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奚落

入主商行后,杨书玉并不敢懈怠。

她事必躬亲,虚心好学,这些日子几乎整日扎根在商行中。各大掌柜见她刻苦耐劳,并没有面上那般娇弱懵懂,从骨子里透出一股恨劲儿向学,都十分认可她。

因而,他们平日格外地耐心教授她。采买盯帐,决策营生,他们恨不得一股脑儿,全部从脑子里倒给杨书玉。

时间在忙碌中飞速流逝,杨书玉疲而不倦,乐在其中,并以此为养料,茁壮成长着。

期间唯有两件事,她始终放心不下:一是林自初的画像如蒲公英般,被送至各商行据点,再吹散至杨商所经之地,至今仍没有消息传来。二是哑姑惦念的润晚始终寻不到人,她回独峰看望杨伯安时,只好将哑姑送回,亲自同葛神医讲清楚了来龙去脉。

她也曾留意过高时明的动向,只不过受灾的不仅仅是江陵。身为钦差大臣,高时明平定江陵动/乱后,便随军队压着粮食去了其他受灾的地方。

本以为在入京前,两人不会再相见,可江陵初现瘟疫的苗头时,高时明竟亲自来了商行寻她。

与之同行的,还有润晚。

他如影子般紧跟在高时明身后,其余亲随则排在他的后面,可见他的地位斐然。

杨书玉被人请到商行据点时,她的视线径直越过高时明,始终打量着润晚。

啪嗒——

茶盖下落,敲击杯身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吸引了杨书玉的注意力。

高时明潇洒闲适地放下手中的茶盏,意有所指道:“怎么,少东家瞧不见本官在此?”

凌厉的目光审视着杨书玉的一举一动,娇弱的小女娘几日不见,竟还是一惊一乍的。

想起案头被探子呈来的林自初画像,加之杨书玉进门便盯着润晚不肯移开视线,他心中没来由地烦躁。

杨书玉顺势朝主位上的高时明屈膝行礼:“小女见过高大人。”

没等高时明出言免礼,她复看向润晚,呢喃道:“润氏一族,国承天道,崇尚文学。先前是小女眼拙,竟没瞧出润大人身份贵重。”

她心中有气,阴阳怪气地为哑姑鸣不平。

现下还有什么不明了的?林自初是高时明安排的人,润晚也是。一个心思深沉藏在杨府,诓骗她真心,一个伪善藏于独峰,欺哑姑天真赤诚。

她知道江陵重要,可万万没想到会值得大人物耗费这么多心思来安插人布局。

“杨小姐误会了。”润晚风度翩翩地朝她拱手行礼,颇为无奈地解释道,“润某亦无官无职,得高大人垂怜罢了。”

“况且我的身份,葛神医也是知晓的。”

怕杨书玉不信,他从袖中掏出一张药方递了过去,正是葛神医的笔迹。

“算来,这张药方要比葛神医写给你时更早。”

杨书玉回想起高时明跟着葛神医进药房的细节,困惑道:“所以高大人上独峰,是为了求此药方?”

“求来药方有何用?”

高时明靠着椅背,高傲地睨着杨书玉:“少东家的动作如此迅速,竟是本官小瞧了你的本事。”

这并非是他第一次出面赈灾,自然知晓洪涝过后的瘟疫有多么可怕。因而他亲上独峰,就是为了求昔日葛神医救治瘟疫的药方。

他忙于公务,收购药材的事自是交给手下去做。可润晚复命后便提醒过,杨书玉也在大力收购药材。

在京办事的跟班,哪能跟商贾相比?果真负责采买的手下总是晚一步,最终药材都流向了杨家商行下设的药铺。

这便是他迫不得已,亲自到商行来寻杨书玉的原因。

“原来高大人是为这事儿来的啊。”杨书玉了然,颇有掌控全局的从容感。

她缓步走到高时明下首的位置坐下,手中拨弄着茶盏,不疾不徐道:“说来,我不仅欠着高大人的报酬,配药救治瘟疫也是我们共同的目标。杨家是不会借机拿乔,靠卖药来大发国难财的。”

“粮食都无条件给了朝廷,药材亦然。”

高时明眸光深邃,观察她精明的双眸所藏不住的算计。他沉声道:“商人不做亏本买卖。两清如何?”

“是吗?”杨书玉笑着反问,天真地试探道,“可城外守粮仓的人并不认得高大人的身份,你也是靠我才得以敲开葛神医的大门。”

“相互利用,也该两清了。”她手心浸出细汗,面上却从容淡定,“我虽不清楚你们同葛神医和哑姑的关系,但你们挑哑姑回山后才上门找我,当是两清了。”

杨书玉原本只是猜测,见对方不反驳,便当是猜对了。

葛神医执意让哑姑守着杨书玉,怕就是让高时明躲着她远点的意思。他们有愧于哑姑。

“那少东家想如何?”高时明沉声开口,俨然有了讨价还价的意味。

杨书玉故作深沉地摇头,有种人小鬼大,故作深沉的反差感:“先前我说过,我下令收购药材,为的也是救治百姓,并不想靠这个发财。”

“事关林自初,我心中有两个疑问,想求高大人诚实相告。”

高时明沉着脸撇开视线,默许了,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润晚得了授意,心下了然道:“女娘且说来听听,润某或许能为你解惑。”

“林自初……”杨书玉敛眸斟酌着用词,落在堂中其他人眼中,则成了她回忆往昔,沉醉其中。

高时明不屑地轻啧一声,将视线投向门外。

议事堂外,列队站着岿然不动的,是他的亲随。另一边则是跟着杨书玉过来的各大掌柜,一个两个正不断伸头探脑往里面偷瞧,生怕她吃了暗亏似的。

秦初平在杨书玉身后,拢袖而立,并没有要干预和提醒的意思。他对杨书玉行事的态度,以支持辅助为主,从没有怀疑过她的能力。

长辈看小,满眼欣慰,杨书玉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他在京城是什么身份?”杨书玉声音低低的,像是怀春少女,怯生生地在打听心上人的背景。

“他回江陵,究竟为了什么?我不信他是回故里祭祖的。”

润晚将直线落在高时明的侧脸上,仔细观察他的神情来斟酌回话:“林自初与我同为高大人府中的门客,无官无职,听候高大人差遣。”

“那谢建章也是如此。”杨书玉琢磨着他回答中暗含的信息,向后颓坐在太师椅上。

她突然觉得很没劲儿。

林自初是高时明派来江陵布局的,不仅把她耍得团团转,一样也把高时明给骗了。那她还来试探高时明对杨家的态度做什么?

润晚怕她误解,补充道:“林自初故作深情,诓骗女娘,这可不是高大人的吩咐。”

“呵。”杨书玉轻蔑一笑,带有十足的嘲讽意味,“我一无知的后宅女娘,被虚情假意的浪荡子骗了又如何?”

她打量着高时明的神情:“怕就怕在,林自初真如我所言,暗中与潜入黎国的细作有瓜葛。”

“高大人识人不明,任奸佞为亲。”她看向润晚强调道,“你也不例外。”

“京都高官,到头来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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