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家别墅灯火通明,富丽堂皇。聂家人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各自说着闲话。
“泽泽叔叔,今天聂老头子叫我们回来,是要做什么?”有半大小男孩戳了戳聂泽之。
被称为泽泽叔叔的男人眼眸横转,看向小男孩。头发散乱飞扬,眼尾挑高,眉峰凌厉,五官轮廓分明,面无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又帅又凶。
他的目光锐利又毫无亲和力,男孩立刻缩了缩脖子,说:“我去问别人!”就“咻”的跑远了。
“泽之,”温和又无奈的声音从聂泽之身后响起,“你吓到小孩子了。”
聂泽之哭笑不得,转而耸耸肩:“无所谓。”
他转过身,看向和他说话的人。
来人年龄约莫大他一两岁,眉眼温和,头发柔顺垂下,贴着耳侧,看起来有几分男女莫辨的美。
聂泽之和他很熟悉,懒洋洋地笑:“周周,我猜今晚的宴席是因为你,不然你这个艺术家天天满世界跑,不会来。要干什么?集合聂家力量收购巴黎圣母院?”
“没大没小的,”聂文周没恼,“真的要论,你要叫我二叔。”
聂泽之扶额笑:“不是吧,这话题转移的,你真要收购巴黎圣母院?”
“二叔”摇摇头,笑意温和:“我以私人名义捐赠了一点钱,用于救助失火后的巴黎圣母院。这不算什么。”
“所以说你突然回来——”
“我要结婚了,”聂文周平静祥和的笑中有一分岁月从容的幸福,“新娘是在法国遇见的一位中国籍留学生志愿者,我们一见钟情,坠入爱河,特地回来通知你们一声。”
“哦!恭喜!”
聂泽之真心实意地恭喜他的叔叔。
聂家是商业大家,家里的子弟大部分从商,小部分从政开辟道路。大家都追求俗世的奋斗,只有聂文周是异类。他自小就显露无药可救的浪漫细胞,执拗地走向艺术的道路,在首美毕业后满世界旅游,寻找他的艺术灵感。
和心意相通的人结婚,寻找艺术灵感的道路不再孤独,实在是一件好事。
“你呢?”聂文周温和而毫无锐意的眉眼凝视着他,“我听说,江云歌打算伯立克毕业后回国发展。”
聂泽之一愣,脑袋一瞬间空茫,记忆里巧笑倩兮的身影一晃而过,模糊不清。半晌他僵笑道:“她回来,我还要从你这边听了知道,她回来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聂文周的目光里满是不赞同,“我打算在一个月后开订婚宴,半年后夏花璀璨,适合正式结婚。你既然和江云歌没关系,那不能带阮卿卿来吗?她是你的女朋友。”
聂泽之张张嘴,想说话,没说成。他的脑子还是乱的。
江云歌要回来?她要回来?他为什么不知道?三年过去,她已经把自己忘光?
聂文周见着聂泽之近乎彷徨的神情,轻叹一口气。目光里明明满是负面情绪,偏偏温柔又坚定,他强调着问一遍:“你能不能带阮卿卿来?”
“不能,”聂泽之醒过神,沉下脸,做下决定让他的面庞显得狠厉,“她不是我女朋友,她只是我随手养的宠物。”
聂文周将出口的话语一顿:“你知道,我一直不推荐你这么做……”
聂泽之直接拒绝后续的沟通,转身坐到角落去,沉着脸一言不发。直到宴席上菜时,才恢复神情自然,扬着笑,敷衍他的亲戚。
江云歌是他从小的联姻对象,是他的前女友,是他的初恋,也是语焉不详把他甩开的女人。
他一直不明白,想不通,猜不透。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呢?不顾众人非议接近满身戾气的他,又在他尖刺软化之后施施然离开,仿佛他什么也不是。
因为一些扭曲的心态,一年前,他辗转联系到和江云歌有些相像的阮卿卿,签订合作协议。阮卿卿家的母亲在精神病医院治疗,她缺钱,不会拒绝。
他记得,那天签订协议时,阮卿卿垂着头,墨色长发披散到腰,显得人小小的。她签协议的时候全程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有在他平静而冷漠地说些场面话时,才抬起眼凝视着他,小声又坚定地说道:“我们各取所需。”
声音很好听,像夜莺。眼睛也很漂亮,澄澈如暗色琥珀。比江云歌的眼睛似乎还好看一分。
总之,合作。
他要她像江云歌的脸,她要钱。确实,各取所需。她的钱甚至要的不多,除去她母亲的治疗费用,每个月五万,只包吃住,不包衣服首饰。
所以聂文周这便宜叔叔在质疑什么?
