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烈这两天可算是忙疯了,独孤业传旨,赏了他八千两金子,让他拿去办婚礼,沈羡鱼的前尘往事也一笔勾销,又带着沈羡鱼给二老磕了头,找人算了日子,还得定制婚服,广清宾客··········
当然,这些琐碎事情大多都是独孤权和杨义山帮他安排,他这几天是忙着带沈羡鱼天天到郊外骑马,搞得堂堂七殿和杨义山俩人想找人商量宾客名单都只能搅扰秦纵和卢氏,足足忙了两个月才把事情都安排妥当。
虽说沈羡鱼父母都已经不在了,但是该有的礼数秦烈是一点儿也不敢少,大婚前几日,关大娘和关晴初就把她接到了城郊的草庐,秦烈当日骑着马领着八十多人的队伍一路上敲锣打鼓,到了门口,独孤权几人簇拥着他接新娘子。
“哎哎哎!我说秦将军,就说你现在是三品大员了,可我也是你嫂子,怎么着?还想硬抢我们新娘子?”
接亲的队伍多是些糙汉子,一听这话都纷纷哄笑了起来,“我说嫂夫人,你就别拦着啦,咱们老秦可都等不及进洞房了!啊,哈哈哈哈!”
“就是啊!哈哈!”
独孤权站到中间,“我说,你男人还在这儿呢,你·············”
独孤权还没说完,关巧红就道:“好!独孤权,你要是有本事,今天晚上你就去给老秦守婚房,别上我的床!”zusu.org 茄子小说网
独孤权被怼的哑口无言,其他人更是笑的前仰后合,独孤权拽了拽她的衣服,低声说道:“你个败家娘们儿!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关晴初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诸位,要我说,也不是不让咱老秦接新娘子,只要咱秦小爷作一首催妆诗,哎那新娘子要是听完点头,那就让秦小爷接走!怎么样?”
队伍中卢剑铭和独孤权这类自幼读过点书的纷纷撸胳膊挽袖子,就连杨义山也有些帮忙的意思,关晴初又道:“哎!我说,杨砚秋!反了你了还,是你娶媳妇还是老秦娶媳妇?给我过来。”
杨义山就这么一脸茫然无奈的被关晴初揪着耳朵温顺的扯到一边。
秦烈大手一摆,挽了挽袖子,“好!不就是作诗嘛,咱老秦自幼不说是学富五车也得有半车!”
“哈哈哈哈,好!来来来。”
“咳!”,秦烈清了清嗓子。
“听好了!这·········远峰淡着新黛色,溪小薄描金巧妆。呃·············东风日暖千藻绿!云月舒清万木春!林下一心郎寂寞,玉容消酒翠叶凉,枝头小雀问如是,早教娇娘下妆楼!”
“哈哈哈哈!秦小爷,意思倒是有点儿意思,可你这也不对韵啊!?”
众人又是一阵起哄,到了最后,接亲的众人抓了个空子冲了进去,秦烈背上沈羡鱼出门就上了花轿,秦烈又跨上骏马,锣鼓开道,花轿里佳人噗嗤一笑。
大婚那天一早上门的宾客快有三百人,五老九卿的其他国公,侯爵,五品以上的好些文武官员,就连段靖明和独孤立也都派人送来贺礼,还有卢剑铭卢家父子,焦放,孟梁和披甲营的不少骑将其中还有两个三等骑卒···········荆让白一身绣袍提着贺礼前来,白玉城和带着卢老爷子手书前来,赵胖子和张冠风尘仆仆的前来,钟离渠更是让人拉了一马车的贺礼,魏玄叔穿着一件自己最体面的衣服,手里捏着请帖在门口犹豫了半天也没进去,秦烈直接上前将他扯了进来,辛六娘也来了,只是没有带上姜老···········
最后,客人差不多都快来齐了,秦烈依旧垫着脚往门口瞧,“启玉,你到底送到了没?”
“当然送到了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这老家伙!”
二人正掰扯时,门口有一个佝偻的身影一晃而过,随后有人高声叫道:“宣武侯来贺——翠丝金冠一顶,祝新人百年好合——”
院落里众人,年纪小些的都纷纷交头接耳。
“哎,没听说过宣武候是哪位?”
