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灯煌煌而亮,刺得两日两夜没怎么阖。
他坐在宁和堂明间内,捏了捏眉心,手叨。
新帝登基后, 信王余党, 直到前段时日终于寻到信王叛党下落, 王书淮布下天罗地网绞杀, 将余孽铲除干净,却唯独没捉到信王的踪影,有人声离南阳,
信王身边已无人手, 京城也被他整顿干净,波, 但这个人只要活着便是个祸害, 这,意图尽快将此人捉拿归案。
数日不曾回府, 得空回来瞧一瞧, 便被二老爷夫妇留在宁和堂说话。
廊下长灯轻晃, 秋风肃杀,落在王书淮耳郭如同金戈铁马。
二老爷王寿揩了一把泪, “今日贺太医来过了,说是你媳妇不太好,让准备后事....”
王书淮听到这,手蓦地一顿,布满红丝的眼抬过来,锐利地看着王寿,眸光一点点发紧, 连着眼尾绷起像是随时可能绷断的弦。
喉头剧烈翻滚了下,想问怎么突然这般严重,恍然回想她病了已经快半年了,回回问贺太医,贺太医只道身子亏得厉害,恐时日无多。
眼底的刺像是剥落了似的,王书淮心募的一空。
姜氏坐在二老爷身侧,听了也是幽幽叹了一声,“她也是命苦,刚刚过上风光日子,便一病不起...”
二老爷也跟着叹了一声,接着与王书淮道,“本来此事也不宜现在提,只是悄悄问你个主意,若是你媳妇去了,迟早得续弦,这个人选极为重要,今日你谢家那岳母来了,言辞间说是有人给她女儿做媒,对方是一将军,被战事耽搁了,三十方议亲,相中了云秀那丫头,她心里想着万一云初去了,两个孩子无人看顾怎么办,言下之意问王家有无续弦的意思,她宁可把女儿留给王家做续弦,照顾好两个孩子,也不愿意送去别人家,也是对云初的一片心意,这样云初也好安心去.....”
“我跟你娘私底下商量了一番,云秀常来府上,是云初最亲的妹妹,不仅待两个孩子如己出,对着我与你母亲也十分恭敬孝顺,有云初之风范,与其弄个不知根底的来,还不如把这姑娘留下来,你若是首肯了,我便让你娘跟你岳母吱一声,让她推拒了旁家的婚事,等着丧期满了再迎进门.....”
王书淮脑子里只觉有千丝万缕绞在一处,浑浑噩噩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续弦......
若她真去了,宗妇位置是不得空缺,只是真的就到了毫无挽回的余地了吗?
没等王寿说完,王书淮扶着桌案起身,朝二老施了一礼,疾步退了出去,方才进门时,他便问了明贵夫人身子如何,此刻那住家大夫正在外头等着,王书淮出来,看见那住家大夫,便将人带去一旁廊角问,
“夫人病情到底如何?”
年轻的阁老,五官冷峻,双目幽深,高大挺拔地立在那里,将廊角灯芒披在身后,如同矗立的阎罗,
住家大夫吓得噗通一声跪下去,噙着泪道,
“夫人身子本就不大好,当初生姐儿大出血,落了病根,后又操持家业,身子还没养好,便又生了哥儿,往后府内诸事繁杂,这些您都是清楚的,实在是积劳成疾,无力乏天哪....”
