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如海》全本免费阅读
这场伴随着罕见惊雷的秋日大雨,将莲花山冲刷得干干净净,山坳里各家各户空旷的庭院中只有潮冷的雨水流淌,未见半分血色。
立于窗边的李羡因半仰螓首,瞧着庭院中被吹摇折腰的合欢花枝出神,饱含潮意的雨后风穿窗而过,灌满襟袖。
晨起时床边放着金银细软,却不见戚四娘的人影,李羡因心中明了,抉择已定。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心想过把一切抛诸脑后,继续过从前一无所知的日子,可如今虽只窥得冰山一角,但已无法置身事外。
生身父母,死于非命,纵使未见其面终究血浓于水。
于是,在漫长的沉思过后,李羡因走进房内,跪下向戚四娘曾经常坐着的位置磕了三个响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直都在前山峰顶饮茶的戚四娘并没有现身,她遥遥目视李羡因的身影远去后,便立即到了后山。
不多时,一团黑云从天堑中浮现,也不知晃悠了多久,一咕噜停在戚四娘身边,内有人声笑道:“四娘,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是时候收网了吧。”
“闭嘴!”戚四娘面寒如冰,“不想死就消停些。”
黑云识趣地止了声。
从莲花山出发后一个月,村镇渐渐稀疏,入眼皆是萧瑟的丘陵。再行十日渡过汾江,便可进入与姜水城相邻的菱州州界。zusi.org 狐狸小说网
一支商队正在赶路,可惜这条路已经荒废太久,少有人走过,碎石几乎快把车轱辘都颠飞出去,各个都被颠得偃旗息鼓。
队伍末尾一辆堆满麻袋的平板车上,李羡因穿着一身最普通的男式蓝衣短衫,抱着白猫枕在麻袋一角,闭目假寐。
时近黄昏,寒风呼啸翻卷,一行人错过了进城的时辰,经人指点,在城郊找到一处荒庙歇脚。
商队生了火,其中一个老者见李羡因是个纤弱少年模样,便向她招呼道:“少年人,你头一次出远门吧?这地界昼夜温差大,可怜见的,快来烤烤火。”
李羡因看着他火光下温厚的笑容,抱紧白猫,谢了一声坐到火边,离他一步远,默默帮着加火添柴。
见她只拨着火不说话,几人也便回头各自聊天,说到大江南北千奇百怪的事情,众人更是口沫横飞,仿佛自己就在当场亲眼目睹似的。
“说到这个奇事啊,最近青州那个奇案,你们可听说过?”
“说的可是被称之为‘莲花山净’的那一个案子?”立即有人接口道,“听说是一夜之间山里人都消失了,真是诡异莫测,恐怖异常啊!”
“是啊,现在看来,不是妖魔作祟还能是什么!难道是有人效仿当年姜水城的始作俑者,出来为祸人间?”
李羡因握着柴枝,缓缓地拨弄着火堆,听着火苗舔舐干柴的声音,面上平静无波。
“你这说得怪瘆人的,说些吉利的!”年轻人拉紧衣襟,显然是对言语中的东西深信不疑。
于是周围人的话题又转到最近的趣闻轶事上。诸如金沙镜宗门收弟子,水云泽亦不甘示弱广纳人才,还有各州年岁不一又同时向往得道永生的人踏上拜师之路,不一而足。
“年轻人,你此次南下是去拜师?”方才那位老者掰了一半烧饼给李羡因。
李羡因将计就计,说:“是,求神问卜不如本事在手。”
在场诸人纷纷应和,场面随之变得轻松了许多,沉浸在一片欢笑声语之中。
商队头领姚知禹玩笑着问:“那你打算去水云泽拜入苍漓座下,还是去往金沙镜做玄素的弟子?”
“小兄弟,我觉着去水云泽更好……”姚知禹的儿子低声建议道,“只听名字就知道那里的姑娘各个都水灵。”
在破烂佛像下伸展腰骨的中年人搭话道:“依我之见,还是金沙镜好!”
小伙子不解,“高叔,这从何说起?”
李羡因也抬头细听。
只见那中年人沉吟片刻,正色道:“水云泽的名字不好,水汽儿重,一旦上了年纪腰酸腿痛少不了。”
“……”
老丈不由笑起来,“你们啊,肤浅!自古修行绝非易事,岂是你随意想去就去的。”
“我的好大爷,你年纪最长,见多识广,快与我说说看,其中有什么法门?”小伙子倚在老者身边,央着他多讲些。
这老者是姚知禹的大伯,年轻时走南闯北上山下海,见识过精灵古怪也见过修行中人的术法。
姚大爷笑了一下,娓娓道来。
“事有机缘,不先不后。修行门户林林总总一大堆,尤以‘金沙镜’、‘水云泽’、和‘绣星楼’最富盛名。前二者同踞守山灵水秀的南地,绣星楼凌于西边虚海之上,各家弟子无数,皆有出类拔萃之人,也别遑论谁家好谁家差了。”
一直安静旁听的姚家后生微微皱眉,“西南皆有神秘莫测的宗门,北边更是物产丰富的皇城要地,那东边呢?”
姚大爷抿着嘴角,面上的表情看不出是悲是喜,“东边极为凶险,九微火源,恶灵丛生,是各大派明令的禁地。”
李羡因不由全身一震,既像是完全没有听懂,又像是因为太懂而被吓住,好半天后才回了点神。
姚家后生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喂,听见没有,你可别胡乱去。”
李羡因点头允下。
“我叫姚千殊,”他用手肘戳弄正看着火星子发呆的李羡因,“你叫什么?”
摇钱树……
李羡因忍了笑,答道:“幸会,李羡因。”
“你为什么带只猫?”
李羡因琢磨了个高深的理由:“你没听说过凡是得道之人多有灵兽吗?这不是普通的猫,是我的灵兽。”
坊间确有此说法,姚千殊的手指慢慢摸着下巴,凑近说:“你若是去水云泽学艺,能不能介绍一位长得好看、术法又厉害的姑娘给我认识。我免你这一路的路费,如何?”
李羡因摇头。
“你是怕我行止不端?”姚千殊振振有词,“我一心对她好,管她一世吃喝不愁。”
李羡因白了他一眼,“我不去水云泽。”
“那你南下打算去哪家?南边姑娘都是好的,不是非要水云泽的。”姚千殊顿时来了兴致,“快说来听听!”
李羡因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不想与他多说,索性仰首看着破败房顶泄出的月色,没得到回应的姚千殊裹紧披风慢慢睡得沉。
李羡因熬到下半夜,眼皮渐渐沉重,不知不觉间便靠向了身后的柱子,歪头睡了过去。
将她突然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