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时节, 天寒地冻,春景堂的支摘窗给换下,璃窗, 屋子里烧了地龙, 谢云初不冷, 子, 她看了一会儿账目, 眼眸发胀便往窗外瞥了一眼, ,似鹅羽在半空飞舞,琉璃窗内水汽缭绕, 一行行汽水兀自下滑,勾勒出斑驳的窗纹。
然开口问。
正在, 往新买的西洋钟瞟了一眼,
“亥时初刻了。”
时辰不早,
离着王书淮离开已近两月, 这两月谢云初称得上忙碌。
长公主命她协理家务, 每日辰时要去琉璃厅点卯,多少帮衬着四太太打打下手, 四太太没有三太太能干却比三太太手抓得紧,账目的事不想谢云初过目, 每日采买批票这样展示权势的风光活也没谢云初的份,倒是指使她管着府上的纪律,若哪些丫鬟婆子犯错, 便交给谢云初处置,这是想让谢云初做恶人。
谢云初却高高兴兴领受了,甚至求之不得, 为何,府上有个戒律院,一切规矩都被定得死死的,婆子每日四处巡逻,哪里需要她做恶人,她每日下午申时去戒律院坐一坐,问上几句便可,清闲得很。
她才不想管公中那摊子家务事,她回到春景堂,张罗自己的买卖。
十月底,漕渠开通,商肆耸立,行商云集,铺子价格更是水涨船高。
原先没能在她手底下买到铺子的商户,又纷纷在她那个刚建成的三层货栈里买铺面,整整三层共一百八十个铺面,前铺后仓,卖的只剩下五个,这五个还是她特意给自己留下的。
数银子数到双手发软,偶尔在珂姐儿咿呀呓语唤着“爹爹”时,也会去想王书淮在江南安然否?
王书淮每隔三日便有家书回。
谢云初偶尔给他回一封,告诉他两个孩子的近况,至于自己,只字不提。
自从王书淮离京,谢云初反而自在了。
离开前那段时日,王书淮种种举动多少给谢云初造成了一些波动,谢云初脑海里整日天人交战,一会儿告诉自己,现在的王书淮有些像前世的她,他能将心思往她身上放时,她是不是也该给些回应,否则她与前世的王书淮有何区别,一面又警醒自己,莫要因为男人一些示好而软了心,每每想起前世的结局,谢云初最终总能做到心硬如铁。
后来王书淮一走,谢云初彻底松了一口气。
他不在身边,那一层咄咄逼人的压力被抽离,谢云初浑身舒坦。
舒坦归舒坦,偶尔也会担心他的安危。
他因她得罪了汉王,又自来与信王不合,朝中数位皇子,他便得罪了两位,信王会如何她不知,那个汉王却不是什么好东西,会不会寻着由头给王书淮制造麻烦也未可知。
每每这样的念头一起,谢云初便坐立不安。
今夜的心跳的尤其厉害,谢云初忍不住起身,往珠帘外探问,
“齐伟今夜去哪了,上回听他说爷快回京了,可有确切的消息回来?”
林嬷嬷摇着头只道没有,冬宁便披上一件斗篷,“奴婢去一趟前院吧。”
谢云初摆了摆手示意她去。
冬宁一走,她重新坐在案后看账目,看了一会儿,撑额昏昏入睡,这时一道急切的脚步声传来,谢云初猛地睁开眼,紧接着冬宁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姑娘,齐伟清晨便去城外接二爷了,论理现在也该回来了,却还不见踪影。”
谢云初脸色一沉,吩咐林嬷嬷看着院子,自个儿披上一件孔雀翎的厚氅,带着夏安与冬宁大步往前院去,深夜的冬,寒风跟刀子似的一刀刀割向面颊,谢云初被呛了几口冷风,一左一右搭着丫鬟的手上了前面的敞厅,正待沿着石径往前院去时,瞥见前方灯影幢幢的斜廊上飞奔而来一行人。
她清晰看到冷杉背着一人,从那鲜红的三品绯袍断出,那人是王书淮。
“二爷!”
