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意外是不是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有些时候,你是不是只能在阴谋中求活?
有些时候,确实是身不由己!
更何况,身在江湖,身在官场!
从南到帝都,跨过飞渡江还需经淮溱、杭光两省之地,一省地之广便有千里之遥。这两省是距离帝都最近之地之二,一省大大小小的城市不下二十余,形成了一种怪异的地理。
两省的所有城市串联起来,就像是长城烽火台,围护着帝都。
淮溱省,水路多过陆路,但现在不管是那一路都已被封,山也被封。
原因是因为,省城衙门官府发下来的通缉令,称有一采花大盗踏江粉狐狸,一月犯案百桩,祸害了百十位良家女子,现今全省追捕,因此封路封山,城许入,不准出。
另外,人人都知道帝国蝴蝶公主身死,还是死在淮溱省管辖的一段飞渡江渡船上。
淮溱省内竟有贼人大胆谋杀公主,皇帝陛下震怒,正在大力追查,可以说是人人自危。
…………
行路至淮溱省城,她自然也知道了自己身死的消息,不自禁苦笑,难不成我还会借尸还魂,蝴蝶公主死了我又是谁,别人认不出,母皇难道还认不出,除非母皇连看都不愿意看那具尸体一眼。
“毕竟本宫可长着一双绝世一双的眼睛,太好确认了,朝中定有大事发生,母皇要对某些人动手了!”对此,她不仅不为自己担心,反而是猜测某些事的发生。
只可惜,也幸运,知道她有这么一双的人不多,隐藏起来就方便的多。
只是她没想过,蝴蝶公主死讯已出,回到帝都后她要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因为知道蝴蝶公主有这么一双眼睛的人很少。
而今,淮溱省采花大盗事情一发生,山林野地都被封锁,她只能走大路进城,可进城之后想走也走不了了,淮溱省城已封城,准入,不许出。
进了这若大的省城,她忽然觉得自己简直一无是处,肚子又开始饿的时候,她简直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堂堂帝国公主,却连自己挣钱吃饭的本事都没有,这几乎已算是半个废人。
在没有人的山里还可以打猎求生,可在这满是人的城市里,总不能去偷、去抢,坑蒙拐骗去要饭。
可是不这么做,能有什么法子填饱肚子呢?
堂堂帝国公主,居然开始为吃饭犯愁!
“难道要去官府衙门,表明自己的身份,只为了吃口饭?”
“可蝴蝶公主的死讯已经传出,现在去官府衙门说自己是蝴蝶公主,肯定要被当成骗子关进大牢离去。到时候身份暴露,不知有多少人要杀我,岂非自己把自己关进笼子里等死……”
怎么想也想不出暂时谋生的本事,一时间,精明高傲,甚至孤高的蝴蝶公主,被生活的重锤轰击,简直身心疲惫,不知所措。
为了能够活下去,坑蒙拐骗已经算不得什么,杀人放火恐怕也不为过。
但她是公主,杀人放火她能干么?
