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挽妆肚子咕咕叫,面色憔悴,尴尬的用手按压胃腹,仿佛想把那种让人心慌的饥饿感排解出去。
一路走来,足踏神都边境时,竟然被几个毛头小子用奸计骗走了盘缠。以前木端托同告诉过她,这世道没钱寸步难行,她本来不信,可事落己身的时候,方晓有一文银傍身,更是难能可贵。
人生地不熟,青裙飞舞、发丝凌乱,她此时早无一国公主清傲娇贵的模样,本就纤丽的她,更加削瘦。
神都繁华,街边小摊,四溢飘香,引得她吞了几下口水,突然前方传来了一声洪亮吆喝声,她眼冒金星徒然回神,原是一家小铺向过往贫苦之人施舍白面馒头。
义挽妆似乎看到活下去的希望,可短短数丈的距离她却觉得无比漫长。紧跟在后的李星泽轻声道:“铁忠,看样子她受了不少苦啊?”
铁忠黑脸一紧,回道:“怎么说也是荒决公主,何况要这般执拗呢。”
“你认为她还能回荒决了吗?义童何种人,你再清楚不过了。莫说胞妹,就算亲爹亲娘触碰他的利益,他亦会手起刀落。如今她与元容关系非比寻常,想来义童更是恨之入骨,早想除之而后快。眼下她来神都便是寻元容的,在这她还能有一线生机。”李星泽冷静的说道。
铁忠思索半晌,话到嘴边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李星泽长叹道:“你心中所想是必然,那般所谓忠君爱国的大臣们如发现她的行踪,肯定要上奏弹劾元容一个卖国通敌的罪名。这罪名扣下来,就算她是王爵,皇上也保不住她,势必会被软禁王府的。而叶子枫的奸计也就得逞了。”
“这里还有叶老鬼的事?”铁忠震惊道。
“你以为叶子枫为何不杀义挽妆?”李星泽突然暗啧,蹩眉道:“难道那些暗行御史不是盯着元容的?”
铁忠迷茫:“主子爷您说什么?”
“大意了!我忘了瑞渊早已不是那个懵懂不谙事的三弟了。刚刚我以为暗行御史是在监视元容,原来真正的目标是义挽妆。还好,她们错身未见,不然后果难料。”李星泽惊讶而言。
“主子明鉴!”铁忠敬佩回应。
“你回去告诉洛儿暗中保护义挽妆。”李星泽急声问着。
叶子枫目前身处京城,当铁忠和苏洛儿找到他的时候,他正与朝廷的人会面商谈,表名来意,他俩便回到野宅。
“我则继续跟着她。”李星泽跃下马车,顺手将笛子插于革带,信步尾随其后。
义挽妆跌跌撞撞的走到小铺前,不顾店家伙计开口,她望着竹筐立把伸手抓起几个馒头,就往嘴里塞。
霎那,一个馒头进肚,她捶了捶胸口继续往嘴里塞。
店伙计鼠眼横扫,厉声喝道:“嗨嗨,我说这位姑娘,差不多得了,你身后还有十来号人等着呢。”
义挽妆乌瞳瞪了他一眼,又抓起三个馒头扭头便走,道:“狗眼看人低,哼!”
“哎?我们东家好心好意的施舍善食,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出言不逊。看你眉清目秀,落魄如此,想必也是个残花败柳的失德女人,还装什么清高……”店伙计嘴不饶人,言语难堪,听得义挽妆怒火中烧。
无论如何,她也出身皇家,一股子傲气让她扔了手中的馒头,举拳便打。
可围观众人,纷纷指责义挽妆不识好人心,以怨报德,根本就不像个好人家的女子。如此,义挽妆无言以对,高举的手臂垂下去,打算离开。
李星泽扔给店伙计一两银子,冷声道:“伙计,馒头是这位姑娘买的。所谓施恩不言谢,在下奉劝,行善事、莫责人呐。”
他拿起两个馒头,交给愣足观注着他的义挽妆手中:“拿着吧,姑娘。”
在众人议论纷纷的包围下,李星泽拉起她的腕子远离此处。转过一道街,他道:“我看姑娘不像是寻常女子,难不成与家里不愉快离家出走的吗?”
义挽妆凤眼轻撇,道:“不甘你的事!”说罢举着手中的馒头晃了晃道:“多谢了。”
“姑娘英气非凡、伶牙俐齿,怎么对为你解围的我却惜字如金呢。”李星泽调侃道。
“哼,轻浮。不要以为助我解了围,便可指手画脚。我也劝你一句,别逼我动手。”义挽妆言语冰冷。
李星泽翩翩笑意,笛子一横,封住她离去的路,她凤眸透着厌恶,搭臂击出一掌,正中他的胸口袭去。
见掌风犀利凶猛,李星泽不敢怠慢,顺势闪躲笛子上扬,正巧击在她肘间穴位,泄去她的力道。
义挽妆惊讶退了两步,拉开架势,她武功上乘,可眼前这俊朗男人武功更是深不可测,比之她来,只高不低。
谨慎的她不想多过纠缠,打算脚底抹油开溜,李星泽目光如炬,早已识破她的计量。
向前一步,再次堵住她的去路,义挽妆秀面一紧,脾气倔强的她对其大打出手。李星泽不想伤她,只好且战且退,被逼到暗巷角落,面对掌风击来,他却不闪不躲,反倒发笑而望。
义挽妆素掌骤停他的面门,只距分毫。她道:“你不想活了?”
