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院试首场发榜的日子。
大夏朝院试的第二场在第一场考完三天后,而第一场考试发榜时只有座位号,并不会张贴名字。除此之外,只有第一场榜上有名,才能继续参考第二场,首场也相当于“晋级赛”。
府衙门口围满了前来看榜的考生,一众学子皆面带忐忑的蹲守在红榜下,等待着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是继续参加复试去角逐最后的生员名额,还是看榜后黯然离场,答案就揭晓于这一张红榜之上。
李凌峰三人抵达府衙门口时,正值樊知府命胥吏敲锣张榜,一阵鞭炮声过后,随着“咚咚”一声锣响,蹲榜的学子皆沸腾了起来。
蹲榜时长,看榜时短。
不过须臾,红榜前就发出了不少考生的哀嚎之声,大多是初试没过的,不少学子哀嚎过后,皆一副备受打击的样子,然后失魂落魄的从人群中退了出来。
“峰弟,你二人觉得吾可能过?”看着大家都是一副没考好的样子,蔡进也不由有些担心。
三人中貌似就是自己学问最差,可千万不要又是自己一人落榜,否则失意事小,回家备考事大,到那时,家里的老头子岂不是要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嚷嚷着打断他的狗腿?
蔡进苦着一张黑脸,不敢想象自家老子要是知道他连初试都没过的反应,悲伤地叹了一口气。
李凌峰被蔡进苦大仇深的样子逗笑了,心里却是对蔡进的学问有两分自信的,一起读了这么多年书,他多少有两分了解。
于是憨笑道:“蔡兄不必担忧,我倒是觉得你这次肯定能过。”
“当真?”蔡进闻言眼睛一亮。
这次还没等李凌峰开口,一旁的吕为安却扭过头看向两人,认真道:“你我三人肯定能过。”
吕为安的声音里有一种对自己的自信,再加上他对李凌峰和蔡进了解,他觉得,不出意外的话,初试三人是没问题的。
见李凌峰和吕为安都说自己能过,蔡进心里放心了不少,然后便要了李凌峰和吕为安的座位号屁颠颠地挤进人群去看榜了。
“咦,仕仁兄,那是你堂弟吗?”
一个青衫学子在看完榜后转身,不经意间瞄见站在后面的李凌峰,转头对旁边的李仕仁不确定问道。
李仕仁刚看完榜,脸上带着笑容,听见好友的声音反射性的抬头看去,果然看见了自己的堂弟还有吕为安,于是和众人走了过去。
“峰弟,为安兄。”
李凌峰正在神游天外呢,突然听见有人喊自己,抬头就看见了自家的堂哥李仕仁和他身旁的那些学子。
这些人李凌峰大多都认识,正是他前几日从文墨居分店出来后遇见的那几位。
“原来是堂哥和诸位仁兄。”李凌峰憨笑着拱了拱手,吕为安也对着李仕仁的方向颔首打招呼。
李仕仁难得有些惊喜,没想到今日看榜还能遇见自家堂弟,毕竟堂弟看榜一直不是很积极,向来喜欢快散场了才过来。
不过意外归意外,他还是挺开心的。
“你二人看过榜了吗?”李仕仁笑得腼腆。
李凌峰摇了摇头,榜下学子众多,人多难挤,好友蔡进要了他和吕为安的座位号就过去了,现在应该还在看吧。
见李凌峰摇头,李仕仁了然,虽然小堂弟临考前不看经义看算经和兵法,但是以他对堂弟的了解,莫名的觉得峰弟一定能过。
只不过,虽然他觉得李凌峰能过,但他身边的学子却不会这么想,毕竟李凌峰在他们眼中如今也算是一朵“奇葩”了,其行为不亚于你高考理科,但是临考前两天却在看《中国通史》和《齐民要术》,那可不就是不务正业吗?
不过他们这些人却也没有什么坏心思。
相反的是,他们甚至还挺喜欢李凌峰的,毕竟仕仁兄的这位堂弟很有礼貌,还会说“我真是谢谢诸位仁兄了”。
想来,有礼貌的少年都不会太差。
想到这里,几人纷纷如兄长一般开口鼓励眼前的少年,希望他不要因看错书落榜而从此一蹶不振,只要回去好好努力,下次院试又是一条好汉。
“李兄,此次县考不过练手,无论结果如何无须挂怀。”史姓学子轻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李凌峰的肩头。
他身旁的学子闻言也鼓励道:“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李兄弟少年风华,想必下次定能一举考上。”
“唉,李兄弟这次也算吸取经验了,想必下次不会再被诓骗……”
……
“阿嚏。”此时此刻,文墨居分店内,一位身穿长衫的掌柜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几位考生七嘴八舌,义愤填膺,觉得要不是李凌峰被诓骗着买那些书看,肯定就不会落榜了,院试开考前还被骗着看杂书,那平日里不知道被骗得有多惨呢。
非是李兄弟无才啊,实在是命运弄人。
众人一脸同情,眼中带着湿意,为李凌峰坎坷的人生道路鸣不平,把李凌峰看的鸡皮疙瘩掉一地,整个人多少有点“毛骨悚然”。
李兄何时被诓骗过?还能有人骗得了他?
