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妈妈自然没有听到黄信跟赵元奴说了什么,但她其实是在暗处偷看着的,像她这样的老鸨,好不容易才培养出一个优秀的“女儿”。赵元奴不仅是她的摇钱树,也是她这后半生的依靠了,她肯定不会让自家的“女儿”轻易的被骗或被拐了。
她也是过来人,倒也知道,或许赵元奴也有需要,所以她并不会阻止有人来的赵元奴,毕竟这进门就得要收钱,这是她们这里的规矩,越多人来就越好。甚至来找赵元奴的那些权贵公子这些,跟赵元奴发生点什么,她也都不会说什么,还会为赵元奴瞒着官家,只要钱给足了就行。
可是,她明显的感到,自家的“女儿”似乎对这个黄信有些不一样,她察觉到了“女儿”面对黄信时居然有些平时没有见过的儿女娇羞之态,这可不是好兆头。
这里要说一下的是,像赵元奴和李师师这样,身上背着一个是宫里官家的女人的名头,可实际上,官家却没有特别的赏赐什么给她们。皇帝更不可能像一般人那样,不会给钱的。
皇帝出宫来夜宿青楼女子,这还需要给钱吗?这岂不是跟一般的脂粉客一样了?在皇帝的心目中,其实根本就没有要给票资的念头。guwo.org 风云小说网
所以,平时最多就是从宫中带了一点珠宝首饰之类的送给李师师跟赵元奴,或是临时写些字画之类的送给她们,现钱是基本上没有给过的。
说句不好听的,那其实也等于是白嫖。
但皇帝不给,她们也肯定不敢要啊。
这也是她们为何也都要到樊楼去卖唱表演的一个主要原因,她们其实还需要自己养活自己。
不过,平时送给她们的珠宝首饰或是字画这些,倒也可以换钱的,倒也不能说是完全白嫖,可想要靠皇帝的那一点赏赐发家,可能就有点难了。像赵元奴,官家已经很久没有找她了。真等官家的赏赐过日,那可能就得要饿死。
所以,每当有人来找赵元奴,赵妈妈也都会把门收钱。
她发现赵元奴对黄信的态度有些不对,如此才赶紧的提醒“女儿”,让赵元奴不要被黄信给骗了。
……
李师师在家,但官家并不在。
她正在作画,黄信也总算见到了这北宋末年名动天下的第一名妓李师师。
关于李师师有些争议,主要是关于她的年龄的争议,一般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大约出生于1062年。另一种说法是约出生于1090年,而按水浒小说中的推敲,就约是出生于1093年。
很明显,1062年的话,那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了,因为如果是1062年的话,现在的李师师已经是50岁。
而有一些明确的记述,皇帝宋微宗跟李师师第一次见面是1109年。这位官家,他就算是有着特殊的爱好,也不太可能喜欢一个年近50岁的老妇人吧?
而黄信眼前的李师师,看上去不过是才二十芳龄。
看到她,黄信也不禁有脑海中出现了关于她的一些诗词。
“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
归去凤城时,说与青楼道。遍看颖川花,不似师师好。”
……
“铅华淡伫新妆束,好风韵,天然异俗。彼此知名,虽然初见,情分先熟。
炉烟淡淡云屏曲,睡半醒,生香透玉。赖得相逢,若还虚度,生世不足。”
……
“眉共春山争秀,可怜长皱。莫将清泪湿花枝,恐花也如人瘦。
清润玉箫闲久,知音稀有。欲知日日依栏愁,但问取亭前柳。”
……
分别是着名词人晏几道、周邦彦跟陈鹄为李师师写的诗词。
一个青楼女子,能得那么多人写下名诗词称赞,可见她之美。
如果说,赵元奴的姿容堪比贾氏、林娘子,但眼前的李师师,已经犹胜几分,的确可称黄信在这个世界所见到过的最美的一位女子。
黄信和赵元奴进了听雨小楼的小厅,李师师便搁笔,轻举绕过摆在小厅中的长桌,仪态轻盈大方,对黄信施礼相迎,美如春山的玉容有如百花绽放,美眸盼兮的说道:“终于见到黄信公子了,果真一表人才,远比传闻更显气慨。师师有失远迎,万勿见怪。”
“冒味拜访,是我黄信唐突了师师姑娘才对。”黄信抱拳回了一礼,跟着哈哈一笑道:“哈哈,我黄信自恋,承认是一表人才,可我这哪里显出气慨来了?”