“我断定姑娘不想!”
“这么自信吗?”义挽妆面露嘲笑。
“因为姑娘没有杀气。”李星泽试探问道。
义挽妆哑言失笑,带着无尽凄凉,杂着彷徨。‘杀气’早在岭州一役中被那个‘缺德’的李元容给磨没了,现在能活着,不似行尸走肉那般,已是心满意足了。
她理了理青裙,失魂落魄的向巷口走去,李星泽喊道:“我见姑娘思绪纷乱,想必也无处可去,若不嫌舍下简陋,自可方便。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算了,天下处处皆可为家,不敢打扰。”
“找个安身之处,利于姑娘找个人呐、办个事。再说我看你的模样,就忆起我那妹子了,姑娘我无恶意,万望姑娘好好考虑。”李星泽语气伤感道。
义挽妆听得头疼,不过转念一想,此人的话也并非无理,再者以他的武功,强行动手,她自也是逃不掉。思来想去:“好,那就叨扰了,多谢公子仗义。”
“什么公子,在下姓李,粗名星泽。不知姑娘怎么称呼。”李星泽原本打算派人暗中盯着她,保护她。可最终决定,还是将她束于身前,将李瑞渊的目光引到他这儿,实为上策。
“你也姓李?”义挽妆顿然惊呼,刻意咬重了‘李’这个字。
李星泽笑道:“大千世间,芸芸众生,姓李之人多如恒河沙数,姑娘何必这么惊讶。”
“只是想起一位李姓故人!叫我挽妆吧。”
两人雇了辆人车马向城外驶去,可马车后数名锦衣加身的男人驭马随行,义挽妆坐于内里冲着对面的人说道:“有人跟踪咱们。”
李星泽大笑:“姑娘不必理会。”
义挽妆没有反驳,目光垂落在他手中的笛子上,可实在压不住内心疑问,道:“以你的武功,怎会容忍这些阴暗的鼠辈之流?。”
李星泽挑着嘴角,道了一声‘不瞒挽妆姑娘,这些人我惹不起。’
义挽妆也猜出大概,想必他们背后的人定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
酒楼雅间,楼无眠静站李元容身后,看着她用膳。
筷尖探舌,李元容微声问道:“还生我的气吗?”
“公子说笑了,属下不知气从何来?”楼无眠恭敬抱拳,不料腰间长刀咣当一声撞到盆栽木架上。
李元容侧过身子,勾起浮笑,道:“这叮呤咣啷的,还说没生气?看来无眠对我的成见不小啊。”
楼无眠奈何不知该怎么解释,连忙跪地,道:“一言难尽,属下惊扰公子用膳,请公子责罚。”
李元容扶着她起身,坐与身侧,亲自为她摆好碗筷,望着热气腾腾米饭,颗颗晶莹饱满,的确让人很有食欲,可殿下的动作,着实让楼无眠受宠若惊,连连摆手。
“万万不可,折煞属下了。”楼无眠惊诧道。
李元容神色一凛,道:“要本公子亲自喂你吗?”
“不……不……”楼无眠愈渐惊恐。
“对你,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要懂得珍惜啊。”李元容一字一句道。
楼无眠喉头微动,颤颤微微的端起碗,拼命往嘴里扒拉着米饭,垂首不语。
见状她微微一笑,给楼无眠往碗里夹了些菜,顿时让她呛住,喷了半口饭,李元容拿着面帕手劲轻柔的为她擦拭着樱红的唇。
“公……子,属下自己来吧。”楼无眠被这一目,闹得结巴起来。
雅间中发生的一切,透过敞着的缕窗,尽落于面对酒楼的女子眼中,看得出来她女扮男装,乌发束着纯色丝带,腰间系了一块羊脂白玉,俊逸非凡。
她对同桌男子道:“府中守着那么多如花似玉的女人,在外边也不老实。还有这楼无眠在圣上跟前这么多年,圣上难道不知道她是个女子?”
“怎会不知,怕是不点破而已。”男子回应。
“圣上对瑞王如此信赖,几乎将大半个江山交于她,为何还要让暗行御史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女子好奇发问。
“锦绣,不要揣测圣意,小心祸从口出。”
百里锦绣赞同颌首,她秘密加入暗行御史,就连她爹万里成文及其弟百里成文都不知道。其只因她爹重男轻女,总告诉她女子无才便是德,左右她的思想,不让她抛头露面,也不让她干任何事,更不让她结交官眷。
正巧那时皇上派人找到她,让其加入暗行御史;而李瑞渊则是看重她中枢尉嫡女身份;
经过多言相劝,她又逢赌气,一口答应;成为暗行御史一年多,她收集了十数道事关重大的线索,助皇上铲除了数名重位权位的大臣。
因此她明白其位重要,不过此次监视李元容,着实让她满头雾水,不知所措。
这段日子,她看不出李元容有任何异样,只是太过好色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