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喝。”
翠儿摇头拒绝。
簪雪冷下脸,“果然是跟了世子爷瞧不起咱们了,小姐都舍不得喝,翠儿姑娘居然嫌弃。”
芸香看着那一晚雪梨汤也吓得不轻,那晚也是雪梨汤···谢小姐吐血的样子她记忆犹新,难道谢小姐打算用同样的方法惩罚翠儿?
她虽有不忍,可终究还是推开翠儿,任由她惊慌失措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一盏茶后,芸香和簪雪拖着吓到瘫软的翠儿到了小木屋。
谢晚意脸色还有些苍白,听到动静,眼皮都没抬,“怎么?翠儿姑娘看不上我的雪梨汤了。”
翠儿颤巍巍答不上话,谢晚意也不催。
簪雪冷道,“小姐,不如奴婢喂给翠儿姑娘喝吧,凉了就不好了。”
翠儿躲闪,“不,我不喝。”
芸香眼眶酸涩,厉声道,“混账东西,还不给小姐认错!自己做了还不承认!”
翠儿咬紧牙关,好像她真是被冤枉的,歇斯底里,“我没做!什么都没有,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她这嘴脸,激得芸香也来了气,夺过簪雪手里的雪梨汤,一手抓着翠儿衣襟,“那你怎么不喝!”
挣扎间,汤水洒出来溅到翠儿脸颊上,她如同沾了砒霜似的害怕,尖叫着缩起身子,“别碰我!”
“拿开!”
这样子任谁看了都知道她绝不清白。
芸香心里又疼又酸,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她以为一起在困境里熬过来的人一定可以一辈子扶持下去,可偏偏是她从前最喜欢的翠儿背叛了她们。
谢晚意冷眼看着这一切,幽幽道,“那日碰过雪梨干的除了你,就是芸香。”
“总不能浪费簪雪辛苦煮了一遍,你既不肯喝,那就给芸香喝吧,趁着还没凉。”
她像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却几乎把翠儿逼疯,对上谢晚意冷凝的视线,翠儿朝芸香扑过去,明显是要把那碗雪梨汤推掉。
芸香立刻明白了谢晚意的用意,敏捷躲开,在翠儿着急到发红的眼神中,缓缓端起汤碗。
“不要!”
翠儿心里的防线彻底塌了,来方岭后一直都是芸香护着她,夏天热了帮她扇凉,冬天冷了抱着她取暖,有时连青儿都懒得管她,可芸香从来没放弃过她。
“芸香姐姐,雪梨干有毒,不能喝!”
翠儿最后一声呼喊中,芸香一口气喝完了所剩无几的雪梨汤。
碗从手中滑落,破碎声让翠儿的手指划过冰冷的地板,木刺扎进肉里也不觉得痛。
芸香平静无波的脸上滑过眼泪,“这碗没有。你若是没下毒,怎么知道毒在雪梨汤里头。”
翠儿宁死都不认,却在她喝下这碗汤的时候认了。
翠儿啊翠儿,你既要做忘恩负义的那个,为什么不彻底一点!
谢晚意正好写完了给神明的书信,淡淡道,“你虽攀附了裴世子,可还是南区的罪人,罪人之间不可斗殴、闹事或互相残害。”
“违背者,宋将军有权绞杀。”
下午,念左从军营回来,说翠儿和陈老十明日午时在关门外斩首。
谢晚意听着有些怕,但她克制得很好,“知道了。”
“你去告诉芸香,她若是想,明日可以去给翠儿送个行。”
“是。”
念左领命出去后,太极佩微光一亮。
“雪梨干上的毒已查清,名唤断肠,食用一定剂量即可见血封喉,属朝廷禁止入关之物。”
神明还说,“裴世枫的府邸定能查出断肠,只不过宋将军未必肯追究到底。”
谢晚意只是借着宋清和的身份挟制裴世枫,自认没那么大本事让宋清和因此就和世子闹翻脸。
她写道,“此次能除掉陈老十已是意外,黑甲兵少了头子,世子再培养一条狗必然要花更多时间。”
“总之让他没时间找我麻烦就成。”
她口吻轻快,却不知裴恒得知她弄死了陈老十和其他几个黑甲兵,向来淡然森冷的眸子燃起一团火,字条都被捏皱了。
黑甲兵当年出卖三皇兄,虽然当时的领头已被裴恒杀死,可这支队伍里的人没有一个是被冤枉的!
当时三皇兄和轻骑无一生还,死无对证。
他们又在裴世枫的庇护下多活了这么些年。
“闻渊!”
“属下在!”
“本王即刻修书一封,用南疆木鸟给宋清和送去。”
因程太医那日说中毒的是个孕妇,裴恒就默认是别的女子,没太放在心上。
信送出去后,他去酒窖拿了壶三皇兄从前爱喝的醉春风,独自在冷风里敬了天边弦月。
“三哥,你别急。所有害你的人,我都会送他们去给你赔罪。”
一壶酒清凌凌全洒在了地上,醉春风淳厚的香味被冷风扩散,闻着都要醉了。
沈归复忍不住想起当年厮杀拼搏的痛快,他在战场上成长,也在战场上失去了唯一的弟弟。
“王爷,该回去了,程太医叮嘱不能冷风。”
沈归复的声音比平日要闷。
然而裴恒不够尽兴,“再拿壶酒来。”
沈归复无奈,“程太医说您不能饮酒。”
裴恒冷着脸回头瞪了他一眼,转身回房,进门时又道,“让李妈送一壶青梅酒。”
“这···”
不等沈归复反驳,裴恒道,“过两日给你腌野草。”
沈归复的话果然卡在喉咙,青梅酒算不得酒,让李妈温一温也没什么。
“属下这就去!”
裴恒本想直接传递一壶过去,可又觉那样无趣,他想有个人同自己喝两杯,便倒了一杯传递过去。
附言,“杏雨姑娘可愿与我共饮两杯?”
谢晚意有些诧异,不知神明今日怎么了,这是···有心事?
竟邀请自己远隔千里同饮,难道身边竟无一人可畅言?
谢晚意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裴恒,他从前也是这样,独来独往,冷热悲痛无人可言。
谢晚意想写个好,迟疑片刻,心想不如直接饮了这杯,再将杯子传递回去。
结果还没伸手,常嬷嬷眼疾手快夺了去,“不成!”
“就算没有身孕,刚刚才解了毒,不能饮酒!”
谢晚意蹙眉,那神明怎么办?
裴恒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消息,他很少、甚至从来都不会主动邀人共饮。
再一想人家又是个姑娘,其实不妥。
罢了。
当下,他自己也没喝酒的欲望了。
三皇兄走后,再也没什么人和事能让他做出改变,这算是头一次了。
这个认知让裴恒眸色忽然沉了下去,也是这时,玉佩亮光一闪,面前出现了刚刚传递过去的酒杯。
是空的。
裴恒心里熄灭的火忽地又着了,自己饮了杯中酒,又蓄满传递过去。
眨眼功夫,空杯再次回来,还多了一盘刚炸出来的地瓜糕,是红糖黑芝麻馅儿的,闻着都香。
字条上仅写着,唯美酒与美食不可辜负,若一顿不够,那就两顿。
裴恒心上一热,莫名觉得她是担心自己空腹饮酒会胃痛。
从未有过的一种灵魂滚烫,在青梅酒的渲染下包裹了裴恒。
他真想好好醉一场。
但是青梅酒这玩意儿···喝不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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