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偷天换日”计划实施前夕,李瑞渊找来李艺巧,俊眸上下打量这位清新可人、素服素容的女子,不免心里回忆起北燕破国之时的场景。
“你为什么不将我供出去?在你我之间,我想王爷会相信你吧?”李艺巧冷容冷语的问道。
李瑞渊轻哼,揉抚着袖上凸起的金丝纹路,淡淡飘出几个字:“因为时机未到。”
“难道你不信瑞王?”李艺巧紧张问道。
李瑞渊眼神灼灼的瞥了一眼,端着茶微抿一口,云淡风轻的回应:“瑞王对大安绝无二心,何况她还是朕的至亲。不过朕的军国大事还要仰仗瑞王,治理这么大一个国家,朕觉得有些累。”
听着话中深意,李艺巧思索半晌,冷笑道:“想必我的行为,让你自认坚定无比的心也出现裂痕了。”
突然李瑞渊身形一闪,袖中短匕抵在她的下颚间,道:“你下毒,朕理解。不过有些事,你还是不要自作聪明,小心死无葬身之地。”
李艺巧心惊,他的这一记迅袭,如灵光一闪,又快又狠,让她不得不感叹,心想‘李瑞渊竟然会武功,以她的武功,即使不济,也绝不会被对方这么轻易的近身。’
“潜龙如渊,真是人如其名。恐怕中毒是你故意的吧,究竟为了什么?”李艺巧一步踏出,反掌推开下颚匕首,侧身问道。
李瑞渊将匕首随手一甩,笑道:“朕就好似一个风筝,想要风得更高更远,可永远都逃不出瑞王的那根线。你懂吗?”
这一刹,李艺巧仿佛想通了一切,她在王府多年,皇帝经常驾临王府,他与李元容畅谈天地、风雨人情,彼此有难,皆会奋不顾身的去营救。可她总觉得有说不出的违和,哪里透着不协调,如今她都想通了,那就是李瑞渊伪装的太过纯善了。
他是李元容带大的也好,还是舍身护驾也罢,只要皇权受制,任何一位皇帝都不会坐视不理,这是人性的缺陷,就算帝王也难逃于此。
不过,转念一想,她不信李元容会想不到这点,道:“你打算怎么办?”
“告诉你也无妨,实不相瞒,朕孤独的很,不是高处不胜寒的那种,而是被关进囚笼的那一种。先帝曾告诉朕,想要帝业永祚,便要学习制衡。现在朝中党派众多,而朕的这边只有瑞王,所以朕不会让她有事。但有一天,出现失衡,那朕也只好忍痛……”李瑞渊言尽于此,眸子闪烁的盯着愣在原地的李艺巧。
离开时,李瑞渊那有力的掌在她纤弱的肩膀拍了两下,道一声:“好好活着,好好看着……”
这话句让李艺巧从心里泛起恶寒,一双秀美双瞳盯着身着黑袍的李瑞渊,良久自喃道:“这个人,太可怕了……”
性子直爽并不是坏事,可谢悠然的直肠子,惹得兵马司都满腔不悦。
奉瑞亲王命,将隆王李瑞行的尸身暂时寄放于此,可谢悠然大怒之下,将这尸身扔在了神都兵马司。
身为兵司使的秀罗,出案归来望着后堂的有些味道的尸身,怒喝道:“妈的,这是谁抬出来的。”
“回大人,是谢副使命人扔在这的,她说赦狱不是义庄,所以就……”司郎望着脸色铁青的秀罗,不敢在说下去。
“你速命人,将尸身给我拿回去。瑞王严令,这由他们负责。”转念秀罗探了口气,道:“合署衙门,就这点不好。”
“可姓谢的脾气,咱也惹不起啊。”司郎怯怯道。
“你个废物,找几个人搭着,本使随你去。”罗秀眼看天要黑了,不由急道。
话音未落,从兵马司左右侧墙飞入数十名灰衣刀客,训练有素,围着黑布,露在外边的眼神非常狠辣,服饰兵刃统一。罗秀惊愕之下抽出长刀,喝道:“召集弟兄们,有贼寇来袭。”
罗秀自然知道这伙人为何而来,当然是为了隐藏在兵马司内部的赦狱逆寇。
灰衣刀客后方走出一名粗布加身的人,阴啧啧笑道,听得出是位上了年纪的老者,借着黄昏最后一抹余霞,罗秀看清此人,年约中寿,只全身散发出的那股气息,让他有些错愕。
“来者何人,可知这是什么地方?本使劝你们束手就擒。”罗秀摆好架势,双手握刀,长刀挡在面前。
“老朽之名不值得提,到此只为一事,不过两个人而已,请大人行个方便吧。”粗衣老者布满细纹的脸上,挤出一丝嘲笑。
罗秀对话之际,闻到一股药香,心中有些惊讶:“莫非阁下就是江湖盛传的三仙之一,逆.天.行叶子枫?”
