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张求安见到了令他生恶的景象。那是一片望不到头的战场,在战场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至少稍微吸一口气,便能被那气味呛得直咳嗽。
这里不止人族,还有灵兽、妖族和一些看着让人无法言明起来源的生灵。张求安翻阅脑中各种词汇,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一个能够形容的。
强烈的不适感让他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可他寻遍了每个角落,都无法找到一丁点,能让他离开此地的线索。而在这战场之上,他那可怜的三境修为,也化作一空。
他成了一个普通人,根本无力依靠自己的力量,撕开一个破口,让自己能够离开此地。万般无奈之下,他渐渐选择了平稳接受这一切。
张求安寻了一处较为干净的地方,小心翼翼将那些残肢断臂移到一旁,便盘腿坐下。此时空虚袭来,因为在此地完全无事可做,同时还得着受折磨。
见识过那么多场面的张求安,已经能够平静地接受一切。他不着急,只是坐在原地盯着前方发着呆。突然一杆旌旗,出现在了他视线中。
旌旗已经破烂不堪,一大半因为战火化作灰烬,只剩下最上面一小部分。此时的旌旗已经完全不能称作为旌旗了,但在他眼中那面旌旗依旧是完整的。
有了目标的他,缓缓起身活动了下筋骨。他没有跑,只是平静地向着那面旌旗走去。一路上,张求安会小心移开那些残肢断臂,尽量保证他们最后的一丝尊严。
行走着这战场上,对人的心气也是极大的考验。好在张求安守住了本心,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战场上,没有白天黑夜,天空永远被一层淡淡的血红色遮盖着。无法得知时间流逝的张求安,终于来到了旌旗前。看似正常的旌旗,当他来到面前时,却发现了其远比自己所想的要高大。
没有丝毫的犹豫,张求安伸出右手,放在了旗杆上。瞬间他感觉到一股力量,在没自己同意的情况下,涌入体内不断侵占着身体每一个部位。
没有修为的他,只能被动接受这件事。好在这样的情况,很快就停止了。那股力量似乎受到了阻碍,无法再进一步占据他的身体。
张求安知道,这是书灵在暗中帮自己忙。
知晓有书灵陪着自己后,他心里便没了担忧。只见他左手也放上了旗杆,伴随着一声低沉的怒吼,旗杆被他拔出。
原以为会很难的事情,实际却没受到任何的阻碍,这让他多少有些没有想到。短暂的惊讶后,张求安回过神将手中旌旗打横。
端在手中仔细揣摩着这面旌旗,试图寻找到一丝能证明这面旌旗来历的线索。可不论他如何寻找,都无法找到一丝一毫的线索。
这让他多少有些失望。
再一次,空虚袭来。
他继续移出一块干净的地方,盘腿坐下,手里握着旌旗。就像一位血战到底,抱着自己尊严离世的战士。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发生了改变。山河崩裂,天地变色。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一切变得让人感到陌生,感到恐惧。
皲裂的大地上,出现了一道道人形黑影,他们全身漆黑,没有五官没有外貌,只有一片黑。
但他依旧盘坐在原地,手里握着旌旗,似乎已经对眼前的这一切,选择了妥协。
他没动,黑影也未找上门。
当一切归于平静,唯有他身下那一小块地方,还能证明以前此地是一片战场。
而他也看清了那些黑影是什么,是那些战场上死去的战士的魂魄。在这里似乎没有牛头马面、黑白无常,没有阴曹地府,也没有阎罗。
当一切归于平静,黑影消失化作淡蓝色的火焰渐渐归于天地。
他知道那是魂魄被彻底磨灭的过程。
原本死气沉沉的大地,不知从何时起,出现了第一个生命,那是一颗小树。看着那颗小树,张求安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笑容。
他起身向着那颗小树走去,而手里依旧握着那面旌旗。
在他离开后,最后一块能够证明,此地曾是一处战场的地方,也消失不见踪迹。
在小树旁,他从乾坤袋内取出一个水袋,小心翼翼地为其浇水。小树成长的速度,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快。当水袋的水浇完,它直接长成了一颗参天大树。
张求安左手抚摸着树皮,感受着那凹凸不平的触感,这一次心中的空虚第一次被驱赶。
当他想要见证剩下的事情时,突然四周一切变得漆黑,手里的旌旗消失不见。他在不断地下坠,似乎没有底。
张求安想要喊叫,却发现自己的喉咙根本无法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终于他选择了接受,闭上了眼静静等待着。
“醒醒,已经早上了,你还在睡呢?”
