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宰相彭桦三十岁为相,夏朝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位丞相,只可惜……
听见殿下拿彭桦和今科状状元相比,老者有些不屑,“彭桦虽然德行有亏,但学识并非其登顶相位的本质,这状元虽年轻,但出身……”
今年科考鼎甲三名受陛下钦点,除了榜眼杨照是世家大族出身,其余二人皆是贫家子的消息早已在京城不胫而走,寒门士子的路可没有彭大人的平坦。
黑衣男子听见幕僚所说,并没有搭话,看着游行夸官的人走远,才开口道:“走吧,该进宫了。”
最近宫里不太平,母妃今日才被解了禁足,想必已经等候多时了。
因为今年殿试提前了,京师里的大多数商贾虽然已经知晓会试的排名,但也来不及榜下捉婿,如今游街夸官又有金榜在此,都纷纷嚷嚷着要备上名帖上门去请,吵得好不热闹。
“这状元郎气度不凡,听闻又是寒门出身,你们可别和我抢啊。”
“贾员外,这怎么能说是和你抢呢,家中女儿待字闺中,我这个当爹的自然要为她寻一门好亲事啊。”
“你们这是吵什么,再怎么说也是在皇榜之下,各家凭本事去请,又有什么好争的。”
“要我说,鼎甲三名大家还是别想了,我们不过一介商贾,要说是别的进士可能还有些希望。”
“高兄说得有理,再说了,前三名除了状元爷不是还有榜眼和探花嘛?我瞧着那两位老爷也是不错的,探花郎生得也俊俏。”
“探花郎?这探花郎自古以来便是天家赐的婚,哪有你我觊觎的份,我只盼着闺女能被哪一位进士老爷看上,哪怕是做妾,也比嫁入商户强。”
“说得也对,谁不是呢。”
在东城墙下观完金榜,李凌峰与众人又重新打马而去,在官道上继续游行,京中的老百姓都围在道路旁想一睹状元郎的风采,不少女子也将手中的绣帕香囊相赠,只可惜被李凌峰一一拱手拒绝了。
当然,好奇新科状元郎的也不止老百姓,还有各个世家大族的小姐公子,不过高门之人最为讲究,京中小姐出行要带薄纱,还要有仆役伺候,像这样的场面自然不方便在街道上挤着,以免被冲撞了,便只能寻些酒楼客栈茶肆铺子二楼的雅间,看得清楚也守了礼节。
在一间茶坊的二楼雅室中,幽幽的清香从小铜炉中飘出,墙上挂的是当今有名的山水画家五柳先生的仿迹,墨然宣纸,画意悠长,房中的矮桌上放着插画的瓷瓶,还有精致的茶具,珠帘为幕,影影绰绰,却遮不住屋内的绝色倾城。
孟知若明眸含水,眼波流转,这些日子父亲刚调任回京,她闲来无事便带着桃枝出门散散心,路上听闻今日新科高中之人要游行夸官,便躲来这家茶室,也想凑合趣。
桃枝跪坐在矮桌前的蒲团上,手上正为自家小姐斟茶,嘴里却也抱怨着这几日回京遇见的事,一点儿看八卦的心思也没有,眉间反而浮现出思虑与担忧。
“小姐,你说京城有什么好的,那些官家小姐不过仗着父亲在朝里品阶比老爷高,就不把咱们放在眼里,都说自己是大门大户出来的,心眼儿也太小了吧。”
桃枝越说越气,最后将端起的茶盏又重重的放回到了桌上,茶水从盏中洒出不少,她又赌气似的掏出帕子将洒出的水擦去。
“这茶你喝不喝?不喝也不要作践这上好的茶叶。”孟知若伸手挑起窗边的轻纱,转头看见桃枝还坐在蒲团上生闷气,一边瞧向窗外一边出声道:
“这京里贯然捧高踩低,她们自诩为京中贵女,却叫我比了下去,瞧不上孟府的门楣也正常,我又求不到她们头上,等我选了秀女……”
窗外锣鼓喧天,孟知若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怎么了小姐?”
