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太平间里的阴气和尸气愈发浓郁。
现在就算是个普通人也能猜到,这里头闹煞了!
浓郁的阴气积聚成雾,一层层沉淀在我们脚下。
阴冷的空气冻得我脸颊发僵,腿脚更是麻木了不少。
天花板上,那盏烂灯还在闪,现在亮起来的时间也明显短了许多。
明暗闪烁间,江六子在我对面,表情可谓一次一个变化。
他先是从容,接着是惊讶,最后是无奈。
从他这几段情绪变化里,我看出了他想要放弃的念头。
照我估计,他不打算让我接手缝尸,应该是有后手。
但他经过观察,发现自己留的后手好像并不能解决问题。
于是才有了最后无奈的表情。
可我太了解这些吃阴行饭的人了。
像爷爷那样,能替死者感到无奈和惋惜的人,少之又少!
江六子无奈的,恐怕是这单活黄了,最后还得把钱退给人家。
“江大哥,要不你就让我试试吧?”
我试着开口,语气也近乎请求。
但江六子并不为之所动,他叼着烟,神情十分犹豫。
不一会儿,他摇了摇头:
“不行,要是出了岔子,咱哥俩小命都得搭进去。”
话音刚落,他的视线不自觉地往缝尸刘脸上瞟了瞟。
看得出,缝尸刘的死,已经成了他此刻的心魔。
恐怕单论资历,缝尸刘在沉江也是个顶个的老师傅。
连他都翻了船,何况我这个初出茅庐,还不明底细的小缝尸匠?
眼看着太平间里阴气淤积,浓雾已经弥漫到了腿窝子,我有些着急:
“现在没办法,只能我上,不缝尸,咱们铁定出不去!”
江六子瞪着我,压低嗓子焦躁地质问:
“你上?你见过子母煞么?见过棺尸么?见过活尸么?嗯?!”
我愣在原地,但在这一瞬间,我心里却感到无比的平静。
别说见过,就他点的这几种尸煞,我通通缝过。
甚至于在他质问我的同时,我最先想到的不是怎么反驳,而是怀疑他是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我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一字一句地认真回答道:
“江大哥,不瞒你说,这些我不仅见过,还缝过。”
“呵,卧槽。”江六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摇了摇头便不再理我。
这下可麻烦了。
我并不在乎他信不信,关键是你不让我接手,那你倒是想个办法出来啊?
什么办法也不说,盯着一具女尸的肚子看一天就能活命?
然而就在这时,女尸肚子里的胎儿突然不挣扎了!
准确地说,应该是从“挣扎”变成了“求救”。
胎儿一只手攥着脐带,另一只手向我俩虚弱地挥动着。
他青紫色的皮肤表面上,好似溢出了一层薄薄的油脂。
渐渐地,一股恶臭扑鼻而来,胎儿的皮肤竟像他母亲一样,裂开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万万没想到,胎儿青紫色的皮肤裂开后,竟露出了和正常胎儿一样的肌肤!
尸壳!
没错,这一定是尸壳!
依稀记得,闲聊时,杨老狗好像说过,尸壳比尸煞本身还要神秘。
因为没人知道这玩意儿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不管眼下胎儿为什么会被包裹在尸壳里,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就得救他!
况且,也只有救下胎儿,我才能帮这位姑娘缝尸!
江六子同样也发现了这一变化,但表情依旧十分犹豫。
不行,我等不了了,直言道:
“江大哥,这尸要是不缝,咱俩铁定得玩完,不如就让我试一试。”
见他没反应,我耍了个心眼,又故意激他说:
“你要有更好的办法就赶紧,我没意见,不然到口袋里的钱还得退回去,刘师傅不是白死了么?”
江六子一听我说“退钱”,立马抬起头盯着我。
他冷着脸,腮帮子上的肌肉高高隆起,额头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
再说他这眼神,怕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我心想,才不过三、四千块,至于么?
果然有的人他就是要钱不要命!
但好消息是我找到了突破口,找到了他真正在乎的东西。
只要抓住他患得患失的把柄,我就有办法说服他,让我来缝尸!
趁着有火星子,我赶紧又添了把柴:
“反正这趟活得加钱,要我说,一万块都少了。”
我说得有多轻松,心里就有多着急。
现在每多拖一秒钟,子母煞尸变的可能性就大一分。
江六子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十分认真地对我说:
“一万?少了三万块,我要他们也给老子躺在这!”
说着,他拿出打火机,但他并没有点烟,而是指着女尸又对我说:
“小老弟,你缝你的,要是出了岔子,老子就一把火把这儿点了,懂不?”
一听江六子说要烧尸,我本想拦他的。
可换个角度想,只要缝尸成了,那就不存在烧尸。
于是我也就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便开始准备缝尸的用具。
事情总算回到了正轨,但由于拖了这么十来分钟,此刻太平间里的阴气已经快要爆发了!
当务之急,是得赶紧先把孩子从女尸腹中救出来。
否则阴气爆发,胎儿一旦被憋死,女尸怨气过重就一定会尸变!
“小老弟,那哥可就开始接阴了。”
话音刚落,江六子就把住了女尸双腿。
看见这一幕,我不由得暗道高明,江六子果然不是个普通的该溜子。
一般涉及接阴的活,不管死者的死因为何,接阴都得是顺产。
图的就是个“顺”字的好意头,这也让死者能够安心离去。
所以眼前的女尸即便是剖腹产,我俩也得按顺产来接阴。
但这时,江六子却皱了皱眉说:
“不行,这姑娘不让我伺候,小老弟,你来试试。”
我心想,刚才你才说要烧了人家,人家能让你接阴么?
于是我便顶替江六子,扶住了女尸的双腿。
女尸的皮肤还保有一定弹性,但冰凉的触感实在让我想把手缩回来。
我清了清嗓子,对女尸说:
“胎足月,魂已全,贵人安心,我陈酒帮你接生,定会让胎儿顺利降生。”
女尸僵硬的身躯里传来阵阵关节摩擦的“咔咔”声。
我根本没用力,她的腿就微微分开了些。
原本冰凉的肌肤,此时竟然渐渐有了些许温度。
若不是看着她破开的小腹,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帮一个姑娘接生。
但就在女尸的双腿即将完全分开时。
我的眼前,突然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