入夏的天气已经炎热,帝国的女子都很开放,短衣,长裤、裙这般打扮,富贵家庭的女孩儿上衣一件裹胸两层薄纱,若隐若现可见玉般肌肤。
男人更开放,大裤衩,袒胸露肚。
即便现在正在闹采花大盗,可女孩子们都不怕,该怎么穿还怎么穿。甚至笑骂着,今天晚上采花大盗就去你家找你……
男人就更不怕了,感觉很有眼福。
而她的装扮就和大多女孩子不同,大檐笠帽薄纱垂落直到膝盖,盖住了她全身,脚下一双黑色长靴,裤腿藏在靴筒里,显得相当干练,像是高深莫测的江湖女侠。
在大到好似没边的省城里,提着一把剑乱转,一直走到天快黑了,还什么都没有吃过,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城里的客栈实在太过贵,她住不起。
一个馒头也要一大刀,她吃不起。
吞咽着自己的口水,晃来晃去,居然就走到了城墙跟下,看着高高的城墙,就像是囚笼。
现在正在戒严,城上官兵多的是,真的飞都飞不出去。
“唉……”
她叹了叹气,这次没有哭,已慢慢习惯了江湖生活。
毕竟肚子还是饿,摸了摸口袋,看着自己手上可怜的十大刀钱,啃馒头,应该还够吃两天的。
转呀转呀,想找个地方坐下歇会,忽地就在成墙根下,看到一位老人将一块木牌挂在小街街头,“旅馆”二字下还有一个箭头,直指小街最里面一条小巷。
“这样的地方,难道也能住人?”她很不解,因为她这辈子,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但她还是走进小街,穿过小巷,看到一块儿写着“旅馆”二字的木牌子。
抬头看,这竟是一片连排的木板房。
门上贴着红纸,住宿;十二个时辰两大刀,热水管够,包三餐,米饭青菜。
“好吧,就住在这里吧,正好也隐秘……”
她暗暗决定,走了进去,就又看见刚刚那位老人,老的连牙都没有了,坐在椅子上仿佛是在等死。
她没有放松警惕,这一路刺杀太多,已让她练成了一种猫般的警觉,做好了随时拔剑的准备。
“一间房,城解封就走。”她说话,并没有先给钱的打算。
因为钱不多,谁知道城什么时候解封,要是让老人看出来自己给不起太多房钱,几天后被赶出去又怎么办?
她也只能先耍个赖了,第一次干这种事,心里也不是滋味。
或许多干几次就好?
老人抬头看一眼这个戴着笠帽,长沙垂落,手里带剑的江湖女侠。老人不以为意,带着她去了后面的客房。
神秘的人,都喜欢到这来?
小旅馆,倒不如说是城墙根下的破木屋,连窗子都没有,屋里一张床,带着股发霉味道的被褥,一张小桌,一空水壶,两三支杯子,没了。
屋里有些灰尘,她抬手掩住了鼻子,大大的省城里,居然也会有这种地方,她实在不敢想象,真的有人能在这里住下去?
有,她能!
因为她已经没有办法,也是她想要的。
谁会想到堂堂帝国蝴蝶公主,能委屈住在省城里这么样一个只会有老鼠的地方?
有,乞丐。
还有,见不得人的“老鼠”!
小巷外一个形同乞丐的落魄秀才,走过老鼠乱窜的小巷,年纪轻轻却和要饭的也差不了多少,他也有钱,他住下了,就住在刚刚那位姑娘的另外一间隔壁。
已经老掉牙的老板笑呵呵掂量着手里的刀钱,他已经好久没有开张了,今天这一下就来了两位贵客,他实在感谢那位闹得沸沸扬扬的采花大盗踏江粉狐狸,要不是他城不会被封,城不封哪里来的这么多客人。
一碗白饭,几根炒青菜,一壶水,这就是老板唯一能给客人提供的食物。
客人想要别的东西,自理!
她吃过了饭,也喝过了水,总算把肚子填饱。
虽然累,她却没有心情睡觉,坐在坚硬的木板床上,看着简陋,有点脏,更像是间牢房的房间,她开始怀念以前的生活。
每次吃完饭都会有杯香茶在手,桌子上果脯蜜饯也不少,身边更有人伺候着,想要什么说一声就好。
可过往对这些却不以为意,她后悔以前没有好好珍惜那么好的生活。
因为后悔,她觉得鼻子有些酸,眼也湿润了,越想越生气,自己气自己。
“怎么可以这么没出息!”
她气着指责自己:“不就是受点苦么,看看人家老板,在这里都活一辈子了,不也照样过。你是公主没错,但公主的责任绝不是为了享受别人没有的东西,你之所以有那么多,是因为你要担负起该担负的责任,国之重任……”
“对了,如今蝴蝶公主死讯全国人大概都知道了,就算那些杀手不信,不肯放过本宫,追杀力度应该也会减轻,之后回帝都的路应该会顺利些。”
她心里如是想,给自己计划接下来的路,心道:“算一算,走水路的话,五天便能到杭光省,若是有马,之后快马加鞭,要不了半个月就能到帝都。”
“可是,我去哪里弄钱买马?”
钱,居然成了她这位公主现在最急需解决的问题,想来想去却又不知道怎么弄钱?
