车,那个威风凛凛,气势逼人。
吴天畏缩了一下,不太敢直视叶淳光。他总觉得自己是生活在黑暗中的蟑螂,被叶淳光身上的阳光一照,说不定就会融化。
叶淳光并不理会这两个人,和吴生福说了几句话,约好了去车站的时间,告辞而去。
陈香还等着叶淳光过来讨好自己呢。
毕竟,自己是岳母,身份摆在这儿。
没想到,人家连个眼神都欠奉。
她冲着吴生福大声说:“你看看,有这样不讲理的人吗?还军官?还大学生?我看,狗屁不如。”
吴生福站在吴天面前:“吴天,这件事,你是受害者。你错就错在写了匿名信,要阻挠阮樱的前途。”
“所以,你不能参加高考。”
“不过,即使你参加高考,也是浪费时间。”
吴天也有些害怕这个养父。
他常年不在家,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回家来几天,然后又匆匆而去。
他垂着脑袋,看他的影子。
吴生福接着说:“这件事,错在陈香,也赖我没管教好她,我也有责任。你还在大好青春年华,不如跟我去西北,做个小工,到处走一走开开眼界?”
吴天瞪大眼睛:“我不去。我才不去那个鬼地方。”
那可是大西北,吃水都吃不上的地方。
看看吴生福,四十来岁,看着就像五六十一样老。
陈香问:“你几号走?”
吴生福面无表情:“明天。”
陈香心里一喜。他走了后,自己就可以去找阮樱要钱,她不给,自己就在基地大院闹。
看谁能耗过谁。
看看谁丢脸。
吴生福似乎看透了她:“陈香,我在西北有单位分的房子,是个小院子,还不错。”
陈香立刻拒绝:“我不去,我才不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吴生福叹了口气:“行吧,随你们,看你们的造化。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打了个哈欠,心事已了,放心睡觉去了。
第二天,叶淳光和阮樱来接吴生福,送他去车站。
反而陈香没什么动静,连院门都没出。
阮樱对陈香也没什么奢望,心里冷了冷,什么都没说。
吴生福看到他的行李又多了一个大箱子,问:“怎么行李又多了?”
阮樱说:“这里面都是吃的东西,是咱们这边的特产,什么风干的小辣鱼,小鱼干,小虾皮,酱菜那些,你到了那边,给同事们分一分。”
吴生福大喜。
他不经常回家,每次回家,他自己想不起来带这些海货,陈香根本就不管他。
所以,每次都是空着手回去。
而当地的同事们对他都非常照顾,他有时候也想回报一二。
现在好了,有了一个这么贴心的女儿。
把他需要的东西准备得妥妥当当的。
“好,好闺女。”
阮樱笑了:“爸,我有你那边的地址,还有你们单位的电话。我有空给你打电话。”
吴生福笑得合不拢嘴:“好,好闺女。”
叶淳光颇为感慨。
还是生个女儿好。
将来自己是先生女儿呢,还是先生个儿子呢?
无论如何,女儿是一定要生的。
送走吴生福后,阮樱接着买了去沪市的火车票,买了第二天一早的票。
叶淳光冷着一张脸不说话。
阮樱知道他不高兴。
“好了,我早去早回嘛。不要不高兴了。”
她哄了很久,被叶淳光索取了不少好处。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叶淳光又要送阮樱离开基地。
阮樱靠在窗边,心早就飞到了沪市。
她要去花钱啦。
她打开沪市的地图,仔细看。
就连叶淳光恋恋不舍地站在站台上跟她挥手,她都没发现。
棚户区、下只角统统不选,只选沪市最昂贵的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