住家大夫是亲眼看着谢云初从一个漂亮温婉的姑娘熬到眼前奄奄一息的黄脸婆,心中替她惋惜不已,遂扑在地上大哭不止。
王书淮闻言心口跟压了一颗巨石似的,只觉喘一口气都难,脸色黑青黑青的,难看之至。
他绕过住家大夫,大步往春景堂方向去。
夜风如刀,似携着寒霜扑打在他面颊,那一贯温润的面容如同罩了一层寒冰,就连嘴唇也泛了几分白,他脚步又快又急来到春景堂,院子里静悄悄的,书架被收在廊庑角,院子里的花坛堆满了各色各样的菊花,在这迷茫的夜色里如同一团悬浮的霞蔚。
隐隐约约听到哄小孩儿睡觉的小曲。
大约是听到动静,珂姐儿所在的东厢房门被拉开,迈出一人。
王书淮眼风扫了过去,一女子穿的单薄亭亭玉立站在风口,什么模样什么穿着王书淮没细瞧,猜到是谢云初那个妹妹,那女子瞧见是他远远屈膝,二话不说退了进去。
王书淮目光很快移回正室。
入了秋后,窗棂换了琉璃窗,明净透亮,他隔着窗棂往里望了一眼,屏风遮得严严实实,看不清内室的景象,他悄声迈进去,来到东次间门口,珠帘在动,绰绰约约看到拔步床上躺着一女子。
床帘将她模样遮住,只露出一截被被褥裹住的身子,看得出来她极是怕冷,被褥很厚,时不时传来一声细微的咳嗽,侍奉在床边的丫鬟递过去帕子,隐约有哭声传来。
王书淮默立许久。
他刚升任内阁首辅,手握军政大权,往后朝堂他说了算,长公主自刎,其他几房分出去,府内也清净了,该是她过好日子的时候,她却缠绵病榻...
王书淮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初掌极权的快意去了大半,脸上的青色又深了几分。
待了片刻,他转身出了春景堂,大步离开王府,翻身上马赶回皇宫。
进了内阁,迎面有属官迎过来,王书淮目不斜视扔下一句话,
“将太医院的太医都唤过来。”
其中一人立即领命而去,
跨过穿堂,进了衙门堂屋,这个时辰了,内阁依旧灯火通明,好些文书笔吏正在忙着手头的政务,瞧见王书淮回来,李承基和高詹迎了过来,
“信王有消息了,那盏孔明灯落在城郊,要么他潜伏在附近,要么他已入了城,就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就是,京城人口上百万,倘若寻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咱们得先预想他会做什么,才好有的放矢。”
王书淮来到桌案坐下,望着洞开的门庭外,庭中有当年晋宁帝手植的一株桂花树,枝繁叶茂,桂花弥香。
忽然想起数年前信王曾信誓旦旦告诉他,
“我与云初乃青梅竹马,我心慕她久矣,若非当初长公主看中她,将她许给你,她压根不可能成为你的枕边人,王书淮,你若是不喜欢她,照料不好她,便交给我来照料。”
当初他听了那句话恼羞成怒,从此下定决心,必须除信王而后快。
眼下谢云初病重,信王单枪匹马,未必不是为了她而来。
王书淮猛地站起身,长臂扶着桌案,冷声吩咐,
“来人,去王府四周布重兵,但凡行踪可疑者,均拿下!”
李承基和高詹相视一眼纷纷诧异,“允之,你是怀疑信王要对你下手?”
王书淮没有解释,门口候着的冷杉立即道是。
时辰不早,王书淮阖着眼陷在圈椅里坐着,高詹二人见他神色疲惫,纷纷告退。
等了大约两刻钟,门外廊庑处传来一阵脚步声,王书淮抬目看去,正见太医院掌院贺太医领着一群人沿石径走来,看得出来大家睡眼惺忪,该是仓惶而来,一行人跨过门槛立即要行跪礼,王书淮抬手示意免礼,身子往前倾,双目发红问贺太医道,
“我夫人的病一直是你看的,我不要听无力乏天的话,我要你想法子将她医好。”
贺太医听了这话,扑跪在地,几乎是带着哭腔,
“阁老大人,非下官不尽全力,夫人先是身子有了病根,又不曾保养好,后忧思成疾,积重难返,下官各类药方都试了,可是见效不大,今日下官带着三位太医过去,已下了虎狼之药,若是再不成,大人便是杀了下官,也无济于事啊。”说完心里叫苦不迭。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那阎王点了王夫人的名,他又有什么法子。
王书淮闻言眉目戚戚,这些年补药买了不少,太医院的太医也唤了不知多少回,甚至还请了江湖郎中,可惜谢云初的身子依旧每况愈下。
王书淮撑着额倍感无力。
这时一四十上下的太医忽然皱了皱眉,期期艾艾道,
“王...王阁老,咱们太医院原先有一老太医,姓范,最擅长治妇人病,只可惜三年前便去牵扯入宫廷秘案,死在了狱中,但他有个徒弟,深得其真传,便贬去了沧州,要不....要不您寻他来试一试?”