“是啊,宣武候········没听过,没听过··········”
·····················
一众六七十岁的老家伙们反倒是有些惊讶,互相看看都没说破。
秦纵朝门口看了看,“啧,这··········哼”
秦烈摇摇头,不多时,秦家大院里已经是人声鼎沸,秦烈和沈羡鱼穿着一身婚服,走上高堂,周文魁宣读婚词:“天地神祗,长者高堂,客亲宾朋,共鉴两姓之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亲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迢迢银汉双星并,遥遥人间两玉夸················”
而就在大院中热闹之时,不远的一方高处,几十名蒙面弓箭手正弯弓搭箭瞄准秦家大院,正要动手时,这些人却不约而同的后背一凉,身后一个苍老声音响起:“人家大喜的日子,你们这样干?就不怕天诛地伐?”
这些人也都是百里挑一的身手,居然谁都没察觉到老者是什么时候欺到这么近的,众人都回身,手里弓弦一松,几十支箭就在这五步内射了出去,老者轻哼一声,连动作都没有,周身剑气骤然而起,几十支箭就被斩断在了半空,老者一摆手,五步以内剑气激射,几十个好手立时栽了。
老者远眺望去,掏出一个酒壶,露出欣慰的微笑·················
一直到了夜里,秦纵和不少国公老将年纪大了熬不动夜,回去休息,这下子剩下的人都没了拘束···········
“喝呀老常!可别输给他们城防营的!”
“老魏!快喝!还有一碗了就!”
“一川!披甲营的面子都在你这儿了!喝!”
“赵胖子!你还真能喝啊!哈哈哈哈哈哈!”
“楚行!?你喝醉了哈哈哈哈·········”
···········
秦烈喝了好久,沈羡鱼则在婚房里一直焦灼的等着················到了快子时,秦烈才被杨义山和独孤权搀扶着大醉的跌跌撞撞往后院走,过了回廊,秦烈偷摸着往后瞧了一眼,见已经离得远了,才放下心来,不要搀扶,自己大踏步走了起来。
“老秦,你他娘的没醉啊?”
“这帮子酒桶转世的文官,一川他们居然都喝不过!再待下去,老子今天还怎么办正事?”,秦烈说着还提了提裤腰带,一脸迫不及待,推开独孤权二人,自己径直往婚房去了。
秦烈微醺着一把推开了房门,沈羡鱼吓了一跳,红布盖头下一块儿还带着牙印的绿豆糕掉了下来,她刚要弯腰去捡,一双大手抓住了她。
随后猛地掀开红布,“娘子怎么还学会偷吃了?”
沈羡鱼挣脱开他的手,“哼,还不是等你等的,我一个白天都没吃饭!”
秦烈满脸通红,一把将她揽在怀里,蹭着她的白皙脸颊哈着气。
“啊你干嘛?”
“干嘛?我现在可是你实实在在的男人,你说我想干嘛”,说着,秦烈把脸颊渐渐下移。
沈羡鱼满脸羞红,故作挣扎起来,“别我肚子还饿着呢。”
“饿了?那·············”
秦烈坏笑着向她靠近。
“你··你要干嘛?”
片刻之后,沈羡鱼已经换上平素的衣服,蹑手蹑脚跟着秦烈从后门溜了出去。
二人同乘一匹马,风驰电掣间直奔外城一处老街。
此时已经过了子时,老街又靠近百姓居住之地,街上稀稀拉拉的一些人群,两边却还有不少小摊子卖着许多吃食。
秦烈拉住了马,停在一处小摊子前,那口热气腾腾的锅前忙活着的摊主,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娃正在收拾上一桌客人的残局,那摊主是个孤寡老人,带着小孙女靠这个摊子过日子。
秦烈熟练的坐下,沈羡鱼迟疑了一下也挨着他坐下。
“霍爷爷,来上两大碗——”
“唉!好嘞!”,老头也不抬头,只是手上速度不减的下着馄饨,热气氤氲间的是他年迈的脸庞。
不一会儿,老爷子端着大碗放到秦烈桌子上转身就要走,秦烈却叫住他,“霍爷好久不见了。”
老者回身,顿了片刻,努力睁开眼睛辨认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嘶······哎!小秦!”
秦烈笑着道:“是我啊霍爷,您还记得我。”
老者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淳朴的笑颜,“那咋不记得,你小子,这几年忙什么呢?多久没来我这儿了?”
“这几年忙着学人做生意,走南闯北,很久没回来了。”
“忙点好,趁着还年轻,多走些路,多经历些事儿···········哎呦·····啧!这位是·········”
“奥,这是我女人,我们今天刚刚成亲!”
沈羡鱼也对老者道:“霍爷好”
“哎呦呦,好好好,真是个好女子!小秦你也是,做生意的,这么重要的日子还不带人家吃些好的!”
沈羡鱼和秦烈对视一笑,随后道:“霍爷,你这馄饨可不比酒楼的饭差呀。”
“哈哈哈,喜欢就好········对了!小慈!来来来,你看看,还记不记得哥哥了?”