“哦?想不到大人知道老朽之名,呵呵呵,老朽荣幸。既然知道,那就将严飞和李瑞行交出来。”叶子枫发枯的手捏着数根银针。
“哼,既然是江湖中人,回你的江湖去吧。”罗秀讥讽道。
“好,年轻人勇气可嘉,不过就是脑袋蠢了点。”语毕数根银针脱手而出。
不带眨眼间,罗秀身旁兄弟喉咙就被银针贯穿,当场毙命。而面对眼前的袭来的银针,他提刀上挑,触到银针之时,就感到一投千斤之力,激得满身冷汗,堪堪将银针挡下,自己反倒退了三两步。
罗秀暗自咋舌,这老鬼武功登峰造极,自己显然不是对手,可如果他不挡在前面,整个兵马司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恰巧谢悠然带人从后堂出来,见状立即警觉,出刀纵身突刺。
数十名灰衣刀客迎上,两方乱斗,不过敌方有叶子枫坐镇,他们人数再多,却也难已抵挡。
不到两刻,兵马司官兵和赦狱司军死得死、伤得伤,场面惨不忍睹。
鲜血飞溅,墙上、地上到处都是。
“再说一遍,交出严飞和李瑞行,留你等全尸。”叶子枫步步紧逼。
罗秀身上几处刀伤,气息不稳的喝道:“你放屁。”
谢悠然同样身负针伤,道:“罗秀,我挡着他,你突围求援。”
罗秀顿然道:“要跑也是你个女人跑,身为男人不可能临阵脱逃。”
“你个笨蛋,留下咱们都得死。”
叶子枫出掌已至,看什么也晚了,两人只能硬抗。
砰的一声,两人整身向退飞去,撞到石墙方才跌落,两人勉强起身,吐了几口血,谢悠然用刀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抬起眸子,道:“就算死,老娘也不会让你轻意得逞。”
她从怀里摸出暗器掷出,叶子枫以银针相对,不料谢悠然是子母暗器,挡过第一道,隐在暗中的另一道直线掠过。
不过他们还是小瞧叶子枫,道了声“不自量力。”指间运气,弹开了那锋利的尖镖。
迅速身如鬼魅,闪到他们面前,俯视蝼蚁般不带有一丝怜悯,伸出一指点在谢悠然的额头,灿灿说道:“眼神很好,老朽杀人无数,还未见过如此眼神。好,后生可畏,老朽这就送你走。”
谢悠然自始至终瞪着他,可下一瞬,一柄九环大刀从天而降。
叶子枫心惊连忙退后,站在墙瓦上的壮汉,浑厚的声音响起:“叶老鬼,我说过,我会盯着你的。”
“段——斩!”叶子枫一字一顿的压着嗓子道。
罗秀和谢悠然再次大惊,又一个绝世高手出现,他们到底有何目的。
随即叶子枫收起怒容,换上悠闲平静的神色,负手道:“段老弟,别来无恙。”
段斩飞落,将九环大刀从碎石中拔起,顺势抗在肩头,道:“莫废话,你是想在这与我打一场,还是自行离开。”
叶子枫阴笑道:“老弟哪里笑,咱们为友,并非是敌,既然老弟执意救人,那为兄甘愿离开。”说罢叶子枫领着剩下的灰衣刀客大摇大摆的从兵马司大门而去。
罗秀怒不可遏,导致气血翻涌,喉咙发甜喷血晕厥。而谢悠然仅是一息尚存,秀丽的脸蛋毫无血色,眼皮发硬,她微声道:“我在此,不会让你们进去的……”
段斩放声大笑道:“如不是云知让我出手,我才不会参与你们之间的事。”
打斗之初,罗秀给一名司郎递了个眼神,那人从侧墙翻出,去瑞王府报信。李元容得知,率府兵至此,刚刚踏入大门,便见到段斩精壮的身影。
“段兄,好久不见。”李元容冷声道。
“唷,元容贤弟,既然你来了,那为兄就告辞了。”段斩身影如猛虎,一跃出墙。
李元容连忙抚住油尽灯枯的谢悠然,素掌给她灌输内力,轻唤道:“谢副使,振作点。”
可那股股内力如泥牛入海,荡不起一丝波澜,她半眯着眼,声线小到李元容贴在她的唇上才听清所说的话。
“李元容,叶子枫要劫严飞和李瑞行,用意不名。还有我恐怕活不了了,你答应我的事,一定要办……”话还未尽,她的脑袋一歪,不甘心的停止呼吸,双眼半睁,再无光彩。
李元容阖目长叹,心里一阵刺痛,将她放平,拳头紧握,道:“你放心,本王答应了你,就绝不会反悔。”
罗秀惊醒起身,见到李元容的身影,强撑发痛的身子,急声道:“下官参见瑞王,敢问瑞王谢副使怎么样了?”
李元容无奈轻叹,摇了摇头。罗秀整身又躺在床上,双目无神,他们两人虽然平素总吵,表面谁也看不上谁,可内心早就当她是妹妹。
“下官不明白,这些人为何要抢个死人,还有那个为敌国传信的严飞。”罗秀悲痛含泪,咬紧牙关问道。
李元容星眸撩起,目光远视,道:“恐怕严飞只是个幌子,李瑞行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不过他此次没有得手,必定卷土重来。本王一会命人将李瑞行的尸首就地火葬。”
“可火葬不合规制啊?”罗秀喊道。
“顾不上了。本王原本留着他的尸首,也是为了引起附逆余孽,可是这次本王计算有误,白白枉送了谢悠然的命。他日再遇,本王定要与叶子枫这个老鬼好好算算这一笔笔的账。”李元容恨声道。
兵马司外的街角暗处,段斩问道:“这趟混水,你为何还要搅合进去。”
傅云知素衣藤笠,轻音笑言:“不是为了李元容,为了给我自己报仇,我也不会让叶子枫得手的。他要做什么,我再清楚不过了,他要在李瑞行的尸首上留下李元容谋逆的罪证。到时候无论李元容多少位高权重,也难逃这逆谋之罪。何况,这朝廷上有很多大臣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哎,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李元容。”段斩虎躯靠墙,喝了口烈酒道。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呐……”傅云知幽幽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