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卫县令人都要麻了, 看着涌动的人群,听着堂下百姓的哭诉,他的脑袋瓜子嗡嗡的, 心里十分郁闷, 京城中分八县, 勇毅侯府属于巽县管辖,你们到我这坎县干啥?好吧, 这几个百姓是他辖下的:“你们五家的意思是, 勇毅侯府派下人将你们的儿子拐了去,要卖去甘州?是么?”

“是的是的, 大人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我可怜的儿哦!”

堂下哭成一团。

卫县令一拍惊堂木, 嚎哭的几名百姓瞬间梗住, 改为低低抽泣。

卫县令:“我且问你们,既然你们口口声声说勇毅侯府派下人将你们的儿子拐了去, 你可知道具体是哪个下人?你们又怎么知道要卖去甘州。”

“人家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

“他们家下人说的要带到甘州。

“他们……“

卫县令不得不又一拍惊堂木,指着一名十来岁的汉子:“你来说。”

“是,大人,那下人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 只听别人喊他王庄头,我们的儿子就被他们藏在庄子里。”

卫县令:“那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他们那里经常雇佣人干活, 我、我也去干过, 就看到了我丢的儿子。”

卫县令蹙眉直觉有哪里不对:“卖去甘州的话,也是你干活的时候听到的?”

男子指了指身边的一名妇人:“不是我听到的,是他家婆娘去做工的时候听到的。”

妇人道:“是,是真的,他们说要把孩子都送去甘州。”

卫县令:“为何是送去甘州,你们可知道?”

“我、我知道, 那庄子的主人是勇毅侯府的二奶奶,她娘家就在甘州。”

这就对上了,卫县令点点头给了班头签子:“去庄子上将那王庄头带上来,那里的孩子也都带过来。”

“是。”

班头带了点了有十来个衙役,骑快马去庄子拿人。

王庄头这边早得了信儿,其他人乱成一团,王庄头虽然也紧张害怕倒也有些底气,这会儿他十分佩服孟蝶,从育婴堂建立起的那一天开始,他们的手续就齐全的不能在齐全。

将装着各种手续的小匣子捧在怀中,王庄头带着育婴堂所有的孩子跟随班头来到县衙。

班头十分高兴,原本以为这是个苦差事,去勋贵的庄子上拿人,倒霉的别说拿人,自己不被揍一顿就是好的,要不然他也不能点好十个衙役跟着。没想到这边这么配合,这么讲道理的人家,说不定是被几个刁民给讹了。

“儿子,我的儿子。”

“我的宝儿啊!”

……

王庄头一行人刚一现身,五户人家就将自己的孩子从一群小孩中拽了出来,抱住之后放声嚎哭。

“竟然真的是拐子,这天打雷劈的。”

“呸,还以为那个什么二奶奶好心,卖给咱们那么便宜的汤菜,原来是要做更坏的事儿。”

“哎呀,你这一说可不是,那么好的荤腥就卖二十文,心里没鬼能卖的这么便宜?”

“以后再也不去他家吃了。”

“能是什么好人?让几个寡妇在那里掌勺,瞅瞅她们那样儿,一个个眼睛勾搭勾搭的,一看就是个不安份的。”

“对,说不定她们的男人就是被她们给气死的。”

“这种天打雷劈的摊子,砸了去。”

“对,砸了去。”

……

听着越来越大的咒骂声,卫县令的脑袋再次嗡嗡的,他重重的一拍惊堂木:“肃静。”

无论是堂下哭嚎的几家人,还是外面谩骂的百姓,瞬间不敢多言,全都乖乖闭嘴。

“奴才王忠拜见大人。”王庄头是奴籍。

“有人状告你们拐卖人口。”卫县令一指被几家人牢牢搂在怀中的孩子:“那几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何会在你们的庄子上?还不从实招来。”

“回禀大人,我家主人心善,命奴才等人在庄子上建造了一座育婴堂,大人,这是建造的批文。”王忠从小匣子中拿出几张纸。

旁边的班头接过,双手呈现给卫县令,庄子在京郊的南面,归离县的辖区范围,这单子上的印信就是离县的公章,卫县令自然认得:“去年十月建成的。”

“是。”

卫县令:“那这些几个孩子又是怎么回事?人家有父有母的,怎么会在你们育婴堂?”

