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就是等着皇帝亲自开口升官,然后朝中众人在讨价还价,给他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结果,但这个结果却不一定配得上李凌峰的功劳。
要么就是李凌峰自已开口去要,要多要少得依靠自已的本事,想要坐高位,就得去争去抢,抢到了还要坐得稳。
这其实是永德帝无声的一场考验,如果李凌峰没有去争,在他眼里,李凌峰守拙有余,却也当不得什么大事,想扳倒彭桦一党更是没有可能,只怕就算李凌峰升官以后,日后便再无寸进了。
天家无情,李凌峰这会儿倒是真见识到了。
徐秋说的戏是李凌峰故意为之,其实他并没有私底下传信给蔡巍,让蔡巍配合他,在朝上演这一出戏。
他只是利用了蔡巍而已。
让徐秋安排两名士子,在蔡巍下朝的必经之路上争论前朝名将封赏之事,蔡巍途经此处,见两人争得面红耳赤,却都有理有据,不禁起了兴致,停了马车驻足观看。
“那褚光战功赫赫,领兵收复北境六城十八县,百姓爱戴,名声远扬,竟只做了个四品中坚将军,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如此功绩,即便封侯拜相又有何不可!”
如此看来,蔡大人确实没有浪费自已的一番苦心。
永德帝在早朝上挑人是随机的,但不管让谁说,这些人里他一定会叫到蔡巍,因为蔡巍笼络的大多是寒门士子,所以蔡巍肯定会说有利于李凌峰的话,即便是不说有利的话,最少也是按功犒赏的公道话。
所以李凌峰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蔡巍,并且暗中给他打了鸡血,蔡大人才会一改常态在朝堂上说出封侯拜相有何不可的壮语。
他只是觉得李凌峰的功绩即便封侯拜相也足够,并没有真的让永德帝封李凌峰做侯爵,只是他这话一出,在朝里代表世家那群人眼里,无异于是响雷。
而且李凌峰虽然没有直接授意蔡巍,但确实又收了蔡巍的礼,且送给对方的礼更加贵重,是一副结交的模样。
如此,蔡巍心里本就偏向李凌峰,再加上昨日听的豪言壮语,说到兴起,直接脱口而出也很正常。
永德帝以为是李凌峰与蔡巍私谋的结果,其实只不过是李凌峰独自一人在暗中推波助澜罢了。
听徐秋说起早朝上那帮人跪倒一片,请永德帝收回成命时,李凌峰忍不住笑了起来。
本来他只欲封个爵位,这些人偏偏要让他做侯爷,真是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李凌峰提笔在信纸上写了起来,闻言开口道,“陛下今日有心封我为侯,多半也有受激的结果,说是已经着翰林院拟旨,但我估摸着大概率不会很快下来……”
拟旨是不需要这么长时间的,之前永德帝封赏李凌峰,基本上是说完后,翰林院的旨意紧接着就下来了。
但这次,早朝完了,圣旨还在宫里,无非就是永德帝想看看,到底有哪些人会竭力阻止。
或者说了要给李凌峰封侯,等这些人闹够了,也会因他们的“逼迫”假意妥协,从侯位降至爵位,好借机敲打自已。
他们这位帝王,真是玩得一手好权谋。
徐秋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道,“公子的意思是,这圣旨还会有变?”
李凌峰放下手中的沾了墨水的毛笔,将信纸拿起来吹干,然后小心翼翼的叠好放进信封里。
他开口道:“你带府里几个信得过的下人去看看,今日朝上闹得最厉害的那几人有没有出门。”
徐秋点头正要出去,又听见李凌峰喊他回来,然后把信封交到他手上,“这个送回去,只说放心,我答应的事自会做到。”
李家这两日已经搬得差不多,李凌峰打算让府里的下人们慢慢过去,他在这些签了死契的人里选出了一些,打算留在李宅里,跟着武夫系统的学学武艺。
经过冀洲刺杀一事,他也起了心,想养些厉害的人在身边护住家里人,但此事府中除了他与徐秋,还有那些被选中的下人外,无一人知晓,府里其他人只觉得那帮人是被李凌峰留在李府看宅子了。
第二日一早,李凌峰便带着徐秋往龙西山去了。
他如今身体慢慢好了许多,结痂也渐渐起了边,看着是快到了要掉的时候,身上的伤疤总是因为愈合奇痒难耐,倚翠每日里总要替公子擦上三回药,才能缓解一二。
李凌峰穿着一袭深蓝色锦袍,里面加了棉絮,又披着狐裘大氅,人才觉得暖和了不少。
京里的雪比起冀洲倒是小了不少,雪花从空中轻柔的飘落,去龙西山的山道上未见有行人,两旁的林子里铺了一层薄薄的白色,有些地方还有动物留下的脚印。
招提寺人不多,但还是三三两两有人过来,李凌峰的马车停在寺庙外,马夫看着马车,他则带着徐秋进了庙里。
招提寺他不是第一次来,之前还在这里养过伤,他一进门,门口的无量就认出了他。
无量双手合十,垂下眼睑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才看向李凌峰道,“原来是李施主。”
李凌峰朝他点了点头,张氏之前来替李凌峰求平安的事庙里的和尚基本都是知道的,所以李凌峰直接道明了来意,“小师父,我是来庙里替母亲还愿的。”
无量笑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请李施主随我来吧。”
招提寺的宝殿里,有两个小沙弥在扫雪,大殿外有一个巨大的青石双龙圆形石雕香炉,里面还燃着三炷腕口粗的长香,三三两两衣着华贵的夫人带着下人将从宝殿里领到的香插在了长香旁边。
无量将人领到此处便退了下去,李凌峰在门口看了一眼大殿里宝相庄严的佛像,提步进了殿里。
大殿中间是一座佛像,左右是两尊菩萨,都是塑了金身的,梵音袅袅,香火的气味很浓。
殿中整整齐齐摆了三个蒲团,最右边的蒲团上跪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夫人,夫人的身后站着一名身穿宝蓝色衣裙,身量秾纤得中,修短合度的小姐,小姐身后是两个丫鬟。
见李凌峰走进殿中在蒲团上跪下,那小姐瞥见他深蓝色的锦袍一愣,旋即含羞带怯的抬起头看了一眼,一张柔美的脸上一瞬间布满了红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