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狡狡飞蛾赴火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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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七日过去,大江南北的名景已看得个八九分了。

傍晚时分,四人在山上留宿,讨论着明天去哪儿玩、吃什么,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飞禽相继归巢,空中缀着闪闪的繁星。

睢竹俯瞰着脚下万家灯火,内心漾起一阵异样的感动,突然把自己心爱的折扇递了出去:“你们要试猜一下我的心事吗?”

真是一把好扇,湘妃竹骨子斑斑乱红,两面素白纸尚待被人书画。

归石眼睛一亮,口中却道:“大哥的扇子一向宝贵,可容得下我们糟蹋吗?”

睢竹坦然道:“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便是了。”

归石马上打开箱箧,取出笔墨等物。

书法是他生平最自负的,当即蘸墨弹笔,于纯白扇面上痛快淋漓写下四个大字——“乾坤再造”。

这一番书法大开大阖,意劲出自剑术精妙,字体端正,却因钩末、捺末踢出尖锋,折笔则提笔暗转,形成斜面折下,姿态显得飘雄多奇,使人叹为观止。

归石满意地端详一下,把扇子递给下个枚琛。

枚琛双手接过扇子,不慎穿过归石的肩膀,迎上睢竹目中那含着期盼的光芒。

他有些迟疑,随后浅浅一叹,翻过纸扇另一面,在砚中调和水墨,提笔连点数点,间或横、涂、纵、抹,扇面上最终呈出一幅日月并存之景。

自古画水墨,多画山水人物,最难是表达天气之明晦变化,然而在枚琛的笔下,日月并现天穹,江流粼粼,山色崭崭,满纸显得清辉四射——“日月重光”。

枚琛停下笔,思量片刻,换过一管小红毛笔,不慌不忙在日月之间一处留白上增添了一只工笔飞蛾,雾翅烟须,纤毫毕现,将欲破纸而出,一扇图景顿生神采。

完毕,他看也不看,把扇子递给下个冯赆。

冯赆把扇子举得高高的,生怕沾花了水墨:“三哥哥为什么要画一只蛾子啊?”

枚琛用帕子在水里浸湿了,擦拭手上不慎蹭到的墨迹,沉心静气说道:“因为日月很明亮,蛾子把它们当做火炬了啊。”

打底的写意之景色,衬得这只写实飞蛾宛如是整幅画的精魂,冯赆左看右看,爱不释手,佯怒瞪了他们一眼:“你们写啊画啊,两边都满了,哪还有我加工的余地。”

睢竹凝视着他,意味深长地微笑:“既要让阿赆有参与感,不如以后你就负责收存这扇子吧。”

归石在旁惊讶道:“这是大哥把玩多年的爱物了啊!”

睢竹自然地揉了揉冯赆的脑袋:“阿赆也是我们疼顾多年的小四弟。”

冯赆眉眼飞扬起来,大大方方地说道:“那我就负责保护哥哥们的心血吧。”他奋力地挥动纸扇,山上风大,两面墨迹很快干透。

翌晨,冯赆感冒受寒倒下了,他一向体质羸弱,三个哥哥无比担心,路程也不得不缓慢下来。

与此同时,东魏又将起烽烟。

塞北一带有异军突起,十八路诸侯聚众八十万,卸下了元魏的玄黑之旗,重新插上奉魏的赤红之旗,声称要靖匡社稷,复归正道。

八十万雄兵啊!前朝皇帝奉羲为人狼戾不仁,大魏在其暴政之下,民生凋敝,兵力并不充裕,即使是新登基的元氏,麾下大军统共也不过四十万而已。各路诸侯聚势成众,打着“反元复奉”的旗号公然造反,想必是眼红元家趁乱占了皇位,因此合兵一处,并受驱使,好推翻元家平分山河。

叛军在塞北边境屡屡作乱,消息一再传来,哄传街市,举国人心惶惶。

某天正午,天气晴和而温暖,许多鸟雀在空中噪叫。冯赆两手放在被面上,躺了很久很久,突然开口道:“我感觉我好了很多,我要出去玩。”

归石当时正在床边给他剥枇杷,直接把枇杷肉塞到他嘴里:“你就不能老实躺着?”

冯赆闷闷地咀嚼着枇杷肉,感觉唇齿之间都是清香,这让他稍微舒服了一些:“再不起来我犯骨头痛。”

睢竹推门进来,刚巧闻得这段对话,有些犹豫,注目窗外,发现是个难得的好天,语气也缓和了一些:“今儿天气确实不错,我们出去散会步吧,给阿赆穿厚实点,应该没关系的。”

最终他们一齐出门,枚琛拉着冯赆走在前面,睢竹与归石相随于后。

穿过集市,两侧是茶坊、酒肆、绸缎庄、各种小食摊子,还有一处被平民围观的招军平叛的榜文,议论的人声竟已盖过了熙攘的市声。

枚琛的手掌很冷,冯赆仿佛接触着一块冰,受不了想挣脱时,枚琛不紧不慢地说道:“阿赆莫闹,这里人多,你丢失了我们不好找。”

冯赆哼哼唧唧,老实上那么一阵子。

路边有一棵老榕树,几个人弄了几条矮凳儿,在那儿聚众闲谈。

其中有一名布衣老者高声道:“大魏的开国皇帝一生颇具神话色彩。传闻在他降世之时,雷电晦冥,紫气充庭,后果真成就大一统功业,因此大魏一直被视作受命于天的王朝!”

冯赆听到这话,便立定脚,用一种奇异的眼光去看他。

枚琛有所察觉,握住冯赆的手加紧了一些。

布衣老者手拿一柄破蒲扇,指指点点,一阵慨叹:“奉氏到底是大魏的正统皇帝,元氏世受厚禄,不但不思报补,反而倾覆大权,才惹出今天的朝阳祸端,真不知这一部存亡之理该从何处论起!”

归石随着声源去张望,勃然变色:“自古有道伐无道,无德让有德。奉氏背德逆天,故元氏兴仁义之师,吊民伐罪,不正是替天行道吗?三岁小儿都懂的事情,这老糊涂岂敢在此巧言惑众,毁辱尊上……”

睢竹踏着从容的步伐,伸手拦住归石,摇了摇头。

那边,人们听到布衣老者一番崇奉贬元的言论,群情激愤,骂不绝口。

睢竹微微笑了:“是非公道,自在人心。”

归石面色始有稍霁。

元家由乱而治,积德累仁,短短数年将这个纂来的龙座坐得愈来愈稳,百姓们感戴万分,此刻当然替元氏鸣不平。

老者长日寂寥,不过就着国情谈论一番,无端被众口诛伐,脸色都分不出青红皂白了。

他用劲挪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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