王庄头也很迷茫:“大人,这几个孩子我们收养的时候,他们都说是孤儿,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呸,这就不认账了。”

“什么狗东西。”

“人家有好好的爹娘,你偏要说是孤儿,咒谁呢?”

“大人,您可要明察啊。”

“大人,明察啊。”

“可不能信他片面之词。”

“凡事都要讲究证据,绝不能随便他怎么说。”

看热闹的人中也有读书人,会试考完榜没放,这些读书人这会儿读书也读不进去,正闲的无聊,这种告勋贵的事儿他们最喜欢了,如今两两都来凑热闹。

听着越来越不像话的声音,王忠深吸一口气大声到:“大人,奴才有证据。”

卫县令:“哦,证据呢?”

“大人,育婴堂收养孤儿,按照我们大易朝的律令,都要去县衙登记,当初我们育婴堂收养这五个孤儿的时候也去县衙登记过的。”王忠又从小匣子中拿出几张纸。

班头接过交给卫县令,卫县令先扫一眼后面的印信确定真假,确实都是真的。

“大人,这五个孤儿,其中个是在离县范围内收养的,一个在巽县一个在酉县,当初我们收养的时候都有请县的户书过目盘查,最后由主簿核实盖章。”

卫知县沉吟一下吩咐衙役:“拿我的名帖,请县的户书以及主簿过来一趟。”

“是。”

那几户人家傻了眼,啥啥啥?这是啥意思?怎么回事?

“不会是官官相护吧?”

“那可是侯府,官比知县大人可大多了。”

“这可怎么办?”

“别瞎说。”人群里有读书人解释:“那几个幼童都已经能说话了,户书登记、主簿核实的时候必然会单独同他们问话的。”

“那万一侯府的人带他们过去的时候给吃了药呢?”

“幼童无故昏迷,衙门定然会派大夫看诊,必须要幼童清醒才能真正的登记核实,并且幼童也需要按押手印的。”

周围的百姓还是有些似懂非懂,不过看这些出来解释的读书人浑身正气,看起来就不是坏人,而且他们知县大人也很好,前些时还罚了一个大官的儿子呢,所以这件事真的有可能不是拐孩子?

就在围观者疑惑纠结的时候,一户人家的男人颤抖着声音:“大、大人,我、我不告了,侯府把孩子还给我们就行。”

哗——这话一说,外面再次沸腾,不告了?你有理你怎么不告了?这不是摆明了心虚么?

卫县令正看王忠新呈上去的文书呢,一听这话将文书放回桌子上,一双丹凤眼上上下下打量说话的汉子,见对方头越垂越低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心里就谱了。

然后他又看向另外几户人家,女人比男人胆子更小,几乎是他的目光刚一过去,那几个妇人就都心虚的低下头。

外面围观的百姓也都看到了几户人家心虚的样子,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不会是讹侯府吧?”

“我怎么瞅着像是诬告?”

“谁家能把自己的孩子扔了?”

“不一定是诬告,但是侯府那边应该也没有拐卖人口,说不定是一场误会。”

“也有可能,有那调皮小子被家里大人揍了一顿之后,有离家出走的。”

“对,人家侯府好心以为是孤儿,结果……”

“不可能。”一名读书人斩钉截铁的反驳:“最开始这几户人家说他们在庄子上看到了自家孩子,正常情况下,他们看到离开家的孩子,应该急忙相认或者直接找庄头。”

“不错,常兄说的在理,如果侯府这边说的情况属实,那么就完全不存在什么误会,这几户人家就是诬告,打算讹诈侯府。”

这个读书人话音一落,明显能看到堂上跪着的两名妇人,身体一个激灵面上越发的心虚。

……

也就在这时,几名衙役领着县的户书和主簿来了,六人一起给卫县令见礼,主簿也是朝廷命官,名主簿得了座位,名户书也都是有功名的读书人,他们不用跪下可以站着回话。

卫县令:“那几名孩子,勇毅侯府的下人说他们是孤儿,育婴堂收养的时候曾带着他们去你们那里登记,你们瞧瞧,当初登记的可是这几个孩童?”