难道连他都已然发现?
——阮卿卿似乎对他逐渐用了真情。
回到他和阮卿卿住的宅寓,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聂泽之心情阴暗,多喝了两杯酒,脚步有些踉跄。
他勉力抓好门禁卡进门,就见到娇娇小小的女孩,一身洁白长裙,披着茜色大衣,背对着灯火通明的房子,坐在昏暗的院子中,正对着一片只剩枝桠的花树,神色中有着落寞。
见到他,女孩立刻转悲为喜,起身仰着头笑道:“聂先生,您回来了。”
女孩的目光里满是纯粹的仰慕和爱意,即使是合同里的内容,聂泽之也有些不好意思。
今晚宴席突然,他也没有和女孩说,她可能在院子里等,从傍晚一直等到晚上。
聂泽之的心动摇如山崩,借着混沌的酒意,拾起一些耐心哄她。牵过她软软凉凉的手,抱歉道:“你晚饭吃了没?没有等我吧?”
他的眉眼里凌厉锋芒素来刺伤人,现在努力耐心哄女孩,眉眼垂下,刺稍稍软化。
但女孩的目光有些躲闪:“吃、吃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屋。饭厅上丝毫未动的菜品琳琅满目,夺人眼球。
聂泽之忍不住被逗笑:“吃了?”
“阿姨居然没收走,”女孩努力克制懊恼的神情,随即小声找补,“我吃了别的填了填肚子——我吃了饼干,也喝了些牛奶。”
“那算晚饭吗?”聂泽之真的被逗乐了,微微俯下身子,伸手捏她的小鼻子晃,“饭没吃够,晚上别被我折腾没几分钟就晕过去。”
女孩被晃得话都说不出口,脸更加红了,辩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好好好,我的错。我不该没和你说晚饭你吃,让你等到现在,”聂泽之弯下腰看着她,笑容肆意又张扬,“你可以提一个要求,作为我的赔偿。”
女孩似乎是被吓到,目光连忙瞥向一旁,片刻后才小心翼翼地挪回来,只是头还低垂着,耳垂泛出一点粉色。
“我想……”女孩小声说,“我想让你穿白衬衫,当模特,给我画画。”
“白衬衫?你很喜欢我穿白衬衫的样子,但现在是冬天,”聂泽之笑道,“我愿意给你当模特,但一定要白衬衫吗?”
女孩的手捏着裙角,有些无措,仰头看他,小声小气地说:“不,不行吗?如果不行的话那,那算了。”
其实女孩和江云歌并没有多少相似的地方,除了有些相似的面庞,除了同样盛满爱意的眼眸。
尤其是女孩小声小气求他的时候,和江云歌完全不一样。
但聂泽之很喜欢女孩小声小气地喘息,求他轻一点的声音,他的宽容度很高:“我可以穿白衬衫,但你也该尝试一种新的姿势。”
女孩茫然地愣住:“什么?”
聂泽之大笑,坐到沙发上,又拉着女孩坐到自己怀里,附着她的耳朵小声说。女孩的耳朵瞬间像滴血一样红。
但羊入虎口,聂泽之就着拥她入怀的姿势开始品尝她。酒红的大衣滑落到地毯上,洁白的长裙裙摆散落在沙发边沿。铜制的擦干净的器物忠实地折射着交缠的幻影。
女孩空茫地看向天花板上的灯,灯照得她眼睛疼,让她有些想流泪。她不知道是因为灯光明亮得刺眼,还是因为她永不能见光的身份和心意。
不,是因为喜悦。她欣喜,她终于能再画一张他的画像了,穿着白衬衫,在冬日的白海棠树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