当他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营帐内的床上,一旁孙伯灵一脸不悦地盯着自己。
“现在什么时候了?”他有些迷糊地向孙伯灵问道。
“已经太阳晒屁股了,我们都准备继续向着大夏都城进发了,你还在这里睡着。怎么难不成,你想留守嘉陵关?”他他白了张求安一眼,语气满是不悦。
回过神的他,连忙起身收拾起了东西。
见他一阵忙活,孙伯灵不耐烦地向他说道:“行了,东西洛公已经收拾好了,现在就等你人起来,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此时的他依旧沉浸在刚刚那场“梦”中,久久不能回神。
…………
孟茹与一行人商量之后,决定让司马彦留守嘉陵关,同时留下两百人交给他,自己则是和白逡继续向着大夏都城进发。
对于他的安排,大家都没有任何意见,甚至白逡还提议,让自己作为先锋官,带着一队人马先行,在前方开路。
毕竟此时虽已经过了大雪天气,但时不时下起的小雪,和还未解封的官道,能够延缓他们投降,孟茹占据嘉陵关的消息传入大夏。
此时他在其他大夏人眼中,依旧是大夏将军白逡,有了这层身份,他做一些事情也能方便不少。
对于他的提议,孙伯灵表示了反对。“这件事太危险了,既然大夏皇上已经与魔修联手,我们怎么能确定,这些魔修不会将这一消息,想尽办法传回?”
对于他的担忧,没有人能保证不会发生。
刘邙则是选择了沉默。将最终的决定权,交到了孟茹手里。
几番思考过后,孟茹笑着向白逡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既然如此,那就按你说的来,你带着一百人,先在前方开路。我们在后面跟着,这样想来事情也能好处理不少。”
“多谢孟茹将军信任,我白逡定不负将军期望。”他明白自己此时的处境,所以放低了身段。
孟茹让手下取来一块令牌,笑着交给白逡。“这块是我们刘汉的调兵令,日后这块就归你了。”
对于他的“识相”,孟茹自然是给予了足够的尊重。
调兵令,只有刘汉将军才拥有,这无疑是在告诉大家,白逡就是刘汉的将军,与孟茹一样的将军。
此等面子,自然是足够撑住他。
接过调兵令,白逡抱拳感谢后,便带着一队人马先一步离开了嘉陵关。
士兵们看着眼前这幕,自然是开始接受,自己是刘汉一员这一件事。足够的尊重,换来如此多的人心,这笔买卖足够赚。
白逡带着人马走后没多久,孟茹便开始安排人加固嘉陵关防御,同时向汉沽县长提出了协防的命令。面对他的命令,汉沽县长自然是不敢不从,但过程却不敢告知给孟茹。
…………
“你想起什么来了吗?”张求安站在洛公身旁,平静地看着同样平静的洛公。
“我想起了很多事情,但有些事情我到现在还没想明白,不过想来应该很快就会明白了。我们两就只能到此了,剩下的路我没法陪你走了。”
面对他的话,张求安并未表现出太大的反应,因为他心中早有准备。“那你打算接下来去什么地方?”
“天大地大,但我只能待在刘汉境内,说不定什么时候你们将大夏整片拿下,我们就可以再次相见了。”
张求安噗嗤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水袋,递给了洛公。看着他手里那鹿皮水袋,洛公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特意为你准备的。”
随着塞子打开,一股清新混着竹叶香气的酒香飘出。“这是给我的送行酒?”洛公深闻一口,笑着向他说道。
“嗯,送行酒。”
“哈哈哈,那就多谢你这送行酒了,日后有缘再见。”话落,洛公仰头便将水袋内的竹叶青一口喝光。
…………
“你觉不觉得他很眼熟?”孙伯灵与刘邙并肩站立,他两人视线则是落在张求安与洛公身上。
“那是你该处理的事情,而非我这个钦天监监正该理会的事情。不过看他那模样,是不打算继续跟下去了,这件事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