其中一名户书只扫了一眼立刻道:“回禀大人,其中有一名孩童正是卑职登记的。“

卫县令:“哦?你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名户书一乐:“大人,要说看脸卑职还真一时半会儿分辨不出来,小孩子么长的都快。卑职之所以一眼就能认出,原因在于那小儿右手上有烫伤的疤痕,形状宛如鸡爪,卑职印象格外深刻,在登记的时候也特别写了这个特征。”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几名幼童的右手,那户人家的汉子下意识的用手遮住自家孩子的右手,这一举动简直就是此地无银百两。

这时其他两名户书也纷纷点头:“回大人,正是这几名幼童。”

卫县令:“既然如此,你们当时是如何登记的?他们明明都有父母。”

几名户书互看一眼,离县的户书率先回话,他这边有个幼童都是他经办的:“回禀大人,这名幼童分别是去年腊月初十,腊月十八和腊月二十六王庄头带到县衙的。”

“王庄头说,他在路上遇到名娃娃,因只看到小孩没见到长辈,怕遇到拐子就上前问他们家在哪里,想给他们送回家去,结果娃娃们说没有家,王庄头就带他们来到了衙门,说是育婴堂想收养。”

“卑职依照律令将小娃娃单独带到内堂问话,我问他,家在哪里?他说没有家,我又问他,爹娘在哪里?他说没有爹娘,我又问他,可还有别的亲人了?他说没有。卑职便派衙役去王庄头捡到幼童的地方去打听,看看这附近有没有谁家丢小孩的。”

“结果是没有,都说这幼童是突然出现在那里的,卑职这才登记,又请主簿大人审核无误,王庄头将幼童领回。”

“卑职还记得,腊月十八收养的那个幼童其实是腊月十七王庄头送到县衙的,只不过是傍晚,衙门马上下值,故此我做主留了那小童在县衙住了一晚,我们县令大人知道了,还问了几句话,那幼童也说没亲人了,我们大人看其可怜还请家中娘子为小童准备了饭食。”

过程清清楚楚,说得更是明明白白。

卫县令给班头使了个眼色,班头冲着衙役一挥手,衙役们立刻行动,七手八脚的将那几个小童从他们父母的怀中扒拉出来。

“孩子,我的孩子。”

“儿子,那是我儿子……”

卫县令狠狠一拍惊堂木:“肃静。”

没动手的衙役立刻用自己手里的杀威棒点着地面,这一下别说那几户人家长辈吓得瘫坐在地上,被衙役们抢到手中的孩子更是吓得想哭又不敢哭,颤抖着小身子蜷缩着一团。

卫县令眼底闪过一抹不忍,不过他知道现在在审案,不能做出谁弱谁有理的事儿来:“你们几个小童,还不从实招来为何当日说没有亲人了?”

几个小童吓得抽抽搭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个经手名的户书走到一名小童面前:“你当时为什么说没有父母了。”他语气并不多严厉,但是面容十分严肃,成年人的身材,站在只有五六岁的小童面前,十分具有压迫感。

小童刚一张嘴,户书瞪了一眼,小童赶紧把哭泣咽了回去,抽抽搭搭的说了实话。

事情很简单,育婴堂那边收留孤儿,因着伙食好当时就有很多人羡慕,觉得这些孤儿真是好命,遇到个大善人,不过那会儿最多有人酸溜溜的说几句,倒也没人起歪心思。

直到庄子上请了一位先生,庄子里佃户的孩子能跟着认字也就罢了,那些孤儿竟然也能跟着读书认字,这一下子不少人可算是掉进了醋缸里,自家孩子都没能识字呢,凭什么那些孤儿能?

