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车里等骆伽。”姚桉说。
方才两人无形中的交锋气息消弭于无踪。
“在车上等?”洪书鸣露出些微诧异,“自组联有会客室,或许你可以考虑在那儿休息一会儿?”
“我想我们吃饭花不了太多时间。”
即使两人“部长”“副会长”地叫着,实际上这次也不算是在正式场合见面,并不代表背后组织,只是私下个人的交流,所以到了后头随意一些也无妨。
但不管怎么说,让红星三大组织之一的万民公会的副会长窝在停车坪里,还是显得她这边办事太不周到了些。
哪怕姚桉本人不在意,甚至这是他的主动选择,但如果让别人知道了,少不得会说些什么风言风语。
这也不是她的待客之道。
姚桉果断摇头,“没必要。”
简短的言词配合他的姿势神态,俨然有股骆伽跟人交谈时干脆利落的味道在了。
就是还有点区别,骆伽那是斩断一切的干净,压根不给人思索她心理活动的机会,而姚桉还能明显看出来在思考着别样的东西。
洪书鸣还在想着要尝试说服他,“但是······”
目光触及到他的面庞,她不自觉停下了讲话。
姚桉不曾动摇的神情表明了他是不会改变自己的主意的。
此刻还能听她讲话,纯粹是出于礼节。guwo.org 风云小说网
她无奈地笑了笑,自觉拿捏好分寸,“好的,我知道了。”
姚桉见她不再多说话,知晓她理解了他的意思,补上一句,“你们不用感到为难,慢慢吃,不着急。”
他也不等洪书鸣的回应,就转过身去把她甩在背后,走回停车坪深处。
左右等上个把小时,算不了什么。
洪书鸣双手搭在胸前,怀揣着难以言说的复杂心情望着姚桉渐行渐远的背影。
哪怕只是个背影,都是优雅至极,赏心悦目,叫人情不自禁就能脑补出他正面走来时的卓越风姿。
越看,就越会叫她觉得没能把他劝去会客室好好款待而感到愧疚。
如此光彩熠熠典雅体面的人,就该是被人郑重对待才行。
如同捧着稀世珍宝一样的郑重。
洪书鸣一只手握成拳头抵住了心口,视线从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上移开。
果然美色还是会对她造成一定的影响。
本来就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像娉婷、姚桉以及姜颂声这种天生就有的美貌,更是难得,也更容易引起人们某方面的狂热觊觎。
在这个美丽可以被人为制造出来的时代,天然的美好产物依旧无法被人工技术原模原样地复刻。
很多人骨子里都摆脱不了那样的劣根性,看见美好就想要紧紧攥在手中,拥有不了就宁可把它们毁掉,在这种劣根性的驱使下,人能做出什么腌臜事情是无可想象的。
所以娉婷在前期才会过得那么艰难,她不仅要面对物质生活的困境,还要在这种困境下抵御众多窥伺她美貌的人抛出来的诱惑,以及由自身美貌为根源引发的种种危险情境。
从诱惑、困难与危险中杀出来的娉婷,依旧保有孩童般的天真纯粹,是她感到最欣慰的事情。
真的,非常难得,十分珍贵。
不过对她而言,她的心理感受也就是正常人那种偶尔的欣赏罢了,远远达不到痴迷的程度,更不要说是刻意去追求。
洪书鸣感慨两下,眨眼间念头转到了骆伽身上。
姚桉这算什么?过来跟她打个招呼又默默退场,想用一时的委屈换来让骆伽体会到他的善解人意和体贴?
在她看来根本就不需要这么做。
真是猜不透。
她摇摇头,把心里的微妙情绪平复下去,走回骆伽和杨娉婷那边。
杨娉婷抱着骆伽的手,探头探脑的,见只有洪书鸣一个人走过来,又往远方望了望。
只看到姚桉一截被车体挡住的模糊身影。
“咦,姚副会长不跟我们一块吗?”
“他在车上等骆伽,让我们慢慢吃,不着急。”洪书鸣特意看着骆伽的脸,有意放慢了说话的速度。
只可惜骆伽还是那样,连微表情都不带变一下的,反倒是杨娉婷疑惑不解。
“啊?”她松开了骆伽的手,“为什么?”
“可能是觉得他加入进来,我们不好讲私密的话吧。”洪书鸣解释。
“这能有什么私密的话好······”
杨娉婷说到一半,想到了什么似的,手指挠挠耳边碎发,“好像自组联内部的事情是不咋能让他听见。”
“但是!”她很快一转话锋,还是不理解,逮着洪书鸣问,“那也不用在车里等啊,咱不是有那个会客室,在车里坐着多难受。”
洪书鸣一边关注着骆伽,一边应付着杨娉婷,“人家就愿意在车里等着。”
骆伽纯然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似乎根本没觉得这事需要她有什么看法。
杨娉婷嘴巴微张,愣在原地眨眨眼,脖子一梗,“那他过来图什么呀?”
