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丢一个饵,以待后续

“臣,告退。”

“儿臣告退。”

随着嘉靖摆了摆手,徐阶拖着无奈的身躯,忽然看向严嵩,严嵩也恰好对上他的目光,微微点头。

徐阶皱起眉头,慢慢站起身,跟随脚步轻快的裕王一起,离开了玉熙宫。

严嵩目送他们离去,又慢慢坐回了凳子上,听候皇上的问话。

嘉靖给裕王的任务,无论是他还是徐阶,都不好开口反驳,也不能现在反驳。

巡盐之策,当初就商量好了,会苦一苦百姓,同样的,查税也会苦一苦官员。

现在皇上体谅他们,派裕王去收尾,他们不仅不能反对,甚至还要说谢谢皇上的苦心才是。

但是这句谢谢,无论是严嵩还是徐阶,都实在张不开口。

裕王这一去,怕是要掀起大乱啊。

所以徐阶在离开前,专门看了一眼严嵩,两人对视的同时,达成了一种共识——阻止裕王。

底下官员是什么样,他们难道真的不知道?

山高路远,若是裕王真查出什么,还坚持去解决,保不准兔子咬人啊。

哪怕是严嵩,也不愿意裕王出事,这可是当今皇上唯一的儿子。

坐在凳子上,他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皇上,心里不断思索如何开口。

“怎么不说话?”

龙椅上,嘉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颇为懒洋洋的开口道。

严嵩还没想好理由,只能假装睡着了,坐在凳子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这要是换成吕芳,早就过来摇人了。

但是今天,是黄锦服侍在身边,他直接低下头,仿佛没看到这一幕。

“你也觉得朕在冒险?”

嘉靖自言自语了一句,这次连黄锦都开始装死了,整个玉熙宫里安静一片。

“正月,鞑靼渡冰犯境,二月山东饥荒,本月京师附近亦出现灾民。”

“你们的奏疏好啊,不过皮藓之疾,我大明朝依旧国泰民安,嗯?”

这次,严嵩不能再装死了,直接从凳子上滑下来,跪在了地上。

完了,裕王的事先放一边,还是想着如何解决眼前的麻烦吧。

这些事,内阁确实有呈报,也上奏疏给了宫里,但是却运用了一些手法。

如今皇上突然点明,严嵩感觉惊讶的同时,也立刻做出了认罪的态度。

他现在真的对吕芳起了疑心,难不成十多年的默契,就这么突然断了?

“千错万错,都是臣一人之错,去年朝廷过得艰难,国库亏空严重,臣实在难以为继。”

“本盼着改稻为桑之事能弥补一部分亏空,好让朝廷有钱去御敌赈灾。”

“臣,该死!”

严嵩慢慢低下头颅,将额头贴在了地上,主动将所有黑锅背在身上,同时表达了困难——朝廷没钱。

这些事,他表示自己实在开不了口,朝廷没钱,总不能从皇上这边搜刮银子来弥补吧?

这才一时猪油蒙了心,想要悄悄解决,免得皇上忧心。

面对严嵩这片“赤胆忠心”,嘉靖笑了。

好一个有罪啊,钱都去了哪里,朕或许不知,但是你难道真的不知吗?

这声轻笑在严嵩耳边,却仿佛雷霆炸现,他不得不将头埋的更深了,心里第一次惊慌起来。

“朕没钱,朝廷也没钱,地方各官员也说没钱。”

“那就让朕的儿子去看看,钱到底去哪了。”

“大明两京十三省,难不成也要闹饥荒了?”

龙椅上,嘉靖意味深长的说着这些话,在偌大的玉熙宫中回荡。

严嵩不敢搭话,将头埋的更深,正在心里揣测,皇上到底掌握了多少消息。

“朕是天子,裕王是朕的儿子,也是老天的孙子。”

“又如何会出事呢,你说是吧,严阁老。”

嘉靖带着笑意看向下方的徐阶,眼神里一片冷漠。

裕王当然不能死,一个皇孙,还压不住所有人的想法。

但是嘉靖同样也在打这些藩王的主意,还有地方天天哭穷的官员们的主意。

大明很富有,两京十三省,疆土万顷,所产物资钱财,数不胜数。

但是大明现在也很穷,穷到朝廷国库亏空严重,连基本的运转都十分艰难。

严嵩与徐阶都被敲了一笔银子,再继续,他们怕是要撂挑子了。

嘉靖也需要他们继续维持朝廷当今的局势,但是更需要银子,来解决大明王朝面对的各种麻烦。

天灾人祸,战事不断,这就是如今大明的情况。

他要龙气重新飞升,更要银子推动朝廷运转,解决困难,制造出更多的龙气。

裕王就是嘉靖丢出的一个鱼饵,他在京师只会继续当清流党派的保护伞。

今天这样的蠢事,他绝不会停止做,嘉靖很烦。

唯一要考虑的就是,裕王暂时不能死,他说是国本也不为过。

“圣明无过皇上,裕王乃皇上之子,老天的孙子,必然洪福齐天,一路顺遂。”

严嵩开口附和着皇上的说法,却在低头时眯起了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般果断狠辣的皇上,他只在二十多年前见过,连裕王都能当做诱饵丢出去。

这可是皇上唯一长大成年的儿子,大明王朝的储君啊。

“那是自然,老天爷会保佑朕的儿子,区区小事罢了。”

嘉靖坐在龙椅上,语气平淡的说道。

下方,跪着的严嵩心里一跳,已经确认了皇上的决心,回去必须和徐阶那边商量了。

又客套了两句后,严嵩告退,正好出玉熙宫时,与匆匆感慨的吕芳碰上。

吕芳怀抱一摞纸张,笑着行礼,严嵩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在后者疑惑的注视下,慢慢走出了玉熙宫。

这让吕芳皱起眉头,却很快整理好表情,向里面走去。

龙椅上,嘉靖半眯着眼睛,已经察觉到了吕芳的到来,他睁开眼睛看过去。

吕芳怀里正抱着一摞纸张走过来,轻声说道,

“主子,奴婢核查了三遍浙江与司礼监的呈报消息,并未找到陈洪提及此事的存档。”

这是在甩锅,陈洪所做一切,皆和司礼监无关,纯属他的个人行为。

“奴婢有罪。”

扑通一声,吕芳跪下,低下头,双手高举原本怀里的纸张,声音哽咽的说道,

“奴婢一时失察,竟让底下人失了本心,恳请主子彻查,以正肃清,回归本心。”

查,必须查,查它一个天翻地覆,查它一个水落石出,让皇上安心,也让皇上放心。

一旁黄锦也跪了下来,表达和吕芳同样的态度。

这不仅仅是在表达忠心,更是察觉皇上的转变后,做出的对策。

“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嘉靖扫了一眼吕芳手中纸张,并没有看。

他从龙椅上起身,随口吩咐了一句,便走向八卦道台,开始今天的修行——运转龙气,滋养金身法相。

现在,还不是动司礼监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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