吕为安听着一众学子的议论声愣了一下,随即不解的朝李凌峰投去了一个怀疑的眼神:李兄,你不如解释一下?
“……”
李凌峰疯狂嘴角抽搐,在看懂了吕为安的眼中的意思后,不由更甚。
他能说自己也不知道吗?
众人也不管李凌峰如何想得,自顾自一番猛烈的安慰后,甚至还偷偷商量了一下,为避免李兄弟当着众人失了颜面,他们还决定贴心的提早离去。
诸位学子叹气:真是没有比他们更关爱考生,善解人意的大夏少年了。
众人纷纷拱手告别,在李仕仁脸上的尴尬都快绷不住的时候,把人扯着离开了。
“……”
待众人一离开后,吕为安转头,冲着李凌峰看戏似的挑了挑眉。
李凌峰:“……”
如果不知道无语两个字怎么写,大家请看我的脸。
插曲过后,两人站在原地等待,没过多久,去观榜的蔡进就兴高采烈地回来了,“峰弟和为安兄所言不虚,你我三人,皆榜上有名也。”
三人榜上有名,也就代表进去了第二轮的复试。
虽然此次参考的学子众多,但按照规定,一千多的学子如今刷掉了三分之二,仅剩三百多人进入复试,录取比例惊人,想必其中边学政的“对联加时赛”出力不少。
三人看完榜后就回到了客运来,在客栈中安心准备着第二场考试,每日的看书写题练字,李凌峰早已得心应手。
直到复试开考前一日下午,李凌峰终于收到了林老板的来信,惯例给了小二打赏后,他回到房中读了林老板的回信,然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
第二日清晨,院试的第二场也如火如荼的开始了,三人再次走向了镇远府的贡院,或许是因为边学政对联刷下去的老生不少,第二场考试比第一场清冷多了。
李凌峰在收完身后,跟在引路的胥吏后,进入了一间新的号舍。
院试第二场的考试内容难度与第一场差别不大,却比第一场多了一道基础的策论。
策论是大夏科考必不可少的题型,其内容也大多是议论当前政治问题,让考生向朝廷献策的。只不过,院试所考实为策论最低一级,其只要求考生按要求作答,将所给时事问题总结即可,并不要求考生提相关的治理意见。
大夏近几年的时事不少,旱涝灾害,巩固边防,充盈国库、改革制度……多如牛毛。
而李凌峰这场考试,策论的题目选的就是有关于大渠河水灾治理的。
李凌峰看着卷纸上的题目,陷入了沉思。
大渠河是大夏的母亲河,也是大夏国第一长河。
大渠河是一条矩形河,蜿蜒绵亘,水系众多,流域具有冬长夏短的特点,而且途经众多山脉,地势险峻,河流落差极大,水能丰沛,汛期时间长,还有凌汛。
但近几年,大渠河流域暴雨频发,沿岸不少州府饱受洪水侵害,冲垮了数不胜数的村庄,洪峰时期的损失更是难以计数。
其实,水涝刚发时,朝廷还会赈灾什么的,只是时间长了后,因为没有治水良策,新建的村落又被冲垮,再修,再垮……
这谁能顶得住?
大夏国库因何而空虚?
李凌峰觉得十有三四是因为治水,长时间治水花耗的白银如流水,朝廷一边束手无策,一边又拿不出银子,最后就只能放任不管,不了了之了。
之前他曾在《大渠河志》中看到过“每水湛,决民庐舍无数,村落上千,被灾者率可十万以上,地浮尸,哀号漫天”的记载,由此便可见灾情之严重了。
李凌峰叹了一口气,不管什么灾祸,想来最后受苦受难的都是老百姓,治水不是自己现在可以想的,还是安心答题吧。
到了日落时分,发令钟响起后,考场内的考生在胥吏打开号舍门口,陆陆续续地离场,众位学子没看到边学政,忍不住舒了一口气,太好了,今天终于不用加考了。
李凌峰也在交卷后走出了号舍,待和蔡进吕为安二人汇合,三人才往客云来赶。
如今两场考试都已经作答完毕,考生们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纷纷坐在一起讨论着今天复试的策论题,谈起了自己所答的治水之策。
众人高谈阔论,仿佛在座的都有经天纬地之才,纷纷对大渠河的水涝治理提出了自己的宝贵意见。
三人坐在大堂内,蔡进听一旁的学子谈得兴起,不由有些疑惑,“你们二人这策论是如何作答的?”
不问问不放心,听见众人所言,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答案了。
吕为安闻言一愣,虽不解蔡进所言何意,却还是皱着眉开始想自己的答案。
李凌峰失笑,一瞬间洞察到蔡进的心思,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蔡兄无须怀疑,策论题的确只让答其原因,并未要求治理之策。”
所以说,考试还得是读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