王书淮冷冷看着他,恨他怎么不早说,已朝外头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立即领命而去。
贺太医却是在一旁接话,“你说的是那个叫齐欢的小子嘛,偏方倒是不少,正儿八经本事可不一定有,不过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王阁老要试也无妨。”
如今的谢云初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王书淮无暇跟他们多说,摆摆手道,
“贺太医,如果宫中陛下没有传召,你便给我守在王府。只要活着,只要有气,我就不信没法子,需要什么药告诉齐伟,让他去寻,务必让我夫人转危为安....”
贺太医苦笑着应下。
这半年来,他都快住在王府了,谢云初亏空了身子,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下。
贺太医离开后,王书淮的眼彻底睁不开了。
梆子声敲响,子时正。
王书淮撑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阁楼的内室歇着。
刚歇两个时辰,天还没亮,又上朝廷议,至午时陪着皇帝用了早膳,又与几位大臣商议秋闱与蝗灾的事。
门口的明贵急得团团转,二奶奶已遣人催了两回,说有事与二爷商议,二爷却一直在皇帝身边,没得空把消息递进去,好不容易遇见一说的上话的内侍,明贵递了一锭银子过去,内侍不敢接,忙问他什么事,明贵将谢云初的话转告,内侍进去了,趁着斟茶的功夫悄悄把消息告诉王书淮。
王书淮微露讶色。
谢云初等闲不寻他,恐有要事,便吩咐内侍递话,
“让明贵转告夫人,我晚边早些回去。”
内侍出去了,把意思告诉明贵,明贵赶忙出宫吩咐传信的侍卫把消息带回府。
哪知道又过了一阵,大约是夕阳垂暮之时,明贵瞧见春祺磕磕碰碰骑着马来到了正阳门口,明贵急忙迎了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
春祺从马背上翻下来,看到明贵急得哭道,“快些去喊二爷,你就说我们二奶奶快不行了,要交待后事....”
明贵一听这话,唬得跟什么似的,一瞬间六神无主,“你你你..等着,我这就去...”
牙关都在打颤,手忙脚乱往里跑。
越过一层又一层宫门,眼底的泪怎么都流不尽,心里只盼着谢云初争一口气,可千万要等到王书淮。
跑了好长一段,瞟见午门下迈出来一行官员,那为首之人一身绯红仙鹤补子官袍鹤立鸡群,正是王书淮。
明贵顾不上礼数一股脑子冲过去,朝王书淮唤道,
“二爷,二爷您快回去,二奶奶快不行了...”
王书淮脚步猛地一顿,眼前的景象仿佛晃了晃。
随后脸色发沉,接过侍卫递来的马缰,打午门往东出夹道,迅速往王府奔去。
原先并不算长的路,忽然时间变得很漫长。
两侧的街道房舍不停往后退,锐利的马蹄声撕裂秋风,他从无暇回忆过去,也不爱设想未来,专注眼前是他一贯的作风,此时此刻,脑海却忍不住晃过刚成婚时谢云初的眉目,明艳得令人眼前一亮,再回想昨夜那残喘游丝的面孔,心口突然被撕裂般疼。
王书淮力夹马肚,绕巷口而过,一跃回到王府,匆匆飞身下马,往春景堂方向疾步奔去,刚到敞厅前的石阶,骤然间一道极为沙哑的裂声穿墙渡林而来。
“来人哪,救命...”
嗓音仿佛被人掐断,一切戛然而止。
王书淮心猛地一沉,瞳仁猛缩,脚步顿下一瞬后,迅速往月洞门掠进,
匆匆忙忙的身影朝正屋涌去,紧接着铺天盖地的哭声震耳发聩。
“二奶奶...二奶奶没了....”
