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已经定型?

聂泽之长按卸载,对面就坐了人,哭笑不得道:“年轻人玩手机是比较厉害。”

聂泽之抬头一瞧,是白天接待华幽科技总经理的,书记还是主任?他一下子记不起来。

那个人笑了笑,又道:“你现在对五源的投资有什么看法?”

聂泽之干巴巴地回:“……没什么看法。”

他哪里会有什么看法?被暴击之后想回去再补充资料的看法?

书记摇摇头,缓缓笑道:“其实你不用这么紧张。企业做事和我们这种乡镇组织做事不一样,企业是为了赚钱,我们这些人呢,是为了乡镇的老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

聂泽之没有说话。

“陈总向我们推荐你的时候,我们是真的很高兴。你说你要投资几千万,几千万现在听起来似乎都不算多,但其实,五源县下面旅游发展最好的柳荫镇,就是你白天看到的特色稻田那里,他们一年整个镇的收入,也就几千万。”

聂泽之禁不住摸了摸后脑勺。在冬典影视的时候,他也看过物料支出,物料支出比较厉害的,要配套线上线下宣传的,几十万几百万地砸,有时候一点水花都不会有。这是物价差别。

书记见聂泽之这般情态,笑了:“我听陈总提了点你的事,你确实不懂这些,不过也确实有心。

“现在我们的计划是这样的,先前期投入两百多万,先在柳源村试点。具体这个钱怎么花,也要规划。一下子几千万砸下来,我们确实吃不下。”

聂泽之陷入思索中。

书记见他终于不是“钱扔了就跑”的思维,笑了笑。他听说过聂泽之,投过了不少科技股,有赔有赚,总体是赚的。不论已经和他没多大关系的冬典,单论他之前的那些投资,身价就有接近十亿。他一开始投资花了多少钱?没人清楚。

聂泽之想了一会儿后,点头应下,他想了想没什么话说。前期投入两百万?他到时候看一下台账,不要太离谱就行。

书记闲聊着:“年轻人可能不习惯饭局,我感觉我们在这里说的两句话,倒比在饭局上说的那么多都清楚。”

聂泽之暗暗赞同这句话。他谈事的时候,也更爱约在咖啡厅或者茶屋——水温了,事情也差不多聊完了。

闲聊两句,又有两个人出来呼吸新鲜空气,男的他认得,陆朝成,女的他不认识。

客观评价,这位女士挺漂亮,拾掇拾掇就可以娱乐圈出道。

女士看着聂泽之,眼睛就不再移开,陆朝成自觉主动地坐到书记旁边,在一旁吃瓜围观。

女士看得实在有些久。

聂泽之锐利眉峰拧起,眸底是暗沉翻涌的黑。她想做什么?

聂泽之正要开口,女士笑意吟吟地朝他点点头:“抱歉,眼镜没戴,有些没认出来——您就是聂先生?这是我的名片,”她递上她的名片,“以后你愿意的话,可以把你离开冬典的故事授权给我,我塞进游戏活动剧情里。”

什么?聂泽之扫了眼名片。发觉事情和他想象中阴暗的展开毫无关联——

林澜,华幽游戏《代号璀璨》主笔。联系电话124xxxxxxx,联系邮箱x126.com。

华幽游戏主笔为什么会来吃华幽科技的饭?

聂泽之有些诧异。林澜毫不在乎地笑道:“来五源县采风的。”

聂泽之:……好的,又一个来蹭饭的。

聂泽之最后还是同意了。很久以后,没有特别久的很久以后,璀璨出了一个活动本,大胆地用网络语言化用了不少聂家集团的事迹,让本就日薄西山的聂家更加雪上加霜,也让璀璨游戏骤然火出圈。这都是后话了。

现在,聂泽之同意了授权,授权流程以后再补。而陆朝成肩负“让聂泽之心中有数投资开心”这一艰巨使命,上前找聂泽之搭话。

聂泽之恰好拿起手机,误触点开了一张图片。

图片上三个红圈圈,圈起来的一位女性正在上车,一位女性站在角落看,一位男性站在车旁边。

陆朝成只是视线恰好划过聂泽之的桌面,可光是余光中瞥见的一眼就让他心底一跳。好熟悉。

聂泽之看着照片也发了一会儿呆,陆朝成心下打着鼓,也仔细去看。

照片里的人其实不少,甚至可以说相当热闹。各种肤色各种发色各种国别,看着让人眼花缭乱。照片只能保证清晰度。

照片的角落,拂过青葱草地的暖适的风扬起阮卿卿的赤红裙摆,她在角落,她是焦点。

陆朝成也呆看片刻,左思右想,为了绩效奖金,终于决定把这个作为话题。

“这是什么照片?我看有个人挺像我的房客。”

聂泽之豁然抬眼,眉眼锐利凝视向陆朝成。“谁?”

