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听说魔教教主疯了。
也不算疯了,就是精神不太正常。
不好好在魔教待着,天天往仙门百家跑。
“你认识桑玉霭吗?潭月仙君,玄凌宗的潭月仙君,桑家小公子,我的师尊。”
“神经病!”
这样的对话每天都在上演。
外界传言江一色在找什么人,骗了他的感情。
还编造了一个不存在的身份。
只有江一色知道自己是在确认,桑玉霭的确存在过。
自从被桑玉霭拿来给桑亿楼试药之后,江一色的脑子便不大灵活了。
很多事情他都记不住,甚至有时候都恍惚地觉得,桑玉霭只是他自己编造的虚假的存在。
他太害怕了。
害怕自己会把桑玉霭忘掉。
“桑玉霭到底是谁?”
“姓江那小子疯了,疯话你也信?哪里有过什么潭月仙君?”
“你看他身上那是什么?”
“他自己用毒藤刻上去的字……桑玉霭?”
对。
他怕自己忘了桑玉霭,所以把和桑玉霭有关的一切都刻在了身体上。
但是为什么其他人都忘了桑玉霭呢?
这就是桑玉霭救出桑亿楼的惩罚吗?
为什么只有他记住了桑玉霭,现在却要忘记呢?
这是桑玉霭对他的惩罚吧。
“师尊,我错了,求您,罚我。”江一色浑浑噩噩地站了起来,转身想要回到那个早已经没了桃树的桃林。
“噗呲——”
刚一站稳,江一色便觉得胸口一痛,低下头去看,一颗墨绿色的藤蔓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那是谁?居然敢对江魔头动手?”
“桑亿楼,玄凌宗的下一任宗主!”
周围的人吃瓜吃得很开心,但知道江一色不是好惹的疯子,于是在江一色还没开始发疯之前立马便退到了百米之外。
“江一色。”桑亿楼看着江一色,冷冽的眸子里似乎开出了一朵桃花,但却格外绝情。
江一色低头去看那株藤蔓,上头已经因为他的血肉滋养,很快便长出了一朵朵小花苞。
“小楼,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江一色抬头看向桑亿楼。
这些年江一色都把桑亿楼当做自己的徒弟照顾,桑亿楼确确实实也将桑玉霭遗忘了。
为了让桑亿楼继承桑玉霭的衣钵,江一色很早便将桑亿楼送进了玄凌宗,自己则在暗处帮助桑亿楼。
因此外界并不知道两人之间实际上是师徒关系。
桑亿楼一直以来很敬重江一色,今天能做出这种事,只能说明桑亿楼想起来了。
“江一色,你害死了师尊,又有什么脸在这里假惺惺。”桑亿楼从想起来那一刻,就恨不得杀死江一色。
但那个时候的桑亿楼还太过弱小,不是江一色的对手。
“对,小楼,你说的对。”江一色看着桑亿楼,似乎在对方身上看到了桑玉霭的影子。
不过片刻,他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桑玉霭是独一无二的,谁都不像他。
“好想你啊师尊,想念你的花茶。”江一色不再理睬桑亿楼,转身将毒藤抽了出来。
桑亿楼以为江一色要反抗,立马又调动灵力释放出更多的毒藤。
“滴答——”
江一色的身躯被众多毒藤穿透,血液顺着毒藤落在地上。
被血液浸染过的地方长出小花苞。
“师尊。”江一色抬起手想要去触碰空中出现的桑玉霭的幻影。
但桑亿楼对他下了杀心,抬起自己的利剑便直接将江一色原本便支离破碎的元神打散。
江一色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他张了张嘴巴,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被桑亿楼无情地摔在地上。
烂泥一般的身体没了气息。
藤蔓抽了出来,带出零碎的血肉。
娇嫩的花苞在阳光照耀之下开出艳丽的花朵,醉人的花香引来不少野兽。
“啧啧啧,这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江教主啊。”
“最后落得个鬣狗争尸的下场。”
“小杂种!别在这儿睡,滚远一点!”
一阵疼痛袭来,江一色从混沌中醒来。
视野里是刚刚踹了他一脚的野蛮男人,“别装死,快滚!”说完,男人又踹了江一色一脚。
现在的江一色穿着一身乞丐的破烂衣裳,还是小孩子的年纪。
将周围都打量了一圈之后,江一色确认了,他这是重生了。
所以,老天这是再给了他一次机会吗?
这个时间是江一色的母亲刚死不久,但奇怪的是,江一色回到了之前和母亲一起生活的地方,半点他们生活过的踪迹都没有。
甚至……
“魔教?什么是魔教?仙门百家,我都没听说过什么魔教。”
这完全和前世不一样。
江一色原本打算先处理好魔教这边的麻烦再去找桑玉霭,但是他现在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桑玉霭。
难道是因为他的重生,所以才产生了这一系列的变化?
