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你对诺斯克的憎恨,没有错。” “你试图杀死所有你能杀死的诺斯克人,也没有错。” “但只是杀戮是没有用的,并不能改变什么。” “代替母亲决定婴儿的生存权利,不是诺斯克最大的恶……只不过是针对女人和幼儿所做的恶更容易被大众默许和忍耐,才被当做主要矛盾凸显出来罢了。” 残魂空洞的单目仿佛有了反应,暗黑的瞳仁颤动了下。 “为什么身为女士就无论如何展现才能,表现温顺都无法被尊重呢,为什么不会危害到任何人的女婴非要被杀死呢?” “因为将最弱势的群体确实地踩到脚下,能快速建立起让大众认可的‘秩序’。” “那些明明也被践踏着的人,会去维护那些践踏着他们的脚,这样他们就能心安理得地践踏你们。” “所有自认有资格踩你们一脚的人,都会毫不留情地把脚踩上来。” “这些,都是错的。” 破碎的残魂面目剧烈地颤抖起来,幽深黑瞳中缓缓流出血泪。 杨秋与只剩单目的残魂对视。 “凡是错误的,就必将被纠正。凡是落后的,就必将被先进的取代。” “诺斯克联邦,风暴教会,必定与它们那落后的秩序一起,被滔滔浪潮击溃。” “我向你保证,这一天不会太久。” 罗威尔修士张大嘴巴。 他明明没有感知到杨身上传来一丝一毫的魔力波动,存在感极其强烈的马里恩夫人残魂,居然就这么当着他的面儿消散为飞灰了。 “你做了什么?”罗威尔修士难掩惊愕地道。 “嗯……一时冲动,许下了个必须要完成的诺言。”杨秋摊手道,“人在面对年轻时曾仰慕过的人,还真是难以控制住情绪。” 罗威尔:“??” 杨秋惊讶地道:“你这是什么反应,我可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件木雕是马里恩夫人的作品,曾经仰慕过她很奇怪吗?” 罗威尔盯着他看了会儿,耸肩。 “说起来,我们在这儿闲话的功夫,雷克斯正招待奥狄斯伯爵家的少爷仔呢。”杨秋边收起装着木雕的盒子,边往镇政厅方向看了眼,“这似乎是个机会,罗威尔,你觉得我趁这个机会拿下因纳得立怎么样?” 罗威尔还在记忆里搜寻奥狄斯这个挺耳熟的姓氏,冷不防听到后半句,差点儿没从高背椅上滑下去。 “你能不能稍微正经点?!”勉强坐稳的罗威尔恼羞成怒地喝道。 “我当然是正经的,监察,这件事儿很有必要果决一些。”杨秋指向罗威尔,“在巴特莱斯家那儿,你才是查理雷克斯,和现在奥狄斯家少爷仔看到的雷克斯对不上号,要是暴露了解释起来会很麻烦。” “你给我等一下!所以你当时你是故意把我扯进去的吗?!”罗威尔哭笑不得,“因纳得立可不是威斯特姆这种偏僻小镇,金币教会可不会容许你乱来。” “这就更不用担心了,亲爱的监察。”杨秋得意地一笑,“不瞒你说,金币教会已经跟我(的亡灵)合作过了。” 罗威尔:“??”威斯特姆阴云 第一百四十九章 帕克查普曼奥狄斯少爷手捧蓝白配色搪瓷……嗯, 在这边叫珐琅,蓝白配色珐琅茶杯,正襟端坐, 面带微笑。 帕克少爷的友人, 同样出身不错的格雷少爷挂着同款微笑, 手捧同款珐琅茶杯,坐在帕克少爷左侧。 奥狄斯家的家族骑士, 手扶腰间佩剑, 板着脸坐在帕克少爷右侧。 三人已经在镇政厅“休憩”了一个多小时,不管适不适应, 至少对总会冷不防出现的亡灵不那么大惊小怪了一惊一乍是很伤神的, 实在是惊不过来;这不, 这会儿就有几个无礼的亡灵站在庭院里,隔着会客室的窗户朝着他们指指点点。 帕克少爷和他的好友格雷,两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身前椅子上的一位男性身上。 这名男性看上去要比帕克少爷年长一些,身材微胖, 皮肤略黑, 但并不粗糙, 至少不像是长期从事户外工作的下等人。 不过, 也很难让人相信此人的身份有多尊贵……从进门起,这人脸上就一直挂着不大上得了台面的讨好谄笑。 