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
鞭炮声遥遥传来，满是迎接新年的欣喜。微信消息也滴滴响动，无数app商家给她发消息，祝她新年快乐。
阮卿卿悠悠转醒后，刚想起身，酸胀感就把她摁回床上。床畔温凉，没有人打扰她。
她睁着眼，看了一会儿空荡荡的天花板，再试图撑起身子——终于成功。
她拿床头柜的手机看，略过无数的新年促销活动消息之后，手机消息框空荡荡。
聂泽之不在，也不用再解释，他决定加班，按他的原话，“加快速度，尽快能够把业务扩展到国外。”国外没有春节。
他们昨晚没有更多的交流，却都明白各自的意思。聂泽之不满家里人的安排，他是商业新锐，不愿意在联姻上受制于人，就算联姻的对象是他魂牵梦绕三年不可得的江云歌。他需要新的动力激励自己。
而她，阮卿卿，她只是随意，或者说，急着逃离，逃离母亲死去的宁安市，逃离自己成为梦中情人的侄子的白月光替身的真相。她并没想过美化这层关系，也没心思美化，她只想逃。
狼狈不堪，她不否认。
手机响起消息，仿佛是被信息积压，延迟后的产物。抖动和声音都开到最大，唬了她一跳。屏幕亮着，【卢敏希】。
接通电话，卢总稳当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起。
“秘书说在一个匿名论坛看到号召去堵你的消息，又有我们水军的IP……你现在住在哪，安保靠谱吗？如果是住在老房子的话赶紧出来。我现在过来接你。”
阮卿卿微微叹口气，深感无趣，知道她过年会住回老房子的地方就三四个人，她连失望都懒怠：“安全的话，还行吧——”
安全不安全的，也不需要在意。江云歌要的只是她狼狈离开，而她注定离开，亲妹妹做的一切事情都只是画蛇添足。哦，是亲姐姐。都无所谓了。
卢总在电话那头又疲惫又焦急，“我这边已经联系网警，你不用太担心。你现在在哪里，还安全吗？”
门铃声响起，阮卿卿道一句不用担心，把电话随手往桌子上一丢，打开连接门口监控器的电子屏。
电子屏上，她眼见着粉发明媚的黄嘉婷闪烁着好奇目光的脸正正怼着屏幕，仿佛有一刹那她们正在对视。下一瞬，黄嘉婷移开目光，一根手指头在屏幕上戳。电子屏是单向连接，在黄嘉婷的眼中，她只能看到黑屏前的指示键。
阮卿卿点击接通，黄嘉婷一瞬间瞳孔收缩，像一只看着红色光斑无端消失的奶猫。
她忍不住轻笑一声，又因为笑而感到不解突兀。收了笑意，她冷静下来，看着不速之客：“有事吗？”
“没事，”黄嘉婷的笑意里明晃晃的狡黠，“论坛上的人都说你现在在老区，我觉得不是，过来看看。”
“这样。”
“过年我们女团也放假，姐妹都回家去了。我没什么地方去，也没有聊天的人，索性来找你聊两句。”
说实话，阮卿卿毫无谈话兴趣。黄嘉婷为什么没地方去，有什么目的，都与她无关。
如果这是一本三流小说，她绝对会是什么幕后BOSS或者是重要NPC。哦，已经是了，她手上有江云歌的罪证。
但她不打地球Online，她之前玩乙女恋爱单机游戏，攻略失败不说，姿势还尤为狼狈。现在其他NPC想带她走什么支线，她都缺乏兴趣，确实是缺乏兴趣。
敷衍还是要的，某种程度上来说，阮卿卿习惯敷衍别人。她敷衍别人和敷衍自己一样认真。
“你为什么没地方去？”
“很简单，”黄嘉婷眨着眼睛笑了，“家里催婚，一些鸡毛蒜皮的，回去比较烦。”
“诶？”
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她看着年龄挺小的，像是上高中的年龄。年龄应该刚到十八岁，居然就催婚了吗？
黄嘉婷看起来挺满意她的诧异，不过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笑道：“好啦，过年不说这种。我进来是来提醒姐姐的，姐姐要小心。”
黄嘉婷说着要人戒备的话，语调和神态偏偏是纯然的好奇，眼睛笑弯成月牙，带给人不谙世事而毁灭世界的恐惧感。
“有很多无聊的人在老区守着姐姐，他们随时可能醒过神来找你。不管是辟谣还是搬家，姐姐都要加快速度。”
“……”虽然已经心中有数，阮卿卿还是诚恳认真，“谢谢。”
和卢总类似，不管如何，心意总是好的，她应当道谢。
黄嘉婷还想说什么，和她对视的一刹那，又不自然地扭过头。
阮卿卿，这个明明即将一无所有的人，却让人无法对视。她认真的时候，眉眼的尾部自然下垂，显出温和气质，深棕色的眸子，在电子屏的照耀下，偏偏有一星火光，宛如露天舞会散会后的篝火余烬，奋命燃烧，疯狂执拗，令人心颤，以至于不敢直视。
黄嘉婷撇过眼，她原想和阮卿卿做交接工作，现在竟一时有些惭愧。她晃晃头，双马尾随着动作一颤一颤，自嘲道：“好吧好吧，我其实也是无聊的人，不然哪里会刷论坛……”
阮卿卿只是微笑地看着年轻女孩。她在女孩那个年龄的时候在干什么？那时候互联网信息流也兴盛，不过她在刷卷子，在纠结自己学理学文还是学艺术，然后纠结下一顿吃食堂的什么菜。
她那时候纠结的东西繁多杂乱，又简单纯粹。而现在，她没什么需要纠结的，反而心下空荡，无所事事。
她不由得发问：“人如果彻底无聊了，要怎么办？”
黄嘉婷眨眨眼，不太理解：“怎么办？我不知道，我平常要练习唱跳，大脑空空，高中的知识也学得丢三落四，等下还要回去写卷子。现在算是过年的忙里偷闲？如果姐姐无聊的话，可以帮我写一套数学卷子？写卷子挺好玩的！”
“……”阮卿卿难得陷入无语，这个回答很选秀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