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垂落,透过苍苍郁郁的密林,铺洒大片赤橙,虫族的天气总是喜怒不定,前一秒还阳光明媚,下一秒就直接迎着烈日下起了瓢泼大雨,还没走到河边的莱诺躲闪不及,淋了个透彻。
淅淅沥沥的雨声似乎要将整个世界吞没,雨帘遮挡了前方的视野,一切都变得模糊扭曲,掺着烦闷,似乎想将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但好在,这场雨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莱诺躲在由巨大树叶搭建的简易空间,掀开一角,看着蔓进来的金黄,小心将手伸了出去,确定雨停后,这才撤下叶顶出来。被洗礼后的森林披上一层暖阳,竟也少了几分阴森,空气中都带着清新的泥土气,并不难闻。
扯了扯贴在身上的衣服,莱诺长叹了一口气,目测了一下自己跟地面的距离,感觉腿有些发软,当时爬的时候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一口气爬到这个高的地方,不过河里的水并没有漫上来,下面还算安全。
莱诺侧身抱紧树干,将安全带绑在自己身上,登山鞋扣住树体,两只手分别抓住绳子的两端,右手缓慢释放绳子,直到双脚踏上地面,握着安全扣发僵的手这才缓缓松开。
“还好没丢。”
冲锋衣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印着斑驳的红痕,被雨水冲洗过后,那种钻心的刺痛根本没法忽视,莱诺狼狈地低头解开安全扣,这才看到手套也不知道何时破了个大洞,露出苍白的手指。
盯着看了两秒,莱诺烦躁的扯下手套塞进口袋里,突然莫名感到一阵心酸,啪嗒,一滴水珠落在他的手背上,莱诺吸了吸鼻子,随意抹了一把脸,结果一手泥,甚至下巴处还有一块已经凝固的泥巴。
捻了下指尖上的泥土,大概是太过狼狈,伤感的心情,不由也被冲淡几分,莱诺瘪了瘪嘴,将装备收好,转身朝河边走去。
握着岩石锤,莱诺脚尖在地上踏了踏,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奇怪的动静后,莱诺才缓步移动,裹着雨水的草叶浸湿了裤脚,贴在皮肤上,传来一阵阵冷意。
浸了水的地面变得泥泞不堪,莱诺深一步浅一步走的很是艰难,他步伐踉跄,用力抬腿,鞋底已经沾上厚重的泥巴,蹬腿甩了甩,虽然效果不大,但也好过无。幸运的是莱诺现在的位置离河边并不远,而且因为参天大树的原因,越靠近,周边的杂草低了几厘米,只到他的小腿部位,一眼就能望到尽头。
终于,艰难踱步十几分钟来到河边,找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莱诺将周边的杂草砍倒踩平,铺在打滑的地面,重复了几次,终于腾出了一片空地,蹲在河边,他将手伸了进去,很凉,目测没什么危险。
向前凑了几分,莱诺借着水面,看清了自己现在不堪的模样,还有一身的污泥。这是当时传送过来后,没站稳直接脸朝地的结果,莱诺捧起一汪水泼在脸上,吭哧吭哧的搓洗这脸上的泥点子。
“嘶~我去。”修长的指尖触碰到他高挺的鼻子时,一股压制不住的酸胀瞬间涌上大脑,一双清冽的眸子瞬间浸满水色,疼的莱诺指尖都不由颤抖了几下,他吸着冷气,看向水面,这才发现,他眉骨到鼻梁处,有道一指长的血痕,没再出血,但是周遭的皮肤都泛着红。
水面中的倒影,一张俊美的脸上有好几处伤口,并不破坏整体美观,甚至多了几分战损的诱惑,剑眉星目,薄唇紧抿,眼眶微微泛红,一双黑眸幽深晦暗,却也掩藏不住烦躁和委屈。
莱诺沉着脸,拳头握紧又松开,用洗净的岩石锤扯下衬衣一角,将布浸在水中,拎起拧干,小心的擦拭着伤口周围的皮肤,沿着脸颊向下,将下巴上的泥点子一并擦下。