她凭着性子吐槽,“这走走来走走去的,还不如一开始就在车上等着呢,那我们还能早点去吃饭。”
“真是浪费时间。”
不得不说,杨娉婷的吐槽跟几分钟前洪书鸣的想法有奇妙的重合之处。
但也没重合太多。
先不说浪不浪费时间这回事情,既然洪书鸣和姚桉都知道双方的存在,两人又在自组联和万民公会中担任着重要的职位,于情于理都该见个面。
就算这见的是敷衍又客套的一面。
可是话又说回来,姚桉要真不想掺和进来,也可以,他只要跟骆伽说一声,骆伽代为转达,或是公域里给她发个消息都行。
偏偏他还要下来走一遭。
洪书鸣合理推测,在来的途中,姚桉并没有跟骆伽提起过在停车坪等她的打算,不然骆伽早就在见到她们的第一眼就说了。
要么姚桉是憋着没说,要么姚桉是一时兴起。
凭她对姚桉的观察,一时兴起的概率比一开始想好但不说的概率要小上太多。
这背后的意味就值得人再揣摩揣摩了。
“是呀。”洪书鸣两步走到骆伽旁边,长臂一展揽住她的肩膀,凑近她耳畔低声说,“姚桉过来图什么呢?”
“骆伽你知道么?”
骆伽平平淡淡,任凭杨娉婷怎么在她身旁哼哼唧唧,都不受半分影响,这下毫无防备地被洪书鸣搂到怀里,也是不为所动,一点惊讶都不露。
她拉住洪书鸣搭在肩膀上的手,“好饿,想吃饭了。”
指一指洪书鸣另一只手上的饭盒,骆伽平静地陈述客观事实,“你们再不吃,菜就凉了。”
杨娉婷在听洪书鸣问出那句话以后,正等待着骆伽说出个子丑寅卯,不曾想她是半句不提姚桉,小脸蛋上吃瓜的期待表情马上垮塌了。
“你怎么这样嘛!”杨娉婷嘟着个嘴,“怎么可以一点都不说。”
“好伤心啊。”
“别伤心。”骆伽反手扭住洪书鸣的手,把那手从她肩膀上拿下来,找了个正常两人并排行走时的姿势握着,“吃饭了。”
她对洪书鸣说:“走吧。”
洪书鸣脸上对骆伽的调侃淡了不少,她闭上嘴不说话,在骆伽说完“走吧”以后,点点头引着人往最近的传送点去。
两人的手还牵着。
“啊——!”杨娉婷落在后头,她站在原地烦躁地跺了下脚,“我不要!”
骆伽停下脚步,稍稍领先小半步的洪书鸣感觉到掌心传来的拉扯感,也停住了。
她扭过头去看杨娉婷。
杨娉婷不满地看着若无其事正要离开的两人,闹起了脾气,她决绝道,“骆伽你要不说,我就不走了。”
“午饭就你们两个自己吃吧,我不吃了,哼!”
洪书鸣在感到丢脸的同时,又有一丝莫名的绝望。
身旁骆伽和她堪堪并肩,站住了以后不曾像她一样回转过头,徒留给杨娉婷一个纹丝不动的背影,不知是停车坪的光线问题还是什么,半张侧脸落在洪书鸣的余光里,有点模糊的冷酷。
当然,主要还有可能是因为骆伽牵着她手的力道给她的心理暗示。
犹如小鸡仔被捏在巨人手里,骆伽上手的一刹那,差异悬殊的力量让洪书鸣从身到心半点都反抗不起来。
骆伽大概真的很想去吃饭了。
洪书鸣苦哈哈地想。
骆伽不说话,洪书鸣正要劝杨娉婷赶紧跟上别想些有的没的,还没张开嘴巴,就被杨娉婷抢了先。
“你们怎么不说话呀?”
她理直气壮问洪书鸣,“洪姐,问题可是你先问的诶,你说句话呀!”
洪书鸣心里的绝望更浓了。
这孩子怎么就不会看人眼色读一读氛围呢?
不久前她还欣慰杨娉婷历尽千帆后的天真烂漫,这会她表示她要重新想一想对娉婷的评价了。
莫不是神经大条?
老这样可不好。
洪书鸣现在什么对姚桉和骆伽关系的探究想法都没有了,就想安安静静地带骆伽去个僻静处吃饭,再把她原先给姚桉发消息时想和骆伽聊的话题聊完。
“说什么话?”她硬着头皮开口,“确实该吃饭了,你快过来,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