这一瞬间陆朝成深刻意识到聂泽之富家纨绔的本质,被注视的一刹那,他十分担心下一刻聂泽之就会砸钱让他滚。他的心下生出惶然的危机感。

书记已经不在,林澜也回去接着蹭饭,陆朝成避无可避。他指了指阮卿卿:“她。”

聂泽之的问题问得很快:“为什么?——我是问她为什么当你的房客?”

陆朝成呼吸一窒,聂泽之的态度……他发觉他失去了什么。

“她、我家有民宿,她就住进来了。然后去上班。”

“她做什么工作?”

“不知道。”

“在哪里工作?”

“不……不知道。”

“她工作怎么样,会累吗?”

“我不知道的,”陆朝成努力心情平和,当做从前的悸动和遐思都是虚无,“我和她现在只是房东和房客的关系,我不会问她这么多问题,太失礼了。”

聂泽之瞅了他半晌,看得人发毛,几乎以为下一秒就会被拔刀割喉。但下一刻,聂泽之的笑容变得真诚了不少。

“这段时间,阮卿卿麻烦你在民宿的服务员照顾了。”

这句话口吻十分正宫,陆朝成本来已经绷起来的面庞瞬间要绷不住裂开。这是什么鬼语气?聂泽之认真的?

他知道自己已经怂了已经怕了,但是终归一口气下不来,他开口问道:“你和她是什么关系?你这样子说。”

聂泽之神色毫无变化:“她是我前女友。”

“……”

陆朝成努力憋住笑。他旁敲侧击问过阮卿卿对恋爱的看法,只做闲聊。阮卿卿不太感兴趣,她说她没谈过、也没兴趣谈恋爱。

所以聂泽之这种回答算什么?

陆朝成想说两句串场话,结果聂泽之已经低头看手机,专心致志,一丝不苟。看着比看投资合同初稿还认真。

陆朝成便也拿出手机查了下。为什么阮卿卿会和一群外国人在一起?他查出阮卿卿是去参加格雷诺比赛,比画画的。是大比赛还是小比赛,值得重视吗?陆朝成并不了解。

有空的话可以去那边旅游。

陆朝成心中做着打算,看了一眼已经收起手机的聂泽之,心想聂泽之应该不会去的,投资的几千万项目还没定呢,更别说千里迢迢去自找没趣。

现在搬砖赚钱休息娱乐,哪个不比谈恋爱重要,还是未必能谈得成的恋爱。陆朝成自认他实际,他不会做这种事,他认识的所有人也都是实际的人。

谁会这么傻呢?

“智者言智,愚者言愚,”老态龙钟的杰斯诺·格林先生拄着拐杖,站在苏白的身旁,看着她的画,缓缓开口,“我其实也说不了什么。”

杰斯诺先生的中文发音不算特别标准,普通话测试的话是三甲水平。据说这是他以前来华国采风时学习的。

苏白小心翼翼地说话,像是在和甲方沟通:“您终归说一点吧,我大概可能就是个愚人,灯不点不亮,话不点不透。”

阮卿卿坐在一旁听。

一行参加格雷诺大赛的人到达比赛地点后,得知了比赛要求——一个月内,画出别墅外的一片草地。

杰斯诺先生和格雷诺先生关系很好,据说格雷诺先生生前最喜欢坐在躺椅上,远眺这篇草地。他也画了不少源于这片草地的画作。

这篇草地半年后会被规划建设中外合资的高铁站,他们的时间不多。

来参加决赛的人,除非画得格外差的,都会获得格雷诺大赛第一届的优胜奖。而受到杰斯诺和格雷诺的后代欣赏的画,会得到更好的奖项。

按杰斯诺老先生的话说,在场的人都已经证明了他们的绘画水准,现在要找到的东西,更多的是灵气。

这里的网不好,移动无限网出国后简直是天价。阮卿卿的灰昼大陆已经很久没刷日常。

大家做的事情就变得简单——在别墅群里休息,出别墅群放放风,看看风景,找一些灵感,画一些画。

苏白便是在画画,她以前在华幽待多了,习惯每天都肝稿子,不画不舒服。恰好杰斯诺先生看见,做出点评。

苏白听不懂点评,智者愚者?她画画从来只要好看就行,无所谓表达,无所谓内涵,工业化之下,零碎的粗糙的都会被消磨殆尽。

杰斯诺先生说的话让她似有所悟,但也只是蜻蜓点水——

苏白已经几乎定型,很难醍醐灌顶。

杰斯诺也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笑一笑:“在我看来,绘画是表达的形式之一,表达之后无法得到交流,也没什么。语言相通的人可能会因为误会吵架,语言不通的人可能会因为一幅画产生相似的感悟,谁又能对此定性?”