哦,下巴上还有一块青紫。
“妈的!”越擦越疼,等脸彻底洗干净,憋屈,烦躁,惶恐……杂七杂八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绷不住,从来就没受过这委屈的莱诺抓起地上的石头猛地甩到河里,呼吸急促,哑着嗓子暗骂几声:“还活个屁啊!凭什么啥破事都让老子遇上,老子欠他妈谁的!靠……”
意外发生,一个音调拐了八个弯。
只见莱诺脚下的泥土骤然下陷,完全没有防备的他身体前倾,再迟一秒,莱诺都能掉进未知深浅的河里,不过好在他的身体快过脑子,早在靠近河面的时候,莱诺就将安全绳的另一端捆绑在了不远处的大树上。
莱诺猛地抓住身上的绳子稳住身形,整个人成倒扣式悬在水面上,距离进入水里还有不到十厘米的距离,莱诺甚至都能看清自己惊恐的表情,他眼睛瞪大,整个身体处于紧绷状态,看着平静的水面下浮现一股逆流,莱诺瞬间转身,同时手臂用力,立刻将自己拽了上去。
而就在同一秒中,从水面下飞跃跳出的鱼正好咬住莱诺的衣领,也亏得莱诺动作更快,不然这一口,绝对会落在莱诺的脸上。
不远处,看着顺利脱险的雄子,刚才差点飞身出现的红色身影也按捺下自己的动作,饶有兴趣地欣赏着俊美雄子的冒险时刻,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雄子,伊厄斯顿隐藏在树顶高出,嘴角带笑,熟悉他的属下都知道,这是某虫要遭殃的节奏。
当然对于这些莱诺一概不知,他手脚并用,飞速躲闪回大树旁边,他呼吸急促,心脏快要炸开,眼底还带着惊魂未定,就连抓着绳子的手指都止不住的颤抖。
差一点,真的就差一点点。
湿漉粘腻的触感擦过莱诺的下巴,脖子像是生锈的机器,艰难的转动,眼皮微垂,对上了一双死鱼眼,颚口两排锋利的牙齿,死死的扣在他的衣襟。
——啪嗒、啪嗒……
此刻面色冷峻的男人,五官木讷,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明明在哭,却做着不符合表情的行为,他动作麻利,三下两下就将自投罗网的鱼开膛破肚,剔鳞剥骨,随身携带的打火机还能用,堆砌火种,将鱼串在树枝上,放在火焰中灼烧。
莱诺现在已经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这种事情再来上两次,他都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崩溃掉。其实现在就挺崩溃的,眼睛哭得生疼还停不下来,顶着个死人脸,莱诺机械的张口吃完了整条鱼。
真的很难吃,但是胃里翻涌的厉害,再不吃点东西,他怕自己坚持不下去。
视线落在燃烧的火焰上,强烈的炙热烤的他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衣服已经烘烤的差不多,眼泪也不知道是烤干的还是流完了,反正莱诺的情绪勉强稳定了下来。
再坚持一天。
系统说他是气运之子,幸运女神总会眷顾他的。虽然到目前为止,莱诺没有遇到一件让他顺心的事情,他觉得他现在需要找人跟他说说话,哪怕骂自己一顿都行,让他知道这里并不是他一个人就好。
可惜,莱诺也知道这简直就是强人所难。
回到原先躲雨的大树上,清冷的月光映照下来,落在泥泞的水坑上,反射出幽蓝的光,显得诺大的魔林寂静苍茫,微风拂过,卷的树叶发出索索的声响,带着危险跟死寂,黑暗逐渐吞噬着周遭的一切。
莱诺呼吸一滞,收回自己的视线,将自己固定在小小的角落里,抱紧岩石锤,闭上眼睛强行让自己入睡,他必须在明天天亮之前恢复体能,他一定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