王书淮脑门一炸,五内空空,这时,里面传来嘶声裂肺的哭闹声,奉命去打探消息的夏安先王书淮一步赶回,听到那声尖叫便冲了进去,瞧见谢云秀正掐住谢云初的脖子,气得上前将人拉下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谢云秀显然还没回过神来,脸色血色褪得干净,大口大口喘息着,不知作何反应。
夏安一脚将谢云秀踹开,扑在谢云初身侧失声痛哭。
王书淮阴沉着一张脸迈进门槛,目光扫过谢云秀二人,视线落在躺在炕床上的谢云初身上。
只见她一只手从炕床上垂下来,双目钉在上空,瞳仁已渐渐涣散,做死不瞑目状,王书淮心忽的被刺了一下,挪着僵硬的步伐走过去,握住了她尚有温度的手,看着她无声无息的模样,心口发沉发空,
“夫人......”他试图唤她,
床上的人没有半丝反应,手温还是热的,握在掌心十分的软,他不信她就这么死了,手轻轻覆上她的脉搏,探了半晌也没有搏动的迹象,王书淮猛地往后一退,仓惶跌坐在锦杌上,森寒的目光定在她面颊,看着那张蜡黄的脸慢慢转为铅白,他脑子一片空白,呼吸也慢慢被抽走。
屋子内外聚了越来越多的人,哭声如水漫金山,愈来愈烈。
王书淮就像是入定的老僧,坐在谢云初跟前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掌心的柔荑温度渐渐消失,慢慢变得僵硬,王书淮心也仿佛被掏空似的,麻木不语。
脑海忽然闪过谢云初临终那声嘶吼,扭头长臂探过去,一把拽住了谢云秀,修长的手指往前掐住她喉咙,
“说,你为什么对她动手?”
谢云秀被他阴森般的面容吓得灵魂出窍,她双手去扯王书淮的手,很努力寻到一丝喘息的空间,“姐夫,不是我...姐姐临终....突然发癫握住了我的手,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便没了气....”
她哽咽不已。
身侧的夏安气得朝她喝道,
“你胡说,我亲眼看到你掐死了我家姑娘,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枉我家姑娘拿你当个体己人,你却恨不得她死,你好早些给姑爷当续弦!”
王书淮脑海猛然闪过昨夜二老说过的话,手一松,目光审视盯着谢云秀,
“如实招待,我让你死个痛快!”
谢云秀蓬头垢面跪在他跟前,眼底交织着惶恐与惧怕,捂着喉咙剧烈喘息,摇头道,“姐夫,真的不是我,我怎么可能去害姐姐,害她对我有什么好处?”
王书淮双目跟个黑潭似的,深不见底,“照你这么说,是她主动拉着你的手去掐自己?”
谢云秀点头如捣蒜,“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那她为何这么做?”
谢云秀喉咙顿时发堵。
“大约是姐姐听到了二老爷与太太要留我做续弦的风声,对我恨之入骨,遂这般做了....”
谢云秀委屈地捂着脸,“我跟着娘亲过来探望姐姐,又见两个孩子乖巧懂事,姐姐留我帮衬一二,我便留下了,哪里敢有半分别的心思,是老爷太太见姐姐时日无多,恐我外嫁,心想着与其是旁人,还不如我这个嫡亲的小姨来照看孩子,他们也都放心,遂做了这个主意.....我也是适才方知道....姐夫,我没有任何害姐姐的理由呀。”
“姐夫,如果您不信,可以请仵作验尸。”
“那你的意思是,你姐姐心思歹毒陷害你了?”王书淮目光发空不知落在何处,脸色也没有半分表情。
谢云秀如同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苦笑道,
“我不知道,或许姐姐临终想不开,一时泄愤在我身上也可能,姐姐拿我泄愤我无怨无悔,哪怕姐姐掐死我我也无话可说,可是我不能接受背着害姐姐的名声,姐夫,我一路来待姐姐是真心,也喜欢两个小外甥,从来没有半分私心....”