那小女孩答应了一声,蹦蹦跳跳的过来,看着秦烈端详了好久,“啊!大哥哥!”
秦烈哈哈大笑,摸了摸她的头,“还记得我啊,小慈,长这么大了············”
那女孩与秦烈似乎十分要好,温暖的笑笑又对沈羡鱼道:“姐姐好!”
“你好啊小慈”
老者将小慈叫走,“光顾着说话了,这馄饨要趁热,你们快吃吧。”
老者回去锅前忙活,秦烈二人则吃着馄饨。
沈羡鱼尝了一颗,“嗯!这馄饨········这么好吃!”
秦烈开心的笑起来,“你喜欢就好,霍爷做了一辈子馄饨,我小时候被爷爷逼着练功,那时候,天天打熬筋骨,累的跟什么似的,晚上我就溜出来,和老杨,启玉来这里吃馄饨,有时候忘带钱,他就不要了,这一晃,十几年了············”
小慈端着一个小碟子,上面还有几块儿咸菜,秦烈接过来冲霍老头笑了笑,老头子也回以微笑。
秦烈几大口下去就吃完了,沈羡鱼哪里有那么大胃口,还剩了好些,秦烈接过来也都吃个干净,沈羡鱼噗嗤一笑,“你这个三品大员怎么吃相这么难看”
“害什么王侯将相,说到底也都是吃五谷杂粮的,讲究的多了,饭就不好吃了·········”
二人正说着话,一队巡夜的差人却来到馄饨摊大摇大摆坐下,闹闹哄哄的,嘴里也吆五喝六,霍老头赔着笑脸被呼来唤去。
秦烈眯着眼瞧着,那队人的灯笼上黑色笔墨写着:五城兵马司。
那队人的一个头儿,拽着老霍头儿的衣袖,“老霍头儿!别说我不照顾你,这月的钱呢?”
“王头儿,您看这钱不是·········您再缓上········”
那被叫做王头儿缓缓起身,却被一股巨力按得又坐了下去,其他人一看自己人要吃亏,纷纷要拽刀,老霍头儿抱着小慈躲在一边。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那王头儿却大喊道:“不许动!”,当然,是对他身后的人喊的。
那王头儿满脸堆笑,“秦将·········”
秦烈眼睛一瞪,王头儿是地面儿上混的,眼睛贼的不行,连忙改口,“秦········爷!您怎么······在这儿呢?”
“王五哼你小子,我记得当年你就是个巡街的,怎么这么多年了,一点儿长进都没有?”,秦烈一脸戏谑,似乎与他很熟。
“秦爷小的这不是······就·········养家糊口嘛绝对没欺负人的意思!”
“量你也不敢,你女儿也都十几岁了吧,让她知道······嗯?”
“您说得对,可我这不是···········”
老霍头儿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小·········小秦,其实,是我前些日子揭不开锅了·········向王头儿借的钱··········”
“您看您看,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秦烈随手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到王五衣服里,“够不够?”
“够·····够了·····这太够了!”,王五一看这银子,嘴都快咧到耳朵后面了,招呼人连滚带爬要走。
秦烈又把王五叫住,在他耳朵边道:“以后·······帮我多照顾一下这爷俩儿。”
王五哪里不肯答应,又是点头又是拍胸脯的才走了。
小慈看向秦烈,二人都笑了笑,老霍头儿这才松了口气。
“这可不像你啊?怎么对这些家伙这么客气?”,沈羡鱼道。
秦烈轻叹口气,“这家伙·········其实也是个可怜人,从小就一个老娘拉扯着他,算是吃的百家饭,也没做过什么太出格儿的事儿··········对了,霍爷,您·······”
老霍头儿长叹一口气,“这不是·····小慈前段时间生病了,抓药请大夫,我这点儿钱哪里够啊,就问他借了钱,其实他人也好,三四个月了也不要利息,就是时不时吓唬吓唬人,这条街上有时候能照顾的他也多少帮衬些··········”
秦烈沉默了片刻,“霍爷,要不·······”
老霍头儿摆了摆手,“老头子我知道,你不是寻常人,就算不是当官的也得是大户人家,我老头子是穷,可我还有手艺,不会饿死的···········”
“霍爷,可是············”
“好了好了,人这一辈子就做好一件事就行了,当官就当官,做生意就做生意,种地就种地,卖馄饨,就卖馄饨,你要是真想帮帮我老头子,以后就常来·········”
秦烈不再说话,老霍头儿又去招呼客人,再回头时,秦烈二人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