李师师掩嘴一笑,道:“师师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些天听多了别人描述说起黄信公子你那天为了保护娘子,冲冠一怒,怒斩禁军,把高衙内给绑走的经过,让师师心潮起伏,自然的,就出现了黄信公子你怒气冲天英雄豪迈的样子。如今一见,竟觉允合。”
“哦?那这岂不是说咱们神交已久?因为,我亦久闻师师姑娘之美,艳压京师,玉骨冰肤,生香透玉,便如巫山之神女,今日一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能见得师师姑娘一面,也足以让我黄信回味一生。”
黄信自然不吝赞赏了,毕竟,这李师师当真的生得极美。
不过,黄信又侧头看了赵元奴一眼,说道:“能认识元奴跟师师你们两位有如并蒂花一般的绝世美人,我黄信真的不知道几辈子才修来的福份,便让我黄信立即死去,也无憾也。”
在一个女人的面前称赞另一个女人,这可是大忌,所以,黄信也赶紧把赵元奴给带上。
自己刚刚才说要娶她的,这转头又跟别的女人神交,黄信已经感应到赵元奴那眼眸中的幽幽之意了。
李师师这会也看了赵元奴一眼,然后眼波一转,道:“黄信公子,师师知道你不仅能写诗作词,还有一手画画绝技。你为那大名府的李瓶儿写了诗,也为元奴姐姐写了诗,那黄信公子,你是打算为师师写诗呢还是作画呢?”
“额……”黄信没想李师师会如此直接,这甫一见面就要诗要画。
“嘿嘿,黄信公子,这可是见面礼哦,不然,可别怪师师先礼,就不请你坐。”李师师却俏皮的一笑,美目眨巴眨巴的看着黄信。
这是自来熟的样子?不过,黄信倒也觉得,这个李师师的确是那种性情较为豪放直率的女子,还有些活泼。
这也不奇怪,现在的李师师,其实就是一个少女,要比赵元奴年轻一些。
“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
归去青州时,说与青楼道。遍看世间花,不似师师好。”
黄信把晏几道写李师师的诗稍改了一下念了出来。
晏几道是北宋着名词人,但已经死了两年了。
黄信这改了一下,就当作是打油诗,逗李师师一乐。
不想,李师师却眼眸一亮,然后又似娇羞不胜的道:“我、我哪有这般好?不过……我喜欢。谢谢,请这边坐,我为你泡一壶茶。”
“黄信公子,你还真的有才呢,这说作诗就能作出来。人家也都有些羡慕师师了呢。如今她又得了诗,又见识到了你的画作,我没见过你的画作呢。”赵元奴念着黄信说出来的诗,又有点幽幽的说道。
黄信却一愣,这诗不是晏几道为李师师所作的么?李师师和赵元奴都没听说过?
不过,黄信再一念,想到了这毕竟是一个平行世界,如果按眼前的李师师的年龄来看,那晏几道死于两年前,那时晏几道死时已经70多岁,并且他死前这些年也不在京城,而李师师这出道也没几年吧?极有可能,这个世界的晏几道根本就没有见过李师师,所以,自然就没有为李师师作诗的事了。
事实上,在正式记载晏几道的诗词当中,也并没有专门写李师师的这首《生查子》。
“元奴姐姐,一会让他为咱们都画上几幅画不就行了?来吧,我最近新做了一些花茶,尝尝师师的手艺。”
李师师上前,把赵元奴给拉到一旁的茶几处去。
黄信跟着,坐到了茶几处的椅子上,然后就看着李师师泡茶。
茶是菊花茶,没喝就闻到了带着丝丝甜味的菊花香。
这个时候,刚好是重阳,恰好也是菊花盛放的时候。
聊着话,喝了茶。
赵元奴先忍不住问:“师师,那宫里那位有没有来?”