她惊喝一声,快步迎了过去。
冷杉抬眸就看到了谢云初,只见她细眉如锋刃蹙紧,雪白的面庞冻得通红,神色十分凝重。
冷杉脚步打了个趔,心情五味陈杂,
“二奶奶,爷回京路上被二皇子的人暗杀,如今中了些毒,人昏迷了过去,你看是否将他送去.....”
“春景堂”三字还没出口,谢云初断然道,“快送去书房!”
王书淮走后,谢云初吩咐人果断地将书房收拾干净,现在里头焕然一新,安置王书淮最好不过。
冷杉抿着唇看着谢云初一时寻不到反驳的话,瞥了一眼身后已真正昏迷过去的王书淮,暗道何苦来哉,还是认命地将王书淮送去了书房。
谢云初跟在身侧,看得出来王书淮浑身是血,肩口为刀锋划出一道口子,里头有肉翻出来,已经变了颜色,谢云初心由着一紧,前世王书淮日日淌在刀尖火海,也不见伤成这样。
不,也不对,夺嫡是何等艰险的事,兴许哪回他受了伤,瞒着她也说不定。
一行人匆匆忙忙将王书淮送回书房内室安置,谢云初往塌上看了一眼,王书淮那张俊脸已染了一片黑青,面上血污凌乱,已没了往日半分清涤风采。
“夏安,去打水来。”
等水的空档她扭头问冷杉和齐伟,“去请大夫了吗?”
两个人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还没呢。”
谢云初脸色就变了,瞠目看着二人,“进门不曾知会门房请大夫吗?”
王书淮都命悬一线了,他们俩怎么还这么沉得住气?
罢了,现在不是责问的时候,她立即吩咐齐伟去请大夫,“想法子将此事告诉国公爷,请国公爷主持局面。”
二皇子敢刺杀王书淮,王家必定不能善罢甘休。
齐伟立即领命而去。
不一会,夏安打了一盆温热的水来,谢云初卷起袖筒,湿了帕子亲自给王书淮擦拭,
温热覆上眼睫,王书淮浓密的长睫轻的一颤,一线光泄了进来,紧接着一道模模糊糊的影子在眼前晃,王书淮看着那张秀美的容颜慢慢变得清晰,唇角勾出笑,
“云初....”
他的声音很是虚弱,谢云初看着他干涸的嘴唇,立即唤人递茶来。
王书淮躺着动不了,只得扶起来,谢云初扭头去寻冷杉,结果冷杉不知何时不见踪影,至于明贵,早前跟着王书淮去江南,这会儿在哪儿还不知道。
谢云初看着眉目十分虚弱的丈夫,忍了忍,亲自坐在床榻,从后面抱住他背身,将人搀起来一些,就在她打算将他搁置在引枕上时,王书淮忽然转过身,双臂牢牢捆住她纤细的腰身,人就这么靠在她胸口,整个人扎在她怀里。
谢云初愣住了,她看着跟个孩童似的缠着自己的丈夫,又瞥了瞥夏安和冬宁,两个丫鬟轻轻抿着嘴,眼底的担忧被笑意驱散,“姑娘,二爷这是病糊涂了。”
可不是嘛,面颊微微发烫,
谢云初想推开他,那人似乎昏厥过去了,半个身子陷在她怀里,像巨石似的压在她心口,谢云初深呼吸一口气,“去寻冷杉,问问是否有清毒丸,拿过来给二爷救急。”
深更半夜请大夫,还不知闹到什么时候,毒性一时不拔,对王书淮身体便是伤害。
冬宁立即去寻冷杉,不一会要了半片清毒丸来,夏安又帮着兑了水,谢云初艰难地将王书淮在怀里转动一些,露出那张发黑的嘴,夏安跪在一侧擒着茶盏去喂水,王书淮毒性未除,脑额浑浑噩噩,嗓子干痒,便痛快地饮了那水。
喝完,他依旧牢牢钳着她不动,谢云初怀里搁着个滚烫的火炉,面颊也被烫得红云滚滚。
谢云初无奈,示意两个丫鬟出去。
夏安和冬宁退去了外间。
夏安守着等谢云初召唤,冬宁则去外头询问冷杉刺杀的过程。
人一走,屋子里越发安静,谢云初试图去推王书淮,
“二爷,你病着,快些躺下来。”
“我不....”他人是糊涂的,嗓音却十分干净。
谢云初没想到糊涂的王书淮竟然是这样的,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怕他昏厥,谢云初便与他说话,
“你怎么受的伤?是汉王派人刺杀你吗?”