有些人这时候就说了,说这些孤儿现在这么好运被善人收养,那也是他们拿父母亲缘换的。这个说法一出,嫉妒的人瞬间就没那么的嫉妒了。

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那么想的,有一户人家的男人,自认自己脑瓜子灵活,他赚不到钱都是别人眼瞎不懂得赏识他,只要给他机会他肯定能一飞冲天。

有着聪明脑袋瓜子的男人知道了育婴堂,立刻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他可以把自己的二儿子“扔掉”,让育婴堂那边养活,等将来长大识字出息之后他在认回来。

横竖是他的种,说破天去,老子和儿子相认谁也不能阻拦。

原本他家婆娘不太同意,他就说儿子要是好好学,说不得将来也能科考,到时候给你挣个诰命呢,这一下女人也同意了。

最妙的是那庄子经常招人,他们可以去打工,还能就近看儿子,就当儿子去了亲戚家串门。

越想越觉得这个计策可行,当即他们就教小儿子说谎,告诉他们的儿子,无论谁问都说没有家没有父母没有亲人。

确定儿子学会之后,夫妻二人立刻将儿子扔到王庄头经常路过的道上,然后眼瞅着王庄头给他们小儿子肉吃,还给裁了新衣裳,简直不要太美滋滋。

脑瓜子聪明的男人很有几个朋友,他成功之后就与他几个朋友说了,朋友们一听一致认为这是好事啊,当即各家约定好日子,纷纷把自家儿子扔了。

听完这些小童说的,卫县令那张脸黑得简直能滴出水,围观的百姓更是群起哗然。

“挨千刀的,怎么就能这么缺德呢?”

“那勇毅侯府的二奶奶惯是个大好人,我就说她不能做这种事。”

“是啊,他们家那汤菜特别便宜,就是为了照顾咱们贫苦的老百姓。”

“一碗菜就二十文,过年的时候还又多给加一颗蛋呢。”

“侯府来人了。”

“侯府来人了!”

围观的百姓纷纷扭头,就见来了一辆马车,赶车的车夫正在努力往人群里面挤,一边挤一边喊:“让一让,让一让,我们是勇毅侯府的。”

“孙叔,我就在这里下吧。”

“露微姑娘,这到处都是人,腌臜的很,您还是在里面坐着吧。”

“不碍事。”

马夫拗不过,只好停下马车拿了脚踩凳放在地上。

露微掀开车帘从里面下来,围观的人吸了口气小声议论着。

“这该不会就是那位二奶奶吧?”

“看起来到真是慈眉善目的。”

“肯定不是。”

“你怎么就知道不是呢?这长的多俊呐!”

“没穿绫罗绸缎。”

“人家梳的是姑娘发髻。”

……

水泄不通的人群眼看露微走进来,缓缓给她让开一条路,露微垂着头往里走,一直走进大堂里这才转身冲着百姓们福身行礼:“多谢各位让路。”

这一下子弄得不少百姓都有些脸红。

露微来到堂上目不斜视,略微提了一下裙子跪下:“奴婢露微拜见县令大人。我家主人正是被告。”

卫县令看着堂下跪着的露微,一身青色棉布衣裙干干净净十分利落:“你所为何来?”

露微不卑不亢:“回禀大人,我家主人得知有人状告她的消息顿觉五雷轰顶,当即就厥了过去,奴婢们好一通忙乱我家主人才慢慢转醒。主人醒来之后泪如雨下,不明白她一片善心,怎么落得这么个结果,故急慌慌打发奴婢来询问情况。”

卫县令长叹一声:“你起来回话吧。”

露微这才起身,规规矩矩站在堂下。

卫县令暗暗点头,勇毅侯府倒是有规矩的,看下人便知主人品性:“现已查明,这几人诬告侯府诬告你的主人,他们原是想将儿子扔到你家主人好心开办的育婴堂学些字,学成后他们再认回来,后又听说你们要将人送到甘州,便想将儿子要回,又想着原本的算盘落空,故此想要讹诈侯府,再拿些银钱弥补他们的损失。”

“损失”二字卫县令咬得格外重,还冷冷的瞥了一眼那几户人家。

露微惊喜的抬起头:“这么说来还我家主人清白了?”