赵元奴说着的时候,抬起手,用玉指指了指皇宫的方向。
“他来不来又如何?我才不管呢。那天人家为黄信公子求情,他也都不管。明知道高俅是奸贼,却还要宠护着那样的人……哼!不说他了。”
李师师快言快语的说着,俏脸不满之色流露于表。
这也是她内心的想法,官家宠信那些奸贼,让她真的很反感。身为一国之君,不是修道炼丹就是玩花石纲,不以赵宋社稷为重,让她觉得官家有些枉为人君。
不过,她一个青楼女子,身份低微,自然没法左右得了官家什么。
她平时,除了有点欣赏这位道君皇帝的字画方面的才艺之外,真的没法在其身上看到有太多的人性闪光点,而这一说到才艺,她这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黄信似乎也不差。且她觉得,像黄信这般,虽位卑而不畏强权,反让她觉得更具男子气慨。
李师师也算是学富五车,博览群书,一些人物传记这些,她也看过不少,她生平就最佩服那种慷慨豪迈的燕赵之士,他在黄信的身上,看到有一股燕赵之风,所以,对黄信的确更有好感。
黄信这会犹豫了一下,对李师师道:“师师姑娘,其实,我这次来拜见你,还有一点想见见当今官家的意思。”
“哦?你想见官家?是为了早前高衙内的事?想向官家求情?”李师师疑惑的问。
“当然不是了,高衙内的事只是小事一桩,高衙内的事,错在他,这事就算闹翻天了,我黄信也不认为我有什么的错。公理道义在我这边,我为什么要为这事求情?当街强抢民女他还有理了?我黄信现在不杀他已经算他走运了,太尉高俅怕也不敢冒天下大不讳的明着来对付我,最多就是暗地里给我耍些什么的阴谋诡计。我想见官家,其实就是想向官家进言,想提醒一下官家,如今赵宋风雨飘摇,如果不及时做出一些应对之策,那么恐怕大宋危矣,到时候,唯恐会再出现一次有如晋、唐时的衣冠南渡的惨剧。”
“啊?如今赵宋已经到了这么危险的时候吗?还出现衣冠南渡那样的惨剧?这……不大可能吧?”李师师闻言一怔。
赵元奴俏脸脸色一变,说道:“黄信公子,你、你可别危言耸听。元奴也听说过衣冠南渡,那、那可是人间惨剧啊,如今赵宋,不是好好的?歌舞升平……”
黄信摆手。摇头道:“歌舞升平?国泰民安?元奴,师师,你们生在京师,长在京师,所看到的也全都是京师的繁荣昌盛。可是,你们却不知道京师之外,赵宋各地如今坏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罢了,不说也罢,但相信你们也应该有听说的,如今的赵宋,并非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安宁。”
在后世,民众听说衣冠南渡这个成语,可能没有什么的感想,可是对于古人来说,那的确就是一件让人感到无比可怕的事儿。
历史上,其实有三次衣冠南渡的事件。
一次就是西晋末,天下大乱,异族杀入中原,对汉人进行了灭绝性的屠杀,导致北方、中原地区的汉人十室九空。
当时西晋皇帝不得不迁都南京建立了东晋。而中原士族也一起南逃,庶民百姓也随之南下。在这个过程当中,异族追杀,无数汉人死在路上,百姓饥寒交迫,被杀死的、饿死的,真的是一路血泪,饿殍遍野,惨不忍睹。
第二次就是唐时的“安史之乱”,同样是大量中原士族跟百姓南迁,途中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第三次就是“靖康之耻”了。
黄信这次来见官家,其实也算是给官家一个机会。就是想亲眼看看,这个道君皇帝到底昏庸到什么的地步,看看这赵宋是否还有救。
毕竟,这个道君皇帝现在还年轻,正直青壮之年,且他纵有千般不是,但的确也是有一定才华的。他是昏君,但不是暴君。
仅靠自己现在这样偷偷的发展,发展太慢了。
黄信也想看看,这个皇帝是否有可被自己利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