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明明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他威胁沈诗涵成为他的得力助手，威胁沈诗涵不得不为他所用，甚至那天晚上还趁着酒精作祟直接跟她……
沈诗涵那么娇贵骄傲的人。
她不得，恨死他？
只这样想着，墨询廷脸上就出现了大片大片的茫然，他突然就有些搞不太明白，自己做了这一切到底都是为什么了。
针对墨寒擎？
为自己不公？
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对。
他折腾了这么多年，最后墨寒擎却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之所以没有像解决掉他父亲和他二叔那样的解决掉他，也是因为不想让墨奶奶伤心，在斩草除根之前动了那么点无所谓的心思。
又或者……
墨寒擎其实在刚刚解决掉墨家内乱的时候，又得到了洛小姐过世的消息，是想着要跟洛小姐殉情的吧？
但他担心墨奶奶受不住。
所以想留下他。
想把这墨家的偌大家业也全部交给他，而墨寒擎自己就畅快的随着洛小姐一起去死。
墨询廷醍醐灌顶。
确实，也再没有能比这个解释更能让人信服的解释了。至于为什么后来墨寒擎选择了让步和放弃，大多数可能也是没看上他吧，觉得如果把墨家交付给他，墨寒擎不放心的缘故吧。
居然……
是这样。
墨寒擎留着他并不是因为怜悯，也并不是因为无所谓。
而是曾经动起了要用他的心思。
还真是。
还真是……
他的父亲和二叔穷尽一生追逐的东西，他也差点为了那点权力而将命也搭在里面，结果，这些他们拼命都争取不到的东西，最后在墨寒擎眼里，却是分毫不值。
可笑。
太可笑了。
“你想怎么处理我？”现在墨询廷终于冷静下来了，他清楚的意识到，现在的墨寒擎虽然失去了洛小姐这个救赎，但是云曦也在救赎他，只有要人救赎着墨寒擎，他就没有求死的心思。
而只要墨寒擎没有求死的心思，那么墨寒擎也就没有非留着他不可的必要和准备了。
现在还彻底撕破了脸。
奶奶被他气的不轻。
家里一团糟。
只要查，他们也很快就能查到老宅失火和奶奶中毒的证据，而只要证据到位，他也肯定难逃一死了。
还真是……干脆。
他拼命逃亡了一辈子，结果最后，却还是没逃离开父亲给他的那些警告。
他还是斗不过墨寒擎。
他永远都斗不过墨寒擎。
真是让人绝望。
又无奈。
“你想直接杀了我，还是想让我和我父亲一样，稀里糊涂的疯掉，然后被关进精神病院，最后死于一场莫名其妙的暴乱躁动里，尸骨无存？”墨询廷语气冷静而平缓，分辨不清里面太多的情绪是低落还是仇恨:
“又或者说，你想收集了所有证据后，将我告上法庭，让我声名狼藉再牢底坐穿？”
墨寒擎静静的站着。
他看着窗外。
外面是个好天气。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院子里的海棠花都败了，唯独枝叶还在很旺盛很茁壮的生长着。
郁郁青青。
墨寒擎平静的问:“你想有个怎样的下场？”
“下场？还真是个很嘲讽的词语。用这个词语做句子，我还能有什么好的下场吗？”
墨寒擎未置可否。
良久。
他淡道:“你走吧。”
墨询廷愣了愣，像是没从墨寒擎的这三个字里回过神来，又像是完全没听懂他这句话的意思。
走？
“什么走吧？你让我去哪儿？”墨询廷惊疑未定，“还是说你不想脏了你自己的手，所以想让我自我了断？”
墨寒擎淡淡的看着他:“都可以。”
“什么？”
墨寒擎重复说:“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我没有允许的情况下出现在我眼前，否则我绝对不会轻易的放过你。”
墨询廷整个人都震惊了。
这话。
这意思……难道是要放过他？
墨寒擎要放过他？
“你……”
墨询廷有好多疑惑不解，他既想知道墨寒擎为何会突然做出这么个决定，又想知道为什么墨寒擎会愿意放虎归山。
他性情狠戾，应该斩草除根才对。
可为什么……
为什么？
墨询廷到底是按捺住了疑惑，咬牙爬起来扶着胸口，踉跄离开了这座古堡。
墨寒擎还站在那里。
他垂眼凝眸。
却毫无焦距。
刚才这里熙攘吵闹，现在这里就已经死寂的像是无人之境了。
来的快去的也快。
他一直一个人。
从头，至尾。
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追逐什么，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能让他坚持着走到如今。
而就在这时，有人扯了扯他的衣服。
墨寒擎回神，就看到云兮兮睁着那双如黑曜石般懵懂纯净的大眼睛，娇滴滴的哄他:“爸爸，不难过。”
墨寒擎内心一软。
他蹲下来。
捧住了兮兮的手。
五味杂陈。
紧接着，云兮兮的手就在他头上轻轻的拍了拍，很轻的力道，犹如春风一抚，却像是带着魔力似的，瞬间就把墨寒擎满心的躁郁和烦闷都给拍散了。
兮兮笑着说:“爸爸，不要难过，兮兮会永远永远陪着爸爸的。”
永远。
永远永远。
都陪着。
墨寒擎内心酸软的一塌糊涂。
他开口，发现声音都带着哽:“爸爸也会永远永远都疼爱兮兮的。”
也许这世界上的确有很多像他大伯和他父亲那样的父亲。
但那都是少数。
多的是像他这种，对待自己的孩子，捧在掌心里疼宠都觉得心疼的父亲吧。
人生百态，苦多甜少。
不如意十之八九。
所有人都是不幸运的，但从某些方面来讲，所有人也都是幸运的。
楼上。
在监控里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云曦，垂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浅浅的勾起了唇角。
旁边。
司夜寒看着云曦，轻垂的眉眼带着温和笑意，似乎也带着几分无奈的叹息。
而威廉——
他只冷冷的站着，眼睛死死的看着监控里抱着兮兮的墨寒擎。
恨不得下一瞬就冲过去把墨寒擎给撕开。
抱抱抱！
抱什么抱！
他还没抱过小兮兮这么长时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