卫县令:“正是,贵府主人心善,她受委屈了。”

“多谢大人明察秋毫还我家主人清白。”露微当即跪下拜谢,王忠也跟着称谢。

“你们快起来吧。”对露微和王忠和颜悦色,卫县令看向那几乎人家的时候,换上了冷厉:“尔等欺瞒官府诬告侯府,每人仗责十下,以儆效尤。”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们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大人饶命啊,我就是一时贪心,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大人饶命啊……”

衙门的十棍子可不是闹着玩的,绝对能打得你皮开肉绽。

围观的百姓纷纷叫好,还全嚷嚷着一定要打狠一点。

这边刑仗完毕,露微赶紧抓住县令退堂前的一刻重新跪下:“启禀大人,奴婢亦想要告状。”

本想喊退堂的卫县令……

卫县令:“你有何冤屈?想要状告何人?”

露微:“大人容禀,奴婢想要状告这五户讹诈的人家。共有两件事,第一件他们把孩子扔到我们育婴堂,一扔就是两个多月,这其中的吃食花费奴婢想要追讨。”

围观的百姓原本都想要散去了,没想到露微这一跪,顿时留下脚步听露微说什么。

露微这一开口,围观的人瞬间分成两派,百姓赚钱不易,把自家的钱看得比天大,同样他们认为别家的钱也比天大,认为追讨有理。

不少围观的读书人蹙眉,觉得露微有些咄咄逼人,不过几两银子罢了,侯府还差这点儿?想是这么想,说倒是没人敢说,实在是露微的诉求属于合情合理。

卫县令点点头:“诉求合理,你先起来回话。”

露微谢过后看向王庄头:“王庄头,麻烦你算一下这几个孩子在我育婴堂的花销。”

“是,大人,诸位。”王庄头立刻一笔一笔的开始算:“我家主人请了教字的先生,每月八两银子,一共有十六个孩子跟着学习,这样约等于每人每月半两银子,两个月每人一两。”

“读书认字自然少不了笔墨,由于他们都是初学,为免过于浪费我们买的笔墨纸砚都是最便宜的,两个月每人消费大概是二两多银子,姑且算二两银子,这些庄子里都有清晰账目,随时可以查阅。”

“我家主人说幼童处于长身体的时候,这时候如果吃不饱,长大之后那身体就亏虚的厉害,补都补不回来,故此育婴堂是一日餐且顿顿有荤腥,春节期间更是有额外加餐。

“又因为今年天寒,每人用棉布做了两身厚厚的棉衣,现在开春每人又新裁了两件春装。”王庄头长叹一声:“被抛弃的孤儿们一无所有,全都得重新置办。吃喝加衣服等也算二两银子吧,这些庄子上也有账目随时可查。”

卫县令点点头:“这么说来这几个小童每人花费大约五两银子。”

王庄头:“回大人,是。”

卫县令:“你们几个可听清楚了?每家五两银子还给侯府,服是不服?”

刚刚被打了棍子,哪怕这五两银子好像要他们的命一样,他们这会儿也不敢说不服,全都表示愿意拿银子。

“多谢大人。”露微话锋一转:“这第二件事便是要向那几家人追讨精神损失费。”

“精神损失费?”这是个新鲜的词汇,卫县令过去没听过,但这不妨碍他理解其含义。

露微:“大人,我家主人一贯心善待人以诚,从未想过竟遭如此横祸,耗损她多少精神?刚刚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我家主人立刻就厥过去了,会不会留下什么毛病还未可知,这好事做得真是伤心又伤身。”

