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苛捐杂税

三天的时光飞逝而过。

李凌峰再去牙行找王二狗的时候,牙行给出了答复,最后是以一千六百六十六两的底价与张老爷成交,若非因为他着急东去,李凌峰想必也拿不下来。

十里庄记在文墨居名下,林老板是其表面上的所有者,而李凌峰则是背后实际的主人。

王二狗没想到李凌峰说买就买,最后虽然压了价钱,但是他们牙行的佣金也不少,掌柜的还特意拿了十两给他做奖励,除此之外他在牙行的生计也算是保住了。

牙行里的其他三人万万没想到,那两个看起来穷酸的少年真的会买下行里的庄子,惊诧之余,在听说是给文墨居的老板代买的,也就释然了。

他们就说嘛,不过两个穷小子哪里买得起庄子,原来是给人家老爷当跑腿的。

不过心里虽然还是瞧不上李凌峰二人,但是对王二狗却是很眼红,能做成这一桩买卖,王二狗留下来不说,还得了主家的赏银,他们能不羡慕嫉妒恨吗,以至于连着几日都对着王二狗阴阳怪气。

李凌峰不知道一个牙行里还能如此勾心斗角,他盘下庄子后,又在王二狗手下买了不少仆人,因为庄子他想私有,就没记账,但接下来在庄子里搭台生产蚊香,原材料和工钱这些支出都是要记录在册的,到时候要和林老板分账。

接手庄子后,李凌峰还要接手庄子上的上百户农户,待手续办完后,李凌峰带着刈在说定的时间赶到了十里庄。

“老爷,俺们都是这附近的农户,听说张老爷把庄子和田都卖给您了,你看看还给俺们租地吗?”龙卧岩的村长站在村民前面,脸上带着小心翼翼。

张老爷要卖庄子全家东迁的事早在村里闹得沸沸扬扬了,村里人几宿 都合不了眼,要是新来的老爷不愿继续租地给他们,或者提高地租,那可就真要了老命了。

龙卧岩租了张地主家的田地的老少爷们基本上都来了,听见村长的话忍不住抬起脑袋,眼睛里带着忐忑和乞求。

李凌峰看着众人皱了皱眉,疑惑道,“不知道以前张老爷收多少地租?”

大夏朝土地“不遏兼并”,由地主占领的土地,占大夏朝耕地的百分之七十以上。而且一般是佃农种一亩土地,地主就要收一半的收成,如果佃农租用地主家的耕牛或农具,地租还要上涨,更有甚者涨至八成。

而且随着土地兼并日益严重,失地佃农越来越多,特别是近两年来,地主们提高地租的套路层出不穷,大多以更换佃农为由,强行提高地租。

筑城是黔地的州府,此地的农民百分之九十都是佃农,有地者只有百分之十,而这百分之十绝大多数又是地主。

“一亩收成一两石,地租更有甚者交至一石三斗”,许多佃农交完地租后两手空空,甚至“今日完租,明日乞贷”。

就算这样,还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交完地租后还要缴纳赋税,老百姓所剩不多的粮食还要交朝廷的各种税。

国家收完正税(其中最重要的是农业税),对人征收“人头税”,工商和山木产品税,对商人手中积存的现金货物征收“算缗钱”,对车船征收“算车钱”,除此之外,马牛羊等牲畜还有牲畜税,盐、铁、茶、酒、矿产税课等专卖,此外还有落地税、牙税、当税、契税等杂税。

“苛捐杂税”不是简单的四个字,其中裹挟着多少老百姓的血肉,李凌峰不得而知,但是他就知道中国历史上奇葩的收税理由。

比如周厉王时期为了搂钱对百姓征收“喝水税”。

秦末战乱后,统治者为滋生人丁,征收“剩女税”。

清朝时期,平民百姓爱穿草鞋,每天出城门做生意,官府为敛财,对穿草鞋进城的实施“草鞋捐”,对光脚进城的征收“赤脚捐”。

民国时期种植鸦片要窝捐,不种鸦片要懒捐,更有甚者你不捐去老百姓家破门而入征收“打门捐”,还有“晒太阳税”、“大便税”,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其做不出。

大夏朝这两年动乱朝廷的征税本就收得重,再加上很多地方官员不作为,聚众敛财,和地主一起压榨百姓,“一岁之耕,仅供公足,而民食不过数月”之情形不过最普遍的现象。

所以李凌峰不得不皱眉,不得不扼腕。

龙卧岩的村长见新来的老爷开口问地租的事,老实答道,“张老爷还算仁善,只收我们五成税,借用耕牛和农具也只长一成……”