苏白懵懵懂懂,最后自嘲一笑,用泉田市方言嘟囔:“我哪懂这么多哦?画画我都拿来工作赚钱的,哪能知道什么体悟呀?”

杰斯诺听不懂,他只能付之一笑,往草地的另一侧走去。

等他走远了,苏白凑过来找阮卿卿说话。

“你知道杰斯诺先生想要什么画吗?”

阮卿卿摇摇头,事实上她知道这个比赛内容后就做好只拿优胜奖的打算。索性这里包吃住,不远处的村落也有裁缝,吃穿住都没什么问题,她打算先混着。

苏白嗔怪地看她一眼:“我又不是大男子主义的男朋友,非要你装成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阮卿卿:“我是真不知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苏白神神秘秘的,“不过我听到一个传闻,据说杰斯诺先生对格雷诺先生抱有爱意,因此在努力完成对他的遗愿——”

文风雪画完框架,听着发言,偏头冷淡地一瞧,“我听说的版本是杰斯诺先生特别喜欢格雷诺先生的妹妹,但他和格雷诺以兄弟相称,这是禁忌之恋……”

阮卿卿听着哭笑不得:“所以你们是打算无中生有,在草地上画格雷诺先生和小格雷诺小姐?”

苏白坦诚地点点头:“这里网不好,第一个拍脑袋想到这个方法的人还想藏着掖着,最后发现移动网能在那个村里连上,所以才和我说的。”

文风雪的手臂僵了一下,冷笑道:“那你就直接和我说,不怕我画得比你好?你不喜欢我,我知道。”

苏白诧异地瞥文风雪一眼:“只是共用一个梗而已,你怎么觉得自己画得就能比我好了?并且这个其实也不难想。”

文风雪:“行吧,我这边经纪人还有和我沟通,那我问问经纪人有没有格雷诺和他妹妹的照片……”

苏白看向阮卿卿,阮卿卿直接摇头。

“我不爱画人。”

遇到舟舟以前,她不爱画人,遇到舟舟以后,她只爱画舟舟。现在不能画舟舟,她就回归之前的情况——

她不爱画人。

她想,在暮年的格雷诺先生的眼中,眼前的草地可能也只是澄澈的一片天地,不管之前有没有其他的情感吧——看向一片汪洋的绿色草地,没有其他情感,没有其他念头。他只是在发呆而已。

但问题是甲方……杰斯诺先生以为的格雷诺先生会看到什么?

阮卿卿思索着,见着对获奖跃跃欲试的苏白和文风雪,靠在椅背上想了阵,直接起身去找杰斯诺先生。

去的时候她心想,自己也是个奇怪的人。为了旁人的事能坦诚过头,而自己的事却能憋到内心荒芜寥落。

不过可能也是因为现在无所谓了。

阮卿卿快步赶上杰斯诺先生,站定后努力用蹩脚的英文沟通。

“先生,冒昧地问一下,您是为什么想为格雷诺先生举办这个比赛呢……呃,画草地?”

杰斯诺先生笑了笑,笑意中有几分了然。他思索片刻后,给出一个答案。

“女士,你不认为这篇草地很美吗?

“我的家人和他的家人,我的孩子和他的孩子,都曾经在这篇草地上有过美好的回忆。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

杰斯诺实在太过了然,见着阮卿卿眨眼,半懂不懂的样子。他又说:“不是所有的情感都归于爱情,女士,我看过你的画,你的画把一切感情都归于纯粹的爱。但事实上许多感情不能用爱情来诠释。如果,噢,非要用爱情来诠释的话,事情就只会糟糕得像是梅林的袜子。”

阮卿卿英语不算太好,听着只能算懵懂。但就算是懵懂,她听着心下也有一种被敲了一闷棍的感觉。

杰斯诺甚至还没说完呢:“爱情这种情感最泛化,似乎什么感情都能用爱情套。但实际上啊,情感需要细化,用不同的笔触来描绘表述,在表述的过程中,思路才会更加清晰,对整个画面的理解才会更加深刻,也才会……”

杰斯诺先生顿了下,似乎是在找词汇描述。

他最终是用了中文——

“更加热爱我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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