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让大龄学员们坐下,周大佬也没急着上课,拉了条凳子过来,开始跟这些学员聊家常……  另一位大佬见老周二话不说把这里的活儿接过去了,自然不会跟老周争,转脸看纪棠。  纪棠立即带这位大佬传送到威斯特姆……  这位大佬见过老周那边的学员情况,本来也是做好重头教大龄学员准备的,结果吧……纪棠把他拉到一个挂着“收容所”牌子的地方,拉了好几十个年纪轻轻长得还都挺漂亮的年轻男女出来……  大佬就深深地看着纪棠,不说话。  纪棠满头大汗:“首长,您可别误解……这些都是那个,那个报告里提过的,受过迫害的群众。”  这位大佬回想了下报告里的内容,再度打量这批过于年轻漂亮的学员时,目光柔和了许多。  这次认真看众人,他还发现……这些异界土著看他的目光有期待,有紧张,有好奇,但更多的,是一种迫切。  想要证明自身的迫切。  大佬微微点了点头。  出身不好,命运不幸,但仍然渴望着能有机会用学习来改变命运、来证明自身价值,这样的人,理应得到命运正面回馈。  “大家好,我姓蒋……”  纪棠悄悄退出充当教室的房间,把这里交给蒋大佬。  专家组在二次内测里获得的头盔更多应用于医学研究,不可能敞开来放人进“游戏”,再说以这个异界目前可窥探到的大陆规模,要一直出人来帮这边管行政,那就是个无底洞了华夏国自己的家事都忙不过来呢!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扶着人走路,不如推一把、让人家自己走。  这个世界的革命,这个世界的人民不能缺席。  从收容所里出来时,纪棠碰上一脸疲惫地轮换回来休息的雪莉女士、希贝尔女士等人。  “你们赶紧去第三栋二楼最左边的房间,刚刚开课,现在去还来得及。”纪棠连忙道。  在镇政厅干活的文员当然知道纪棠镇长请了很厉害的老师来教他们本事这件事,精神一振,立即往第三栋大楼狂奔。  不远处的水池边,正清洗衣物的人群中,一位女士忽然高高举起手里的肥皂,用力甩进盆里。  边上的人被溅到脏水,恼火地高声叫道:“菲芘!你发什么疯!”  菲芘本来就一肚子火气无处发,见居然有人敢招惹她,立即扑上去撕打……  还没走出收容所大门的纪棠都惊了,连忙跑回来:“快住手,你们干什么?!”  没有获得杜鹃花徽章的人听不到亡灵发出的声音,菲芘和那个恼怒还手的女性都听不到纪棠的喝止,越打越凶。  没奈何,纪棠只能把主动殴打他人的菲芘控制住,又让人去叫大管家米娅。  收容所从未出过斗殴事件,米娅对这件事儿很重视,立即放下手里的事情赶回来,把菲芘和那位互殴的女士叫到房间里询问原因。  确认是菲芘单方面挑事,米娅便让另一位女士回去休息,只留了菲芘下来。  没有其他人,面对的又是米娅这个一向负责他们所有人生活起居、且十分好说话的米娅,菲芘总算说出了真心话:“我也识字,我和其他人一样在这条街上吃过许多苦头,我跟别人相比半点不差,我还比雪莉她们年轻得多为什么文员不要我?!”  米娅陷入沉默……  良久,米娅轻轻叹了口气:“因为你缺少了一样东西,菲芘。”  “我缺了什么?连希贝尔都能走到大街上去耀武扬威,我比那个女人差了什么?!”菲芘非常不甘心。  “你对别人的痛苦,没有共情。”米娅幽幽地道,“你没有发现吗,你是个只在乎自己的人。”  “别说这种漂亮话了,你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有谁不是只在乎自己!”菲芘愤怒地叫道。  “为自己着想没有错,菲芘,所有人都需要为自己着想,为自己考虑,这是很合理的事。如果只是个普通人的话,自私点儿也没关系。”米娅耐心地道,“但如果要成为为镇政厅做事的文员,要获得权力,就必须得对他人的痛苦有共情,有同理心,否则,你手里的权力不但不能让你更好地为镇政厅做事,反而会变成你手里用于伤害他人的刀。”  要扩充行政班子,纪棠镇长从一开始的意见,就是从吃过最多苦、受过最多罪的无产阶级里面找。  不是说吃过苦受过罪的人教出来做事了都能保持公平公正,事实上,自己吃过苦就巴不得别人更苦的人不在少数。  吃过苦又能保持同理心的人,才是干群众工作的最优选只有同理心没有吃过苦,容易脑残圣母,做事情不务实;只吃过苦没有同理心,容易得权后摇身一变苍蝇老虎。  无论是流放镇那边,还是威斯特姆这边,都是按这个原则挑选文员干员、以及这次参与学习的学员的身为威斯特姆后勤司大管家的米娅对此一清二楚。追公平的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事这和能不能做好工作有什么关系!”