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老张并没有真的让营销经理把腿给他当枕头。
至于那些钱,她拿了一部分,也很识趣地离开了。
这让林风第二次对老张这个人有些意外。
第一次是卧龙山庄,一个拿了自己一些钱的老司机,在义气二字的悬疑中不断挣扎,明明可以扬长而去,却最终感性战胜了理性。
第二次就是现在被营销小妹用无声的目光羞辱,按照一些爽文小说里的人物走向,老张多半会一脸嚣张地躺在营销小妹身上,嘴里说着一些粗俗不堪的话语,甚至露出猥琐的笑容,再过分一点,直接就把营销经理带出就把直奔酒店。
可是,他没有这么做。
等营销小妹走后,老张有些颓然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杯喝一口就能让他肉疼一许久的鸡尾酒,怔怔发呆。
“林老弟,你说有钱是不是真能为所欲为?”老张忽然道。
林风愣了愣,道:“老哥,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没有,我知道你是为我出口气,我也是发自内心感激你,但……就是想起了一些事,心里不得劲。”
老张摆了摆手,苦笑道。
林风喝了口酒,等着老张的下文。
“十二年前,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记得天上是下着下雨,整个YJ市一片昏暗……下午四点多,我开车载客,当时我老婆急着去儿子学校开家长会,刚好路过我途径的那条路,我就让她上车,顺便带她一程……”
“呵呵,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或者有后悔药可以吃,我一定不会让她上我的车……”
“在车子开往杭斌大道一条街时,老婆为了不让我绕路,让乘客久等,便决定自己步行过去……”
“可就在她朝着那条小路走的时候,两辆跑车突然从这条道路飞速驶过。”
“一辆是保时捷,另一辆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是一辆黑色的宾利,两辆车以起码一百多码的速度在行驶,根本无视周围的路人和车辆,看起来是在飙车!”
“保时捷要领先五十多米距离,很快开过去,而宾利的车主似乎有些气急败坏,车子一阵疯狂加速,然后……”
老张喝了一口酒,但不断颤抖的嘴唇,依旧显得那么干枯,浑浊的眼神中,几乎看不到一丝神采。
“然后那辆宾利撞倒了我老婆,然后我疯了一样开过去,将宾利拦住……”
“我拨打了120,趴在老婆的身上嚎啕大哭,那是我和她结婚二十多年以来,第一次哭。”
“等救护车到的时候,她已经停止了呼吸,我只记得她在我耳边,用微弱的声音留下了一句“照顾好儿子”,然后这一句话,竟是永别……”
老张仰起头,把眼泪抹去,惨笑道:“你永远想象不到那个开着宾利车,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在撞到了我老婆后那猖狂的模样,他不但没有一丝后悔,反而还对着我破口大骂,说我害他飙车输了,到时候一定要我好看!”
“一直到警察过来,把他带走,他还一直对我骂骂咧咧,嘴里不断地放出狠话,仿佛犯罪不是他,而是我。”
“老婆走了之后,我辞掉了司机的职务,把所有精力和时间,都用作打官司上。”
“可惜,我根本斗不过他,他是一个世家的大公子,请的律师都是世界级的,最讽刺的是,就连我这边的辩护律师,居然都被他买通了。”
“最终法官判那公子哥因患有精神疾病,加上汽车引擎出现问题,造成“误杀”,被判五年缓刑,不用坐牢。”
“我不服,老婆不能就这么白死了,于是我继续提出上诉,我到处找人借钱打官司,还准备把房子卖了……”
“不久后,我儿子在学校被一个神秘人打断了腿,那神秘人让儿子给我带话,如果我还要继续追求的话,就让我儿子和老婆母子团圆……”
“我承认,当时我真的怕了,但更多的是心寒和绝望,原来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原来有钱真的可以将正义的天平彻底倾斜……”
“我放弃了打官司,和儿子搬了家,至于老婆,真的就这么白死了,从头到尾就没有收到对方一句道歉,反而是无情的嘲笑和威胁。”
不知不觉,老张已经把桌上的酒都喝完了。
酒这种东西,当你心情好的时候去喝,越贵的酒越舍不得喝。
当你心情难过的时候,哪怕是千金酒,反而是一饮而尽。
林风就这么默默地听老张讲述完,或者说发泄完,一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和言论。
这种案例不说华国,任何国家都时有发生,其实在他当初拿到黑金卡的时候,他也想过,自己是不是能利用黑金卡,去做一些他不敢做的事?
但后来,他遇到了木子秋,明白了再多钱,也买不回一颗纯洁的心,然后是唐薇,这个从小含金汤匙出生的女孩,哪怕出生华贵,也始终能出淤泥而不染,哪怕周围一些诸如唐若涵等人的反面存在,也始终不忘初心。
所以,他很感激她们,没有让自己因为得到一笔天降巨富而变成自己讨厌的存在。
“在我看来,有钱人好比狼,穷人就是羊圈里的羊,狼想干什么几乎就可以干什么,实在不行就发动狼群,也就是俗称的圈子,随便踩一脚都能把我们踩死。”老张摇了摇头,干涩道,“所以啊,看到那姑娘为了钱这么拼,什么事都愿意做,我替她辛酸,谁知道她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呢?如果真有,我还去踩人家一家,会不会太牲口了点?”
说完这些话,老张有些忐忑地看了林风一眼,道:“是不是我的做法有些不妥?”
林风摇头,笑道:“没有,反而是让我自惭形秽。”
老张挠了挠脑袋,正要说什么,忽然那双有些醉醺醺的眼珠子猛地一下子瞪大,一张老脸,瞬间从被酒精熏红的颜色变得铁青无比!
啪嗒!
手里的酒杯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老张咬着牙齿,双目散发出悲愤的怒火,死死地看着不远处舞池上一个戴着鸭舌帽,正在跳舞的年轻人。
年轻人其实并不年轻,已经三十五六岁,只是在老张的眼里,他那张阴冷刻薄的脸,依旧和十几年前没有一丝变化。
非要说的话,就是变得更加冷漠,对生命更加的漠视。
“是他?”
林风皱眉道。
老张没有吭声,脸颊上的肌肉不断地抽搐,五指扣在桌上,划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印。
答案已经很明显。
啪!
一只手,轻轻搭在了老张肩膀上。
“老张,你刚才举的狼和羊的例子挺生动,但却少说了一点。”
“并不是所有的狼都是坏的,也并不是所有的羊都是好的,有的羊可能是披着羊皮的狼,而有的狼,也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而不得已披上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