卫县令顿时有些纠结,露微说的有道理吗?有的,代入一下侯府那位二奶奶,卫县令只觉得脑门子突突的,恨不得揍死这几家人,我这边费心费力花着银子做好事,你那边还讹我?泥人还有分土性呢,你们这种人真是打死都不可惜。

可是大易朝律令中也没有这个精神损失费啊,他不是意气用事的书生,随心所欲就可以了,他堂堂朝廷命官,一县父母官,他必须公平公正奉守大易朝的律令。

卫县令这边碍于自己是朝廷命官左右为难的时候,随心所欲的书生开了口:“精神损失费?我们大易律令中没有这一说。”

露微转身看向说话人所站之处:“这位爷说的是,我们大易朝律令确实没有精神损失费一说,但是大易朝杂律第二百五十八项第五条也曾明文规定,苦主若有诉求可酌情判之。”

万万没想到一个下人竟然能对朝廷法令张口就来,别说说话的书生,就是正在纠结的卫县令都高看露微一眼,心中对侯府的评价瞬间也上了一个档次。

卫县令:“姑娘说的有道理,大易朝律令却有此规定,既然要精神损失费,姑娘准备要多少呢?”

露微一笑:“既然他们当初想省下银子,让我们育婴堂养他们的孩子,两个月花了五两银子,就按照这个来吧,每家每户再赔我们五两银子。”

说话的书生没吭声了,这个赔偿在他心里不过份,原本他以为露微要狮子大开口呢,结果一家才五两银子,这个价格十分厚道。

书生觉得不过份,那五户人家顿时嚎上了,便宜没占到不说还被打了一顿,搞不好十天半月都很难下床,还要五两银子赔给侯府。

听说都有账目他们不敢说什么,这一次他们可听得清清楚楚,大易朝没有这个什么损失费,他们绝对不能给,五两银子够一家子两个月的嚼用呢。

“大人,我们知错了我们没钱了。”

“这位姑娘您就醒醒好吧,是我们不对,这打也打了罚也罚了,您就给我们一条活路吧。”有两名心思活路的妇人冲到露微身边,抓着她的裙摆苦苦哀求。

“大人,我家真的没钱了。”

……

“知错了?”露微冷笑一声:“真的知错了直接把孩子带走也就是了,竟然还反污蔑我家主人,你们分明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今日不给你们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以后你们定然还犯。”

“姑娘,我们这次真的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一名妇人不停的磕头,很快她的发髻就散了,刚又挨了打脸色本就惨白,与穿着精细棉布衣着整洁又面罩寒霜的露微一对比,竟是显得露微咄咄逼人。

围观的人就有忍不住的说:“他们已经知错了,姑娘就醒醒好吧!”

“醒醒好?”露微当即满脸讽刺:“今儿我给她醒醒好,明儿她再污蔑我们侯府,又是拐卖人口又是仗势欺人的,谁来给我醒醒好,给我家主人醒醒好?”

卫县令看着露微:“露微,本官看你并非真心想要精神损失费,是想出气么?”

露微:“大人明察秋毫,奴婢确实不是想要精神损失费,不过奴婢也不是想出气,若是想出气,大人判他们仗刑的时候,奴婢大可以不服判决请大人严惩。”

“奴婢之所以一定要钱,只因为想给这几户人家一个痛彻心扉的刻骨教训,让他们知道占便宜不可取,无赖更不可行。”

“姑娘姑娘,我们知道错了我们知道错了。”

“是啊是啊,姑娘,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围观的一名书生道:“他们已经受到了惩罚。”

露微:“受到了惩罚?打他们棍子不过是诬告侯府的惩罚,占便宜甚至想借机讹诈可没受到惩罚。”

“姑娘,我们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大人,您再打我们几棍子好了,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卫县令看向露微。

露微摇摇头:“奴婢只要银子做赔偿。”

“你们侯府又不差那点钱。”

“你家主人能养那么多孤儿,还差那点儿银子?”

“对啊对啊。”

“你干嘛非得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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