菲芘脸色涨得通红, 大声辩解道,“不就是让那些镇上的人工作再给他们结算工钱吗,只要识字会算账就行了, 哪儿需要像你说的那样, 还要去理解别人痛苦不痛苦?那谁又来理解我的痛苦?”  “冷静点, 菲芘,你是想到得到答案还是只是想发泄情绪?如果你根本不在乎问题在哪儿, 只想大吼大叫的话, 你给我出去。”米娅语气硬了起来。  菲芘知道雷克斯领主有多重视米娅,那些亡灵们也对她恭敬礼貌, 并不敢真的激怒眼前的女士, 竭力控制着火气道:“好的, 女士,我发誓我只是想得到答案,能说服所有人的答案。我和其他那些同样识字却没法儿成为文员的人一样,我们真的不明白, 为什么我们只能呆在收容所里, 不断重复干着单调的活儿, 天天把手泡在水里清洗衣物, 洗土豆……这真的很不公平!”  米娅脸色缓和,想了想才道:“菲芘,你在意的是公平吗?”  “是的!”菲芘坚持地道。  米娅道:“可我看不出你在平时表现得有多么在意公平, 菲芘, 即使不算今天的事,也有不少人被你羞辱过, 我不止一次听见你嘲笑别人‘老妇女’、‘丑八怪’。”  菲芘的脸色再次涨得通红, 情绪激动地道:“原来是这样吗, 我被嫉妒了,所以我被针对了?真恶心!”  “你看,你本能地觉得你会被你轻视的人嫉妒,你太在意你所具有的美貌、年轻这些优点了,甚至拒绝去看清别人的优点。”米娅叹了口气,道,“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菲芘,不公永远是存在的,正如你天生美丽,其他人很难像你这样动人一样。而所有不认同不公的人,至少要先从自身做起,去否定所有的不公。”  “如果你认为你比别人更年轻、更美貌,所以你本应当比她们得到更多好处和优待,她们本来就应该被你轻视;那么,当衡量人价值的标准并非年轻貌美,而是是否更加善良和有同理心时,性格差劲的你被‘不公’对待,你应该坦然接受才对,又怎么有理由忿忿不平呢?”  “如果公平是真实存在的,是所有人都必须去追求的,那它怎么能只在你需要的时候存在,你不需要的时候又消失呢,这难道合理吗?”  菲芘满腔的怒火像是被冰凉冷水兜头浇下,面颊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变得苍白起来。  米娅言辞犀利,但态度并不严厉……人都是视觉动物,米娅也不例外,如菲芘这样让人赏心悦目的美貌女性,如果不触及原则问题,米娅是很愿意去欣赏的。  米娅柔声道:“我是什加公国的人,在我的家乡,只有贵族女性有资格像男人一样出来做事,一般人家的女儿是没有出头可能的,听说莱茵王国也差不多。你没有疑惑过吗,菲芘,为什么雷克斯先生,杨先生,还有纪棠镇长,他们都坚持让女性进入镇政厅呢?”  菲芘惊愕抬头,看向米娅。  这个问题……她确实没有考虑过,她整颗心都被自己与曾经看不起的希贝尔身份差距越来越大所占据了。  米娅道:“我不像你这样有文化,我只认识一些简单的字,只会做简单的计算……在我的家乡,我这样普通人家的女儿从懂事起就要与织布机为伴,我们可以不认识自己的名字,但起码得会分线,得知道每个月织出了多少布,还剩下多少布没有织好。”  “雷克斯先生希望我能负责后勤司时,说实话,我根本不认为我能做好无论是潘西先生,还是塔特尔乔先生,他们都比我更懂得清点计算和分配物资,但雷克斯先生依然坚持由我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不待菲芘回应,米娅便自顾自地解答道:“是为了公平,给威斯特姆人做出公平的榜样,让这里的人们都知道,我们这些塔兰坦来的人……和亡灵,都是追求公平,向往公平的人。我们绝不认同身份高贵的人能够凌驾于普通人之上,同样的,我们也绝对不能默许女人遭受歧视和不公。这才是我能成为后勤司官员,和这里的女士们能成为文员的根本原因。”  菲芘非常震惊,失态地张大嘴巴,甚至忘记了要用手稍作遮掩:“这……这”  “所有人都对不公麻不不仁时,追求公平的人一定要从自己做起,自己拿出追求公平、反对不公的态度来,只有做到这一点,才能让别人相信你。”米娅态度更加柔和,“我知道你是个很有想法的人,菲芘,如果你认为你遭遇了不公,那么我希望你能让我看到你的坚持。”  菲芘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米娅的房间的。  她其实算是米娅房间的常客……她也很清楚自己为什么是“常客”。  