挣钱,原来这么困难?
对一个一无是处的人,挣钱确实困难。
但也或许,是这个一无是处的人还没发现自己有用的地方?
抛开眼下问题,她又想是谁要杀自己:“南岳侯也不过是棋子……是太子?还是母皇和我说过的那些人?”
皇帝一旨废太子,就是为了蝴蝶公主,谁都知道太子必定怀恨在心,要杀她这也是最好的机会。
但她却明白,要杀她的人,就是有太子,但绝不仅仅只是太子,朝中太多人都看不惯她母皇这个女人掌权,明面上什么都没有,暗地里早就不知道做了多少脏脏事。
要想成为剑皇那样的人,一眼都看不穿有多少敌人。
她决定,回去之后她要把这些人全部都揪出来,一个都不能活。
“杀人者必死,主谋者更该死!”
夜已深了,她却连一点睡意也没有,焦躁,烦闷!
“飞花渡月清清冷,话别佳人冷冷路……”
忽地,隔壁一位咬文嚼字的年轻声音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每个房间就一层木板隔开,根本就不隔音。
仔细一听,这人念的诗原来是帝国著名诗人,完璞年轻时作的一首《辞佳人》。
可念着念着,这人就开始叹气:“官位虽好,可这完璞太不知好歹,为什么就不能携佳人手一齐去任职呢?”
“呵呵,名声,还是为了名声所累啊!”
“气环环荡荡山河,尸堆堆横横万千……”
听到这首母皇在北关外平乱,临时起意所作的《北关一剑》,从这个人口中念出,还有那么几分“一妇当关”的气概,她顿时笑了。
“这是谁呀,连母皇作的《北关一剑》都知道,却住在这么样的地方?”她正好奇,又听那人品评。
那人道:“嗯,陛下这一首《北关一剑》,杀气虽重,却顶天立地,雄雄威悍,比过绝大多数男儿本色,当是流传千古。可这世人愚昧啊,就因为是女人写的诗,便被大力打压……”
“女人怎么了,谁还不是妈生的,堂堂男儿却容不下女子才华,千古英雄还不都成负心薄情之人,若非陛下掌权,世上可怜女子还不知要遭受怎样的苦难……”
“哼,世间男儿愚昧至极,腐朽不堪……”
听着这位如此品评自己母皇,她开心极了,她认为这人说得对,就是还没有说到点上。
自古以来,男人只把女人当成传宗接代的工具,当成对外炫耀的资本,认为女人体弱事多,就该乖乖的在男人面前俯首卑微,不许这,不许那,给女人制定了太多不应该存在的枷锁。比如未嫁人前不可与外男接触,甚至都不许女人识字……
女人何其苦,何其悲!
自剑皇登基,掌权之后,逐一废掉了对女人的这些不该存在的枷锁束缚,甚至变着法儿的把这些枷锁束缚给男人戴上,让男人也尝尝这是何等苦。
近千年来,剑皇终于为女人们打下了一片天下,自由的天下。更让人们理解了不该那么对待女人……
事实证明,剑皇做的事是对的,正因为女人们也可以做官,参军保国,习武求学,女人们甚至压过了男人了一头,凭着精明聪慧,女人细如发丝般的缜密思维,决策许多国家大事,致英丰帝国国力翻了四翻!
帝国统治浩气大陆七八千年,任何一代皇帝都办不到的事,剑皇做到了,不仅解放了女人们,更让女人将帝国国力翻四翻。
这是何其伟大的一个人,却被不解之人暗里叫做悍妇,她和母皇早就听腻了那些大男子主义反对她们的声音。
可现在,却能在这么一个阴暗的小旅馆,听到一个人自言自语称赞她母皇。她是多么的高兴,她真的很想见见这个人,不管他才能如何,她都想要提拔他了。
走到门口,刚要开门,可忽然想起来自己现如今的处境……
然后她又走了回去,躺在床上,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休息,想办法安全的返回帝都。若多生事端,到时候别说提拔别人,自己怕是都要死在路上。
但她还可以做一件事,听这个人念诗,听这个没见过,也不知道叫什么的人,为女人叫冤平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