“怎么这么多人?”江一色来到玄凌宗山门的时候,被一大群人挡在了山下。
好心人扭头看了江一色一眼,“今天是玄凌宗的招募大会,当然人多啦。”
招募大会!
江一色以前在桑玉霭身边,桑玉霭不打算收其他的弟子,所以从来没参加过招募大会。
但现在这是江一色唯一能进玄凌宗的机会。
“你也要参加?”
“嗯。”他要凭借自己的实力成为桑玉霭的弟子。
虽然魔教不存在了,但江一色身上还是有魔教的印记,于是他便在报名的当天晚上,直接将自己身上的魔气剔除。
这险些要了他半条命。
但只要能再次见到桑玉霭,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江一色用很快的速度恢复自己的灵力,在一众竞争对手中拔得头筹。
“你要拜入哪位仙君门下?”
这是在正式选弟子的前一夜,一群候选人坐在院子里聊天,见江一色能力出众,有人便关心问道。
“潭月仙君。”江一色眼里满是缅怀之色,但不过一秒,便又恢复了平静。
但上一世的桑玉霭对外宣称不招募外门弟子,江一色本以为这话一出会被大家嘲笑。
但没想到众人面面相觑,许久才问道,“你口中这位仙君是玄凌宗的仙君?”
闻言,江一色嘴角的笑僵住了,“你什么意思?玄凌宗的潭月仙君,桑家小公子,你不知道吗?”
那人被江一色拽着领子,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江一色为什么这般暴怒。
但江一色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或许只是玄凌宗把桑玉霭保护得太好了,所以这些普通人都不知道桑玉霭的存在。
对,一定是这样的。
但是……
消失的母亲和魔教教主呢?
所以,桑玉霭也因为他的重生而消失了吗?
“不可能……”江一色将人放开之后打算现在就去接月阁看看,要亲眼看到桑玉霭之后他才能放下心。
“你去哪?那边不能去!”
一群人根本拦不住一个发疯的江一色。
江一色很快便闯入了仙君休息的地方,但被门内弟子拦住之后又和人起了冲突。
“滚开!”江一色面色不善,现在他什么都顾不上了,要是这个世界上没有桑玉霭,那他的重生也就没有任何的意义。
“不行,你不能进去!”
守门的弟子挡在门口,似乎只要江一色再硬闯就要把人当场处决。
“桑玉霭,我要见桑玉霭!潭月仙君!”他就不信连门内弟子都不知道桑玉霭的存在。
但守门的两个弟子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又像看神经病一般看向江一色,“你走错地方了吧,这里没有你口中要找的人。”
“不可能!”江一色说完便不顾一切想要硬闯。
守门弟子已经亮出了武器。
“住手!”
大门缓缓打开,守门弟子立马收起了手中的武器,恭恭敬敬地对来人鞠了个躬。
“茗诵仙君。”
“嗯。”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对江一色来说,这个声音熟悉又遥远。
茗诵仙君,那个时常到接月阁和桑玉霭喝茶的早亡的仙君。
“你说你找谁?”茗诵一身茶色袍子,柔和的目光落在江一色身上。
江一色怔了几秒,急忙开口,“潭月仙君,我要拜他为师。”
闻言,茗诵也不说话了,看着江一色,似乎在辨认江一色是不是在说谎。
许久,茗诵才开口。
“随我来。”
不止江一色惊讶,连守门弟子都惊讶了。
一般还没被收入门下的弟子是不允许进入仙君居住的院子的。
但茗诵亲自将人带了进去,就相当于要将江一色收入自己的门下。
“茗诵仙君。”江一色跟着茗诵仙君进了门,但对方带他去的并不是桑玉霭的接月阁,而是茗诵自己的院子。
关上院子门之后,茗诵才正色道,“谁和你说玄凌宗有潭月仙君这回事的?”
江一色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听茗诵这话的意思,桑玉霭并没有消失。
但为什么连门内的弟子都不知道桑玉霭的存在呢?
“我见过他。”江一色说。
茗诵的眉头皱了起来,“什么时候?”
江一色将他和桑玉霭第一次见面的时间告诉了茗诵,又说自己这些年一直在找桑玉霭。
许久,茗诵仙君才放下了眉头,嘴里念叨着缘分。
江一色被弄得慌张,看不懂茗诵仙君这是什么意思。
“仙君,所以师……潭月仙君在哪?”江一色迫不及待地问。
茗诵仙君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江一色的肩膀。
“孩子,你是个有缘的孩子。”
“但晚了一步。”
茗诵仙君这一句话直接将江一色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什么意思。”连江一色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声音紧张到有些沙哑。
茗诵仙君从柜子里拿出一张画像,画像上的人正是年轻时候的桑玉霭。
“你要找潭月仙君虽然没有,但有潭月上仙。”
“潭月……上仙?”江一色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潭月上仙,这便意味着桑玉霭已经得道成仙。
从一个修仙的凡人变成了真正的长生不老的神仙?
