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不穿衣服跳舞的俱乐部历史很长,从人类的历史记载里,能追溯到五百多年前,可实际上至少有一千六百年的历史。”
李长安在为两个小鬼做着科普,仿佛他并不是为了来看跳舞,而是真的带着审视和批判性的目光。
“历史这么长的舞蹈吗?”本还有些羞涩的赵天君将心中的成见放下,忽然觉得也许这是一场重述历史的课程。
千秋也正了正色,为自己刚刚的龌蹉想法感到羞愧,曾经只听过别人说起这种舞蹈,却不曾亲眼看见,现在想来也许是那些讨论的人心里龌蹉。
穿过黑紫色灯光的长长通道,耳边传来了劲爆的鼓点音乐,混着萨克斯和震颤的贝斯,还有男人们带着节奏感的喊声。
脱!脱!脱!
迎面而来是刺鼻的浓郁酒精味,也许内里的通风不算太好,烟草燃烧后的白气一时没有散去,除了t型的舞台外,其余的地方都笼罩在嘈杂之中。
圆形的十多张小桌环绕着t型的舞台,桌椅的摆放是呈辐射状往外扩散,越接近舞台越宽敞。
这会儿舞台上正有个金发的女人从连着天花板的钢管上滑下。
舞台后方是大荧幕,荧幕上是下方客人打赏的金钱数目。
赵天君呆滞的站在通道外,不知该说些什么,眼前的一切对少年来说冲击力太大,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他能观看的东西。
千秋呼吸急促,只觉得刚刚的龌蹉念头还是太年轻,他根本想象不到原来画面是这样。
“好看吗?”李长安调笑着问道。
“好...看...”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口,神情木讷,目光无法从舞台上移开。
诚然舞台上的女子容貌并非十分出众,可舞姿大胆,充满了诱惑,人们最喜欢的并非直白的挑逗,更多的是这种欲拒还休。
相比起不加遮掩的袒露,更令人趋之若鹜的是‘只差一点’。
若是明知对方最后会坦诚相见,那么最让人血脉喷张的就是这个女人会用什么方式展现。
“这个跳舞好看的女人有一个三岁的儿子和一个一岁的女儿。”李长安开了口,虽还是一脸调笑,却令赵天君与千秋冷静了下来。
看着这两个陷入矛盾的少年,李长安继续笑道:“她在这里搔首弄姿,跳着这样的舞蹈,只不过是为了养活儿女,你们觉得她下贱吗?”
“不!”赵天君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为了活下去,不偷不抢,已经很令人敬佩了。”
李长安摇摇头:“不对,她是下等人,不管在这里还是在共助会,都将这种从业者视作下等人来对待。
共助会的人人平等是什么?不是去阻止她用这样的方式谋生,而是就算她从事这样的工作,你们依旧给予她平等的尊重。
所谓的生来平等本来是个笑话,可现在来说,你们不是没可能做到,但心态的变化你们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本只是调侃着少年,令他们从欲望和理智中挣扎,可说出口李长安却发现了不对劲,眼中的赵天君气势开始攀登。
该死,这就找到了自己的道?李长安皱眉,不能让赵天君现在踏入王级,太快太年轻,将来说不定也是来打我的其中一个!
“咳咳!”李长安重重咳嗽了两声,本沉浸在感悟之中的赵天君愣了愣,从思索之中清醒,也就暂时停下了晋级,疑惑的看着李长安。
李长安干笑道:“你太着急了,怎么可以因为听了我的话就决定晋级,要需要你自己亲自感受一下才行!”
“有道理。”赵天君点点头,躬身一礼:“谢谢十三哥!”
在赵天君的想法里,李长安说的很对,自己的道更应该亲身感受一下。
他还不知道自己要走的道该称之为什么,可李长安知道那是【君子】。
因目睹了别人的【不公】而选择了自己的道路,为了活下去的人为何要承受歧视?凭辛苦赚到的合法收入为什么有分肮脏和干净?
在格兰学院一年多的学习让赵天君接触到了儒家学说,加上死去的父亲对他的教导,还有今天李长安的一番话,赵天君隐隐确定了自己的路。
什么是君子?
温良恭俭让?
是慎独、知行合一?
直而温,宽而栗,刚而无虐,简而无傲?
还是‘不重而不威,学而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无惮改呢’?
都是,却也都不是,以圣贤书来要求自己,远不如身体力行来的合适,君子从不是单指一种行为。
赵天君太年轻,未免会想当然,可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会认真的思考别人的意见,李长安让他停下,他就停下了,还觉得李长安说的对。
这么一思考,赵天君发现了自己的不足,而且开始学着去补足。
强大的第一步是克己。
有人朝着这边围了过来,领头的黑色西装光头大汉,皮肤黝黑,像块碳雕,还戴了黑色的墨镜,生怕别人在黑暗的角落里能看到他。
大汉在三人的面前停下,目光从三人的脸庞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了李长安的身上,沉声道:“三位兄弟,我们老板想请你们过去聊聊。”
态度算不上多好,可还算是有礼貌。
李长安笑着冲千秋和赵天君说道:“他们这种就叫以势压人,如果我们过去了,他们就会贿赂我们。
先是威逼,然后是利诱,让我们别多管闲事,大棒加糖放在四海都适用,所以我们现在要反着来。
比如你们先砸了他的店,把他和他的老板打个半死,然后好言相劝,用同样的方式来对待他们,明白了吗?”
看到千秋跃跃欲试,李长安补充了一句:“你的路就是战斗,拼命的去战斗,杀的人多了你就会知道自己该走什么道。”
愣了愣,千秋点点头,取下背上的黑伞。
李长安这番话等于在明确的告诉他们——可以杀人。
两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碰到李长安这样的人,难免会失去主见。
在大汉迟疑之中,赵天君唤出了黑虎,翻身骑上,千秋配合的跟在了黑虎的侧面,有人被黑虎咬去了头颅,战斗莫名其妙的就开始了。
跟着三人的中年人瘫软在地,总觉得自己不该跟着三位少年进门。
李长安靠在通道边上,似笑非笑,直到四周的时间停滞,有一条强健的手臂从他的胸膛里探出。
“原初!”胸膛里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李长安吃惊的看着这只手:“你想做什么?时间还没到,违背约定可有点过分了,你不是疯了吧?”
手缓缓的收了回去:“到处都是..痛苦...你曾经...怎么承受...”
“承受啊?”李长安只手撑着脑袋,噘着嘴。
“如果不管你多难受,也没有人可以说,哭也只能自己哭,谁都看不到你,什么都改变不了,你也就会承受下来了。”
时间开始恢复了流动,四周有尖叫和怒吼,有人骂着脏话,也有人慌张的逃窜。
唯有李长安默默的看着这一切,他不言不语,看着似乎有些哀伤,孤独得像不属于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