她很讨厌那些又老又丑的蠢女人,和这样的人同室而居、每天吃一样的东西、洗一样的衣物和土豆让她非常不快,只要有机会,她就会羞辱她们、给她们找麻烦谁叫她们总是那么吵,一时咋咋呼呼,一时又莫名其妙地大哭不止呢。  菲芘从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问题……她一直是人群中最显眼、最骄傲的那一个,她已经习惯了自己比别人更优越。  当别人愤怒地说“你也会有变老变丑的一天”时,她只觉得那是败犬的狂吠,从未往心里去过。  米娅并没有说她也会变老变丑,米娅只是告诉她,其实世界上到处都是不公,其实所有人都面临着不公就像是一块巨石砸碎了她的自尊,让她忽然从长久的自欺欺人中醒悟过来。  菲芘小跑着奔上三楼,跑到她曾经住过的房间收容所还挂着“优雅梦幻”俱乐部招牌时,身为头牌的她拥有的豪华卧室。  几个月时间过去,这间豪华卧室已经面目全非……多余的家具被搬走,地毯和窗帘都不见了,能利用的空间都用木板分隔开来,搭了简陋的木板床、改成了三个八人间的集体卧室。  菲芘闯进门时,住在这三个八人间卧室里的人有些坐在床板上做针线活,有的站在半露天阳台上聊天,有的在艰难地对照着报纸认字。  “又来了。”有个与菲芘发生过多次争执的女士翻了个白眼,叉着腰站在床边骂道,“要说多少次你才能明白,菲芘大小姐?这里不是你的卧室了,我们也不想要你这样的室友!”  菲芘没有理会她,只是站在门口发呆。  这个房间里,她接待过许多有身份的客人。  “优雅梦幻”曾经的老板格林与她在阳台上调~情的画面,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菲芘曾经不止一次怀念过她还是头牌时的日子,她觉得那时候的生活才是最公平的她可以凭借自身天生的美貌获得最优越的待遇,穿最贵的衣服,吃最精致的食物,把所有不如她的女人全踩在脚底下。  可那……真的是公平吗?  她讨好客人、服务客人时才能享受的那些精致昂贵的食物,只是别人平时的普通三餐。  她用自己的身体换回来的精美衣裙,有身份的小姐们穿过一次就丢。  她不止一次听到客人们的闲谈,哪位贵族家的千金继承了哪哪的庄园,某位女士身家丰厚到让伯爵都想求婚,哪位夫人结婚三次仍然炙手可热……  那些她认为绝对不如她美貌的女人,出生就拥有她终生都没有资格仰望的地位和财富。  她接待过在她看来卑劣得比街头的擦鞋匠还不如、丑陋得像头猪的客人,她在这种人面前总是得保持足够的卑微讨好……哪怕只是一个轻视的眼神,也很有可能激怒能轻易捏死她的贵客。  这,真的是公平吗?  菲芘脸色愈发苍白,身躯微微发颤。  有人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轻声嘀咕:“怎么回事,谁惹到咱们的菲芘大小姐了?”  这种平时菲芘只当做是别人因嫉妒而出的、不仅不介意还得意洋洋的酸话,像是针一样猛然扎进菲芘的心脏。  她算个什么大小姐!  菲芘猛然转身,大步跑开。  菲芘的去而复返让米娅有些意外,看到这个平时骄傲得像孔雀一样的年轻姑娘失态地满面泪痕,更是把米娅吓了一跳,连忙把菲芘拉进房间里、将门关上,隔绝外面走廊上好奇的视线:“这是怎么了,菲芘?是我刚才说得太过分了吗?”  “米娅,真的能有公平吗?真的能追求到公平吗?”菲芘抓着米娅的胳膊,哭得非常难看,“我这样的……我这样的……也能得到公平吗?”  从接手安顿这条街上可怜人们工作的那一天起,米娅就见过太多次像这样崩溃痛哭的女人或男人了。  灯红酒绿的红灯区,对寻欢客来说,是温柔乡。  但对提供“温柔”的人群来说……是地狱。  纪棠镇长给文员们、给她讲课的时候说过……人的能力能成为可量化、可变现的商品,是值得骄傲的事,凭本事赚钱,不丢人;但如果人本身变成被量化、被变现的商品,那就是悲剧了,有机会反抗时,一定要坚决地反抗,坚决地从泥坑里爬出来。  米娅掏出手帕替菲芘擦去眼泪,拉着这个女孩的手,柔声道:“有的,这个世界上肯定是有公平的,只是太多人不想讲公平,只想自己把好处占尽,所以才会让公平这么少,不公这么多。”  “我们努力地改变威斯特姆的风气,就是为了制造出一个能让所有人都可以得到最起码的公平保证的地方。”偷盐的大盗贼  第一百六十章  因纳得立北城门外, 与骡马市场相邻的贫民区。  约翰这一天没有进城找零工,干了一早上家里的杂活,又蹲在家门口搓洗床单被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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