诡异的是,这人的五官眉眼居然与帕克少爷十分相似……如果遮住下半张脸, 这人的眼睛简直跟帕克少爷一模一样。 尤其是头发这个人也有一头奥狄斯家标志性的淡金色自来卷, 只是没有像帕克少爷那样留长,而是短得像个干体力活的工人一样。 “帕克?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达特啊, 半年前叔父生日时我们才刚见过面。”让人尴尬的沉默中, 自称达特奥狄斯的男人坐不住了, 急切地表明身份,“我父亲让我带了一批庄园出产的优质地蜥马为礼物,你也挑了一匹,你还记得吗?” 挂着生硬笑脸的帕克少爷,再次将眼前的男人从头打量到脚底,缓缓扭头,与友人格雷对视。 从格雷的眼中,帕克少爷看到了困惑,警觉……正如他自己此刻的感受。 “你是、你是麦卡锡家的格雷,对吧,格雷梅迪麦卡锡,你的中间名来自你的教母。”达特奥狄斯努力地回想着道,“去年……不对,前年的时候,你来我们家的马场玩过,你的骑马服还挂坏了,我记得是刮到了刚修的栅栏,是有这么回事吧?” 格雷“啊”了一声,脸上的困惑警惕变成了不可思议。 “你真的是达特?”帕克少爷惊骇地道。 “当然是我!”达特奥狄斯痛心疾首,“我不是请雷克斯领主把我的家族纹章和眼镜送回去了吗,除了我还会有谁?” 帕克少爷&格雷少爷:“……(° △° (° △° )” “你是怎么做到瘦这么多的?”帕克少爷惊奇无比。 以前的达特胖到什么程度?普通规格的双人沙发他都坐不下。 别说自由行动了,坐久了都吃力,去哪都得人搀扶着。 眼前的男人不光是自己走进会客室里来的,还自己拉了把单人高背椅坐下……帕克少爷能把这人联系到布雷顿那个废物胖子身上才怪! 帕克少爷话音一落,达特奥狄斯眼泪哗一下就下来了…… 这个曾经连续吃了快俩月盐水煮土豆,实在受不了苛刻的饮食后才不得不振作起来参加劳动赚取加餐待遇的达特奥狄斯,哭得像个孩子:“别提了……你带了钱吧,快把我赎出去。” 帕克少爷:“……” 他确定眼前这个男人确实是他们家那个废物堂兄了。 围观了场认亲大戏的雷克斯适时站出来,亮出账单。 没错……奏是账单。 奥狄斯伯爵的侄子达特奥狄斯跑外地寻花问柳结果给人绑了这事儿吧,奥狄斯家为了面子是不会肯承认的,雷克斯这个“犯人”……不,从犯,当然也不会承认。 所以他们之间绝不会出现赎金交接这个词儿,帕克少爷需要支付的,是达特奥狄斯丢失(被抢光)财物后在威斯特姆“借住”三个月之久所欠下的生活费。 帕克少爷爽快地付了钱,这就要抬屁股走人。 “等等!” “等一下帕克!” 前面那声来自雷克斯,后面这声来自达特。 帕克少爷保持礼貌,朝雷克斯微微颔首:“雷克斯领主,我需要尽快将我的堂兄带回去,我的婶婶已经有三个多月的时间没有见到她的儿子了。” 再看向达特时,帕克少爷眼睛微瞪你这个蠢货哪怕多看一眼窗外,也不该做出这种耽搁我离开的蠢事! 达特浑然不觉院子里频繁活动的亡灵带给堂弟多大的压力,自顾自道:“别急着走,帕克,这里虽然很让我伤心,但还是有一些好东西值得带回去的。” 帕克深深吸了口气 “确实如此。”雷克斯笑着挽留,“正如达特先生所说,威斯特姆确实有一些值得采购的特产,帕克先生,格雷先生,两位不远千里而来,若是空手而归,可就太可惜了。” 帕克只能选择维持体面,微笑着矜持点头…… 他是绝不会在这个私生子面前暴露出一丁点儿恐惧的!绝不! 雷克斯非常清楚这种少爷仔出门绝对会带上足够富余的金币,立马热情地领着这帮有钱客户(达特付完赎金……呃,欠债,自动归类进客户名单)去看货。 把窗帘布卖给伯爵家的少爷并不实际,这种大贵族在穿着上的讲究已经到了一种变态程度,大多自己有养蚕和种棉花的农场、自己养了织户、自己养着绣工裁缝;一身行头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讲究个“私人订制”,拒绝穿任何市面上流通的“同款”。 