“他收不了徒弟了,现下也不在凡间活动,所以你拜师的愿望恐怕是要落空了。”茗诵仙君遗憾地说。
江一色仔仔细细打量着画像,目光将画像上桑玉霭的脸都扫了一遍。
“但你要是实在想要拜师,也不嫌弃的话,可以拜入我的门下。”
茗诵虽然没打算收徒弟,但这些日子也同样在观察这些外门弟子。
江一色是最出色的一个。
作为神仙的桑玉霭收不了徒弟,但他却是十分想要江一色这个苗子。
但江一色不会喊除了桑玉霭之外的第二个人师尊。
“多谢仙君抬爱,此生无法拜入谭月……上仙门下,便不会另入他门。”
闻言,茗诵仙君有些惋惜,但也不会强人所难。
“仙君,您要是不嫌弃,可以让我在院子里做个洒扫弟子吗?”
做洒扫弟子不必须进入茗诵名下做弟子,还能厚着脸皮待在玄凌宗。
要是他努力修炼,说不定还能见到桑玉霭。
“可以。”茗诵仙君也看出了江一色的小心思,看人坚持便也就同意了。
本以为要很久之后,江一色才有机会见到桑玉霭。
但没想到刚入玄凌宗不久,他便第一次在重生以来见到了桑玉霭。
完完全全和上辈子不一样的桑玉霭。
“今日是玉霭的生辰。”茗诵仙君泡了杯茶坐在院子里,对正在扫地的江一色说。
“你有空可以去接月阁扫扫。”
江一色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激动地说,“我现在就可以去。”
“那便去吧。”
江一色一直很想去接月阁看看,但那是玄凌宗的禁地,来了玄凌宗这么久,他都没去过。
现在茗诵给了他一个好由头,自然是连滚带爬地跑着去。
推开门去,江一色便被扑面而来的桃花香袭个正着。
院子里那几棵桃树开得很好,落英纷纷将接月阁弄得很有春天的气息。
接月阁还是和上辈子一个样子,只不过现在还没有江一色住的屋子。
江一色十分用心地将院子都打扫了一遍,直到夜晚,都不见桑玉霭的踪影。
但他难得能去一趟接月阁,也不着急出来,在桑玉霭的屋子里找了个小角落便睡下了。
江一色是被重物落地的声音吵醒的。
刚开始他以为是院子里的桃树枯枝落了下来,但似乎又听到了人讲话的声音,还以为是门内的小弟子,但他用灵力一听,便发现那是他日思夜想的人。
“没事吧?我看看,摔哪了?”这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江一色不知道这人是谁,还以为是哪位他没见过的仙君。
光凭声音,江一色便肯定这人灵力不低,不会是门内的弟子。
“没事,你看,我的花开了!”
这个声音一出,躲在屋子里偷听的江一色恍惚了半秒,很快便反应过来,这是年轻时候的桑玉霭。
桑玉霭飞升的时候还很小,所以一直便保持着少年人的模样和声音。
“师尊……”江一色恨不得跑出去见桑玉霭一面。
但很快他便停住了脚步。
不说现在的桑玉霭不认识他,大晚上躲在桑玉霭住过的屋子里,也不像什么好人。
而且,桑玉霭身边的是什么人?
“很好看,很香,但是没你的味道香。”那个男人的语气带着暧昧和宠溺。
江一色的拳头很快便硬了。
这家伙一听就是登徒子。
“是吗?香吗?”只听桑玉霭语调微扬,很高兴地说,“那你亲亲我。”
轰地一声,江一色像是被定在了原地,浑身上下都僵硬了。
“我亲亲,我们桑玉霭,最香了。”
“花言巧语。”桑玉霭嘴上这么说,但却主动亲了男人一口。
不等江一色出门打断这一切,又有几个人来到了院子里。
“潭月,你们小两口可太过分了,跑那么快。”
“又不是只带他一个人来,快快快,带我们看看你在人间的居所。”
这些都是桑玉霭在天界的朋友吗?
江一色屏息凝神,生怕被人发现他的存在。
茗诵仙君说,桑玉霭飞升之后,人间便将他的踪迹都抹去了,只有法力像茗诵一般高的人才会记住桑玉霭。
这也就是茗诵说他和桑玉霭有缘的原因。
“潭月,你尝尝,这是你说喜欢的糕点,我们特意装成凡人给你买的。”
“对对对,还有这个花茶,你最喜欢的。”
“等人间天亮之后再带你去听曲子。”这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江一色像一只老鼠,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偷听着和桑玉霭有关的一切。
这就是没有他,桑玉霭的人生。
早早便修成正果,成为上仙,被身边的人宠爱。
而他,早就该离桑玉霭远一点的。
直到世界安静下来,江一色才拖着麻木的身体从柜子里爬出来。
院子里的桃花依旧开得很好,只不过那个会为江一色泡花茶的桑玉霭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