王书淮听了这话,忽然觉得好笑,他在朝堂纵横捭阖这么多年,不知审了多少人,见了多少城府深厚的老狐狸,谢云秀这点嘴皮子功夫在他这里不够看的。
他与谢云秀不熟,只偶尔见过几面,甚至连谢云秀的长相都辨得不太清,谢云初喜欢谁,让谁在府上住,他也从来不管,甚至也不明白,为何昨晚还好好的姐妹,今日之间却横亘了一条命。
王书淮神色漠然道,“我不了解你是什么人,却明白夫人为人,她重情重义,八年来行事稳妥端庄,不出半点差错,平日连个蚂蚁都不敢踩,遑论陷害你,除非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令她生恨,否则善良如她,绝不会以死示警。”
虽说这些年他们夫妻聚少离多,但她兢兢业业操持这个家,品行如何,为人如何,王书淮门儿清。
“来人,将她锁去戒律院,听候审查。”
王书淮的声音如同浸了凉水,没有半丝温度。
谢云秀脑子一空,跌坐在地,彻底慌了,一旦被当做嫌疑人审查,名声一败涂地,也根本不可能留下做续弦,姐姐临终反将一军,让她多年谋划落空。
怎么办?
谢云秀不甘地咬了咬牙,余光察觉到秋绥跪在外头,飞快朝她使眼色,让她去谢家报信。
少顷两个婆子进来,要带谢云秀离开,谢云秀这个时候还算镇定,慢吞吞扶着桌案起身,含着泪朝王书淮施礼,
“姐夫要查便查,还请姐夫早日查清楚,还我一个清白。”
她勉强维持住端庄离开了。
出门时,恰恰撞上牵着孩子回来的冬宁。
谢云秀瞧见两个孩子,立即露出苦涩的笑,
“珂儿,珝儿....”
她话未说完,被红着眼的冬宁冲过来猝了一口,
“你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毒妇,还真当你们母女俩好心侍奉我家姑娘,原来是打着等她走了做续弦的主意,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冬宁一日,绝不会让你得逞!”
昨日继夫人陆氏以让谢云初安心养病为由,将珂姐儿和珝哥儿接回了谢府照看,今日晨冬宁听闻续弦的消息,顿感不妙,立即去谢府将人接回来,折腾许久,才迫着陆氏放手,又去病倒的林嬷嬷府探望,顺带将事情告诉她,林嬷嬷正火急火燎往府上赶。
哪知道这一出门,与姑娘竟是天人永隔,冬宁重重撞了谢云秀一下,含泪往里冲去,
珂姐儿也顾不上去瞧谢云秀,牵着弟弟哭哭啼啼追过去。
“娘....”
一个时辰后,谢云初被装殓好,穿着一品诰命夫人的朝服躺在春景堂明间。
白幡陆陆续续挂起,王家各房并谢家人闻讯也赶了过来。
谢云佑尚不知去了何处,知会不到,谢晖病倒在府上,暂时还不敢告知。
陆氏带着自己的儿子赶来王府,她含着泪寻到姜氏,一行人相携进了春景堂。
所有丫鬟嬷嬷都跪在地上痛哭,就连两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也伏地哭泣。
独王书淮依旧穿着那身绯红的官袍坐在谢云初跟前,满室的白衬得他身上那鲜艳的一品官服越发刺目,
姜氏和二老爷坐在外侧,王书淮坐在谢云初里侧,目光空洞盯着那张骨瘦如柴的脸。
陆氏一进去便捂着脸大哭,作势要冲去谢云初身侧哭灵,为冬宁起身一拦,她面露冷色,
“太太,事情还没查清楚前,您的女儿便是杀人嫌凶,您也脱不了干系。”
陆氏闻言瞪了冬宁一眼,含着泪问对面坐着一动不动的王书淮,“书淮,这里头是不是有误会?”
王书淮眼前仿佛罩着一层雾气,语气分外无情,
“有没有误会她都得死。”
不管谢云秀杀人与否,可以断定谢云初恨她,否则不会有临终一幕。
她是他的妻,不能让她死不瞑目。
她恨的人,自然该死。
至于谢云初为何恨谢云秀....
王书淮眯了眯眼,冷声吩咐,
“齐伟,将春景堂上下所有人关起来,挨个挨个审问。”
陆氏心底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