村长的声音越说越小,如果能保持这样他们就知足了,但他又怕自己说出来,让李凌峰觉得自己有一种胁迫的意思,惹得李凌峰不喜。

李凌峰闻言叹了一口气,收一半的地租就叫仁善,那不仁善的还不知道收多少呢。

“你们先回去吧,此事容我考虑一二。”李凌峰挥了挥手,让院里的人先散了。

这地租他不能不收,活在封建制度下,活在地主阶级中,他一人不收地租改变不了大夏,只会引发连锁反应,导致枪打出头鸟。但是他也不能按张老爷的方法收,要给老百姓留盼头。

要想真正解决这个问题,还是要改革,还是要从朝廷出发。

他想了想,要想了解大夏朝真实的土地制度和税收情况,看再多的书也不如亲自去村里看看。

李凌峰叫住了准备出门的村长,“老伯,能带我们去田地里转转吗?”

“可以可以。”村长连连点头。

龙卧岩的村长姓吴,他带着李凌峰和刈往龙卧岩的田地而去。

黔州“八山一水一分田”,地形地貌复杂,筑城有山地也有梯田,龙卧岩村的地一片一片并联成片,田一层一层垒高而上,一眼望去,满目金黄。

李凌峰跟着村长看过十里庄名下的地头,发现十之有九都是良田肥地,而且龙卧岩有七成的地都属于十里庄,难怪农户要佃租。

“老爷,虽然老汉知道这些话儿不该讲,但是还是求老爷看在这两年乡亲们都难的份上,不要再提地租了……”

见李凌峰停在地埂上,吴老汉大着胆子求情,可能是李凌峰年纪和家里的孙子差不多,想着村里上百户的生计,他咬咬牙还是开口求了情。

吴老汉言辞恳切,对着李凌峰弯腰拱手。

李凌峰吓了一跳,这可是能做他爷的人了,哪能给自己拱手啊,连忙拉住吴老汉的手,“老伯,你这是做什么,小子是要折寿的啊。”

吴老伯见李凌峰亲手扶他,心中触动,却还是坚持道,“这两年村里吃不饱饭的人又多了,田地里产量也不高,还请老爷开恩……”

他这个一村之长,为了村里人的生计,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求情了。

“老伯,你这是作甚,你放心吧,地租只低不高。”

见吴老汉眼中的恳求,李凌峰连忙开口保证。

吴老汉一愣,不敢置信道:“老爷说的是真的?”

李凌峰笑着点了点头。

“那老汉代村里人谢谢老爷的大恩大德。”吴老汉生怕李凌峰反悔,连连拱手道谢,最后还是李凌峰用了巧劲才将其的动作止住。

吴老汉没想到十里庄新来的老爷如此好说话,再加上对李凌峰实在感激,态度都亲和了不少,也热情了不少。

李凌峰跟着吴老汉转一圈下来,勘察了土壤还有水质,对龙卧岩的地产量心中有数,正打算带着刈回去,却被吴老汉热情的请去了家里。

吴家是普普通通的乡下篱笆院,吴老汉是村里的村长,一路上见他带着李凌峰二人往家去,不少村民都惊诧莫名,但碍于李凌峰在,也不敢多问。

等到了吴家后,吴老汉就让媳妇儿去烧热水,把自己珍藏了好几年的一点点茶叶都拿了出来,“李老爷不要嫌弃。”

李凌峰摇了摇头,笑呵呵的端过茶喝了一大口,向吴老汉致谢。

“小子哪会儿嫌弃,正好口渴,还要多谢老伯哩。”

刈抿了一口,闻言点了点头。

李凌峰和吴老汉又聊了许多,比如龙卧岩有多少户人家,还有往年地里的收成咋样,还有就是交税的问题,问老伯他们平常都交什么赋税,看看和云水镇有何区别。

最后,李凌峰想了想自己日后要和林老板合伙在庄子里生产蚊香,光靠买来的那些仆人也不太够,到时难免要用到村里的人。

李凌峰把生意之事挑挑拣拣和吴老汉说了,吴老汉有些迟疑和犹豫,在听到负责之人过些日子就来,还以为庄子真正的老爷不是李凌峰,不由担心道,“那李老爷之前答应的还作数吗?”

李凌峰笑了笑,“我说的自然算数。”

“行,那老汉到时候看看村里人哪些有空……”吴老汉以为这是李凌峰的交换条件,村里人免费帮工换田地不涨租。

李凌峰看吴老汉想歪了,以为自己要白白使用村里的劳力,不由失笑。

“老伯,若是我们用了村里的劳力定然要给工钱,当然,还是看乡亲们的意愿……”

等李凌峰和刈从吴老汉家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吴老汉热情的留两人吃饭,李凌峰知道农家人不容易,哪里肯再吃白食,笑着婉拒了吴老汉的好意,带着刈回客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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