见自家小姐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还怔怔的盯着窗外出神,桃枝觉得是小姐没有听到以及的声音,端着茶从蒲团上起身想给自家小姐送过去。
“哎呀”
桃枝一眼就看见了楼下骑着白马的李凌峰,手指一时不察落到了茶杯杯壁上,被烫得叫出了声。
大街上,李凌峰一袭绯色官袍,气宇轩昂的骑在马上,那副场景太过夺目,让孟知若一时入了神,待听见桃枝的惊呼后才回过神来。
纤纤细手淡定的将轻纱放下,回过头见到被烫到的桃枝,她将茶盏接过来放到了桌上,才开口斥道:“端了这么多年的茶水还这样不小心,如果是在别处,伤了自己不说,孟府也要跟着丢脸。”
“小姐,桃枝知道错了。”桃枝闻言连忙认错。
孟知若见她真心知错,也不愿计较,放缓了口气道:“去拿凉水冲一冲吧。”
屋内就有备着用来煮茶的清泉,也有用来清洗茶具的凉水,桃枝很快的将手放在水中浸泡一会儿后拿出,虽然有一道红印,但烫的并不严重。
“小姐,刚刚骑在马上的是李公子吧?”桃枝手没刚刚那么疼了,才想起来问刚刚的事。
孟知若闻言神色有些复杂,楼下的自然是李凌峰,之前在筑城时父亲想将自己许给他做妻子,如今在京中再见,想不到竟然已经是状元身了。
她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即便是状元又能如何,这京中并非坦途,既然我下定决心要入宫,也万不能被此事所累。”
“桃枝”
孟知若想到之前帕子掉了的事,皱着眉头将茶杯放到桌上,问道:“之前寻帕子的时候,可没叫别人看着吧?”
“自然是没人。”
桃枝保证过后,才将头凑过去压低声音道:“将李公子带过去的小厮已经被发卖了出去,那天在池边奴婢检查了两遍,都没有人才敢将人放进内院的。”
窗外的锣鼓声渐渐远去,等孟知若再掀起轻纱时,只看见了李凌峰三人马背上远去的背影。
……
今日是殿试放榜的日子,苏府上下从清晨就开始忙碌起来,就连一向在西院里很少露面的苏夫人也出现在前厅,指挥下人打扫卫生,不管怎么说,嫡子科考放榜,当家主母也该操持起来,怎么好不闻不问呢。
当然,苏夫人也并非完全在作秀,至少苏大人早朝回来时带回了苏云上殿试第五名的消息,苏家嫡子首次参加科考便得了传胪,府里上上下下都脸上有光,一荣俱荣,再不是自己亲生的,也不会挑在这大喜的日子招惹是非。
“老爷,你说予儿借住在附上的友人得了状元?”苏夫人站在回廊处,看着刚进厅堂的苏老爷,难得从她慈善的眉目上看见其他的表情。
苏大人大步流星的迈进了屋内,然后一屁股坐在了主位的靠椅上,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慢悠悠道:“陛下钦点的状元,你觉得还有假?”
自家儿子榜上有名,名次还不低,换做哪家,当爹的能不高兴?偏偏予儿借住在家中的好友成了天家钦点的状元郎,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再加上早朝时听见那些攀比的声音,连何尚书都没脸,自己又能好到哪儿去?
见苏老爷像吃了炮仗一样,苏夫人也不敢再追问下去,她笑了笑,有些无奈道:“那还要为予儿庆祝吗?妾身刚吩咐下人去把库房里的鞭炮拿出来,想着喜庆一下。”
“你当我苏府什么人?”
苏老爷瞪着眼,将丫鬟端上来擦手的布巾丢进铜盆中,“自然是要庆祝,且不说予儿自己争气得了个传胪,他的朋友既然中了状元,府中没有点喜气,平白落人口实,以为我苏密容不了人。”
见自家夫君这么说,苏夫人眼中神色一暗,却还是对身后的丫鬟摆了摆手。
“慢着。”
见丫鬟走了出去,苏大人神色微动,开口将人喊住,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游行夸官也该结束了。
“你去让厨房多做点菜,午膳请李公子过来一块儿用。”
京师的大街上,正如苏大人所料,游行夸官已经接近尾声,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所有的进士各自往住处而去,李凌峰也不意外,在与何崇焕、杨照二人告别后,他骑马走了大约百米,然后停在一家酒肆旁等苏云上。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苏云上姗姗来迟,两人都是今年科试的佼佼者,站在一起又是两个美男,自然引得周围的百姓连连侧目。
“子瞻,为兄还未恭祝你蟾宫折桂,高中状元呢。”苏云上走在李凌峰身侧,从唱名开始到游街结束,两人就没有机会说上话。
李凌峰牵着缰绳对他拱了拱手,笑呵呵道:“你我与焕之同时金榜题名,我们之间不用这么见外。”
两人边聊边走,不过半晌的功夫,便到了苏府的门口,见两人回来,门房立马转身去回禀苏大人,而苏府的小厮则是提着两挂鞭炮从门里跑了出来。
“小的恭喜公子和李公子金榜题名。”小厮嘴甜讨好道。
看见他手上的鞭炮,苏云上了然,趁他还没开始放,便开口问道:“父亲呢?”
“主人在厅中设了席,让公子请李公子一同过去用午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