王书淮浑身乏力,四肢五骸似乎陷在泥潭里,沉重又使不上力,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很卑鄙,可若非如此,她哪肯进这间屋子,哪肯这么轻声软语与他说话,
他贪婪地吮吸她身上清甜的香气,忍不住使出浑身解数,掐住她细腰将人往下一拖,他半个身子倾倒在她怀里,干裂的薄唇压在她脖颈间。
谢云初猛吸了一口气,“王书淮!”
就在她要动怒时,王书淮阖眼哑声开口,
“我行至通州往京城的途中,路过那道峡口,为汉王派遣的十八名刺客截杀....”
他沉重的呼吸沉沉挤进她耳郭里,耳垂不由被烫出一层鸡皮疙瘩。
谢云初心神一下子被转移,头额被迫定在后方的引枕,整个人姿势有些诡异,
“你放开我,我让冷杉进来给你处理伤口。”
王书淮不肯,语气虚弱又凌乱,粗粗的气喘在胸口,“让我抱抱你....就一会儿....”
他贴着她胸口,甚至不老实地在她怀里游移,谢云初的心被他滚烫的气息险些烙个印来,
湿漉漉的滑舌贴着衣料摩挲她,谢云初被弄得心慌意乱,手抵着身后的床栏,尾音也不由发颤,
“你别闹了,你深受重伤,嘴唇发乌,若不及时治疗,恐有性命之忧....”
他就是不说话,兴许打着受伤的幌子,借着糊涂的契机,有些事便可做的肆无忌惮。
手不自禁探去衣裳内,粗粝的掌心在她后颈摩挲,温软的肌肤很快泛起一片粉红,谢云初许久不曾与他这般亲热,有些经受不住,身上很快起了一阵层层叠叠的汗,只当他在发疯,艰难地侧过身子避开他手掌,“大夫很快来了....你躺着歇会儿。”
她双拳抵在他胸膛,不许他靠近。
王书淮喝过药丸后,脸色渐渐转白,只是毒素在体内停留了太长时间,整个人意识还不算清醒,神情也十分虚弱。
再虚弱,也不是一个弱女子能抵抗得了的。
王书淮依旧搂住她腰身,不许她下榻。
他双目阖紧,整张俊脸呈现病态的白,锋锐的五官因乏力而褪去了往日锋芒,流露出一种洗尽铅华的美。
王书淮五官太好看了,好看得能让人忽略他所有的坏。
谢云初放软语气哄着他,“大夫很快便要来了,让他看到咱们这样,成何体统?你素日最讲规矩了,又是朝中三品大臣,传出去你往后如何做人?”
这些话丝毫撼动不了他半分。
他反而往她怀里拱,嘴里有毒素不敢亲她,便变着法儿折腾她。
密密麻麻的酥//痒在她周身流窜,谢云初恼羞成怒要去锤他,目光不由落在他伤口,伤口依然溃烂,瞧着触目惊心,谢云初气急,拿他没有办法,咬牙恨道,
“若你就这么死了,我可不会给你守寡,我要改嫁,嫁个比你好的男人....”
这话成功刺激到了那个男人,他蓦然自她怀里抬起眼,双目发沉地看着谢云初,一副愤怒不堪又虚弱得无能为力的模样。
谢云初心情爽了,眼神冰凌凌地迎过去,“放开我,乖乖躺好。”
这时,屋外传来轻重不一的脚步声,谢云初立即往后退身,第一下王书淮没松手,眼眸恨恨地凝着她不动,眼底猩红翻滚。
直到外头传来国公爷的嗓音,谢云初急得再推,“我死了你续弦,你死了我改嫁不是理所当然么?”
王书淮听着她这么绝情的话,双唇喃喃颤动,谢云初趁机推开他,这一下力道不轻,将他推得身子一晃。
掌心自她腰身慢慢滑落,口角似有淤血迸出,整个人重重往床榻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