以威斯特姆主打民生的消费品,能让帕克少爷掏钱的,只有香料。 干员家属中,烹饪课学得比较好的家属被请了过来,当场给帕克少爷表演了个老干妈炒土豆片&面包片…… 因单价较高而一直没打开销路的老干妈油辣酱,一口气卖了小半集装箱出去。 收钱的雷克斯笑得见牙不见眼,又赶紧让人把火锅底料样品拿出来…… 本地人民经济条件摆在这,老干妈都难卖,火锅底料必须更没销路,杨秋一早从超市进的那批临过期火锅底料,硬是一直丢在流放镇商会食堂冷库里没挪过窝。 拿出已经过期(……)的火锅底料样品,炒菜炖菜各来俩,帕克少爷又爽快地掏了钱这种切成块丢进锅里就能用的便于携带的复合香料,对于出门在外的人而言实在太方便不过了! 帕克少爷暂时沉浸于剁手快~感中时,一名挑着担子的乡民混在菜贩人流中,缓缓进入热闹起来的马丁街市集。 这个乡民穿着本地农夫常穿的土织麻布套头衫和褐色棉麻料子长裤,戴着麦秆编的草帽,穿着绑草绳的木鞋,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与市集上的菜农菜贩没有任何区别。 找了个似乎是别人挑剩下的冷门地段放下担子,就地摆摊后不久,这个乡民忽然闪身进了巷子。 这人进入巷子的瞬间,又有另一个同样作乡民打扮的人从巷子里钻出来,装若无事地蹲在菜摊后面。 进入巷子的原来的“乡民”,全程没有回头,径直钻进巷子深处,在一座并不起眼的民宅前停下,左右看看无人,迅速推开虚掩的房门进入其中。 民宅内,已经潜入威斯特姆镇多日的数名探子似乎早就在等待此人,齐齐起身,恭敬地行礼:“团长”。 “乡民”抬手按了按,摘下草帽,随手挂在门后衣帽架上。 这个伪装成乡民进镇的人……居然是烈阳教会护教骑士团的团长,沃尔顿! 沃尔顿拉了把椅子坐下,严肃地看向这几名已经执行了多日任务的精锐斥候:“如何,掌握到多少情况了?” “团长,如您之前所预言,这里的情况确实有些严重。”一位身材矮小、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凝重地道,“威斯特姆的年轻人有大量返乡现象,原本在因纳得立工作的青年男女,至少有四到五成回了威斯特姆。” “更糟的是,这些返乡的年轻人,原本从事的职业非常多样。”另一个看上去只是普通主妇的女性斥候神色沉重地道,“有原本在中档餐厅工作的服务员,有酒店的洗衣工,有工坊学徒,甚至有大工厂的工人。” 沃尔顿的呼吸顿时粗重了少许…… 他预想过情况会很严重,万万没想到会严重到这个地步灾厄可是具有传染性的!关联者接触过的人越多,影响和危害就越恐怖! “你们尝试过接触这些回返的年轻人吗?”沃尔顿沉声道。 女斥候点头,道:“我接触过其中数位,他们有和那批原城防军士兵近似的特征,表面上看神智清醒,思维清晰,不像是有被污染精神的征兆。不过,当旁敲侧击打听他们是否会再次离开威斯特姆前往因纳得立求职时……他们全都声称威斯特姆有更好的工作机会,不必舍近求远。” 顿了下,这位女斥候神色愈发沉重地道:“更进一步询问威斯特姆有什么工作更胜于因纳得立时,这些人又含糊其辞,拿不出可信说辞,只固执认为雷克斯领主会为他们准备更胜于因纳得立的工作机会。” 其貌不扬的男性斥候补充道:“可就我们的调查,威斯特姆并不可能有这么多的工作岗位。到目前为止,只有全面整修中的镇中大道需要临时工,但那儿的薪水只有每日三十铜币,且一旦整修完成,就会停止招人。” 沃尔顿听得不住摇头。 加起来不到九个银币的月收入,还是不稳定的临时工,居然能让拥有稳定月薪的工人放弃原有的工作,这是无论如何说不通的。 摁了下额头突突直跳的神经,沃尔顿沉重地道:“那批原城防军的士兵现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