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乍一听,就有些骇人。
怎么自己的妻子出事了呢?而且还是他杀的。
许清桉先把周围的大家伙遣散开来,而后只剩下他和沈珍珠,还有宋惜以及谢恒远的时候,才说道:“奉贤兄,回去早点休息吧,今天你累了。莫要说一些胡话。”
虽然大家都很想知道答案是什么,但是这个时候都默契十足的不问了。
宋玺道:“早点休息,明日还要给大家诊断。这几日的疫病有了很大的好转,至少很多人都在恢复了。”
这算是这段时间一直以来的好事。
奉贤没有走,坐在那里,又给自己灌了一杯酒。
“我与娘子,当年也是同许大人与沈娘子一般,情投意合。甚至我感觉,我和她之间,是比谁都要好的。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子。”
这个时候,沈珍珠示意杏桃给他一碗醒酒汤。
奉贤淡淡地笑了笑:“我想她,每天都在想。”
“她走的时候,大概是七年前了。那会儿我们都很年轻,我是大夫,她也是医药世家。我们俩都喜欢制药,喜欢治病救人。”
“我原本就不喜欢那些其他老大夫的迂腐。未曾想,意外得知她和我站在一处,我这心中也觉得欢喜,而后我们接触越来越多,就在一起了。”
说到这里,他的眼里都是惆怅:“那次,我记得也是遇到瘟疫。”
这个时候宋玺震惊了:“难怪!难怪奉贤老兄,你能如此镇定的指挥我们,我看着你就知道你厉害,原来遇到过。你这大功劳,为何没有人奖赏你?”
他含笑说道:“奖赏?我收到了奖赏啊,我在牢狱中度过了五年。”
说到这里,大家都有些唏嘘,沈珍珠直接站起来,不解地问道:“凭什么?”
许清桉知晓她刚出月子,这个时候赶紧给她披上外衫。
“珍珠,别着急。”
奉贤这一次什么都还没有说,而后眼泪就大滴大滴的掉下来。
“我妻子走了。”他即便是这么多年过去,心中的伤痛也没有消减半分。
那会儿俩人还忙着治病救人,白日里可以去熬药救人,等着到了晚上就一起研究药方,看看有没有什么改进的地方。
日子虽说是忙碌,但是很充实,只要有妻子在的地方,就是家。
可是,噩耗还终于是来了,这瘟疫感染,本来就很快。
这个时候更是疯了一般蔓延,即便是奉贤和妻子每日都有好好地保护自己。但是妻子也不知晓是什么时候感染上的。
她发烧的时候,就不让奉贤靠近她了,甚至态度十分坚决。道:“你距离我远一些,奉贤,我怕是活不下去了。”
“不会的,我会救你的。你让我见见你,好不好?”奉贤泣不成声,“就算是死,我也希望我们俩一起死,你不要抛下我。”
妻子摇了摇头:“你不能死,我走了,你还要承担起救治百姓的任务,那么多人,他们还有更多美好的生活,我们作为大夫,最重要的就是行医救人。”
而后的妻子每天都没有见面,但是都会在早上的时候递过来一张她写的药方。
而奉贤就坐在门口同她交流,虽然妻子一直都不说话,也未曾想着要与他交流,但是如此,知道她活着,总是能行的。
快点研制好药方,就能快点救好自己的妻子以及其他人,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奉贤更加的努力。
可是那每早写好的药方始终是断了……
奉贤破门而入的时候,自己的妻子奄奄一息的躺在床头。奉贤抱着她:“娘子,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娘子,求你了。”
“求你了……”
“夫君。”她艰难的开口,好像就是留着最后一口气跟他说话,“夫君,等着我死后,你把我的身体解剖了,看看里面……这个病症的症结在什么地方。”
“不然这个病,一辈子都没有药方的。”
“答应我,奉贤。这是我一辈子的执念。我们行医之人,就要无愧于用心。”
“我想,我这样死去,也很好,至少很有价值。”
她眼神空洞,原本长得好看又活泼可爱的人,这个时候看上去比谁都要苍老,甚至骨瘦如柴。被病痛折磨得不成样子。
奉贤就这样感受着自己的妻子,在怀中慢慢地变凉,而后慢慢地没有了意识……
妻子死后,奉贤照做了。
是的,他亲手把自己的妻子尸体剖开,随后努力研制药方,药方彻底确认出来之后,他药方被拿了,至于自己,落了一个杀害妻子的罪名。
说到这里,奉贤笑了笑:“那些县令大人,冠冕堂皇的说我杀害妻子,亲眼看到我伤了妻子还解剖尸体。药方也是脏的。既然药方是脏的,他们为何要用?为什么要拿去升官发财?”
许清桉道:“当年关于瘟疫药方的那个大人,如今,是汴京的户部尚书了。”
“是啊!你说如此轻而易举就得到,不知道他午夜梦回的时候,会不会害怕。”
沈珍珠点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这个时代就算是头发都不能剪掉,更何况是自己的丈夫解剖妻子的尸体。若是在现代的医疗科学上,就算是大体老师都是很多的。更是有许多人死后把自己捐赠医学研究。
可以说,在这个时代的女子,就有着如此的思想,有着如此超前的意识,奉贤和他妻子,都是极好的人。
沈珍珠十分认真地说道:“虽然我未曾认识尊夫人,也未曾见过,但是毋庸置疑的是,尊夫人确实是厉害。也是一等一的好。”
“你敢解剖,她敢捐献,你们对百姓,也做得足够了。这样的结局,配不上你们!”沈珍珠有些生气。
但是无奈,时代如此。
奉贤有些诧异:“你……不害怕吗?不觉得我这个人,是一个大逆不道之人,我杀了自己的妻子……”
现在想起来,奉贤都后悔。他没有让妻子保证遗体的完整。
沈珍珠摇了摇头:“为何要害怕?不仅仅我不害怕,许清桉也不害怕。”
宋玺道:“你也太小看我们了,虽说不知道解剖遗体是什么东西。但是你们俩的牺牲,都是为百姓做贡献。”
沈珍珠低垂着眼睑,带着坚定地说道:
“这个世道就是如此,很多人都受到了不公平对待,但是我们依旧要保持热爱和欢喜。”
“因为。”她顿了顿,“因为总会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