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远在皇城的盛宣王府内也再次变了天。
李沐醒了。
这四个字犹如平地惊雷。
一夕之间,炸掉了整个皇城的八卦系统。
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这么长时间整个盛宣王府上下,包括宫里那位皇帝几乎都是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唤醒他。
甚至皇帝给自己儿子送到床边一个声音像极了肖苡柔的美人天天温语软话地喊他,这位爷愣是从一而终都无动于衷。王府众人更是一天到晚路过殿下寝殿就要高喊一声“王妃娘娘回来了”,以期盼屋里那位爷能够听见醒来······等等各种奇葩办法,却丝毫都不见奏效。
如今却毫无预兆地醒了过来?!
众人百思原因不得其解,而真正原因想必除了当事人之外,再也无人能够知晓了。
······
终日几乎都守在床边的东泫是第一个发现的。
他初见自家殿下睁眼,还以为是自己日思夜念眼花了,努力定了定神瞅了好一阵用来确认,而后一时间是又惊又喜。
平日里素来冰冷的一张冰块儿脸也终于难得拥有了表情:“殿下,您终于醒了!!!”
床上被唤的人儿却只是兀自睁着一双迷惘的丹凤美眸不说话,半天没有反应。
东泫:······
惊喜了一半的表情就这样僵在了脸上。
不会吧,这是醒了还是没醒?
守在屋外的东玧听到自家首领喊的那一声毫不加修饰的惊喜之言,连忙也进屋查看。
一进门就看见自家首领跟殿下“含情脉脉”地对视着。
“······”
东玧有些艰难地开口:“首领,你······”
东泫被他这一喊,顿时就反应了过来:“快,去请张御医。”
由于盛宣王殿下久病的原因,皇帝特地拨了一部分御医在盛宣王府暂住了下来。
所以不一会儿,这位一直以来负责给盛宣王殿下施针用药的张御医便拎着他的小药箱赶了过来。
经过一番仔细探查,张御医长长舒了一口气,对着东泫行礼道:“大人不必担心,殿下如今是真的醒了过来,只是久病在床,难免会有些体虚,日后只需稍加调理,便会无恙。”
“······”
东泫面上虽然看起来一派镇静,实际上听着这期待已久的结果,差点激动得老泪纵横。
这会儿功夫,李沐的神思已经有所回拢,他微微侧头。
“东泫。”
“殿下。”东泫立即有些紧张忐忑地看向李沐,就怕他一醒来就问起肖苡柔,届时他既不能骗殿下,也不能说实话再殿下刚醒来之际再次给个打击,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然而李沐张口一句话却并没有提到肖苡柔,但是却让却让东泫更慌了。
李沐关心了一下时间:“本王睡了多久了?”
语气平淡,面无表情。
像极了当初李沐尚未认识肖苡柔的那段日子。
东泫却开始不由得胡思乱想——
殿下没有提到自己的小王妃,为什么?
这是间接性失忆,以至于忘记自己王妃了?
还是身体出了什么别的状况?
那也不至于顾不上自己这次重病的“罪魁祸首”啊。
殿下不会是因为刺|激太大,脑袋出了什么问题吧?
于是越想越凉凉,越想越胆战心惊······
“东泫?”久不得回应的李沐皱眉看向他。
他不过是昏迷了一段时间,自己的得力下属就开始把他的话当耳旁风了?
东泫很快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之处,连忙谢罪回话:“回禀殿下,已经,有两个月了。”
李沐闻言伸手揉了揉眉心,就要挣扎着起身。
因为长时间的卧床,身体多少有些不听使唤,不过好歹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有施针,身上的穴位肌肉什么的倒还算顺畅的,不至于出现过分不适之感。
“殿下······”东泫连忙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人。
······
李沐刚醒来就坚持下了床。习武练剑,阅卷诵读,功课是一样没落下。
事实证明,你大爷还是你大爷,盛宣王永远是盛宣王,天塌下来都不是事儿。
自打这天起,盛宣王殿下跟个没事人儿一样,跟皇帝打好招呼以后,每日上朝点卯,打理政务以及王府,俨然是恢复了从前雷厉风行的手段以及作息规律。
整个王府的人也似乎都不约而同默默达成了一个共识——闭口不言王妃。
没人敢往刀口上撞。
这下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殿下这反应是将王妃给忘记了,虽然直到最后御医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他们实在没那个胆子揭这位修罗厉刹的伤疤。
然而此时的王府的书房内,出现“选择性失忆”症状的盛宣王殿下手执一卷书,半天,纹丝不动在那坐着。
书中讲的是“怀柔政策”,李沐却因为那上面的一个“柔”字看得出神。
事实上,他并非是忘记了肖苡柔,而是将那鲜血淋漓并且注定无果的情感深埋心底。
李沐并不是一个很容易将感情外泄的人······
其实昏迷期间,他一直梦到过去,梦到肖苡柔还活着的时光,他甚至沉迷这些梦不敢醒来,他几乎残忍的清醒明白肖苡柔在现实生活中是真真实实的死了。
可是终有一日,梦中的人儿狠狠推了他一把,她说:“李沐你知道吗,我喝了孟婆汤的,从今以后都会忘记你,死生不复相见,你也别再痴心妄想了,爱一个人那么累,我想对自己好一点。”
后来任凭他怎样挽留,任凭他撕心裂肺,任凭他一遍遍认错,一遍遍呼喊,那个只在梦中对他笑的人儿终究也渐渐消散在他的怀中。
肖苡柔躺在他怀中渐渐失去心跳呼吸的那天,都没有将他逼疯,如今将他击垮的悲伤却在瞬间呼啸着奔涌向他,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他忽然就崩溃了。
他被梦里真实而铺天盖地的痛意席卷着,撕心裂肺。
他最终惊醒过来。
不管是梦里还是现实,这一次都彻彻底底失去了她。
他没有去追问有关肖苡柔尸体的任何事,他甚至自欺欺人地觉得,这样,或许他的柔儿只是暂时离开了,终有一日,他们还会再见······
这是一个极尽奢望的梦。
眼泪渐渐模糊了视线,渐渐地,李沐看不清书卷上的文字了。
他失声痛哭起来,深谷渺然,雁阵惊寒,他的嗓音是那样的喑哑和绝望,几乎没人听到,这么久了,他依然没能走出来。
他不曾料到,那个叫肖苡柔的小女人已经不知何时悄然深入到了他的骨髓,他不曾料到,失去肖苡柔的他会是这般生死无望,他不曾料到,往后余生,他看到春日的芬芳会想到她,看到冬日的落雪,也会想到她。
后来,每一个清晨都是白色的,就像肖苡柔那纯洁一身的白衣,每一个夜晚都是黑色的,就像肖苡柔的眼睛,散着星光,怀着点滴光明。
后来,每一缕月华皎洁都如她云袖拂雪,每一轮旭日如她亩藏温情,后来,她在天边的红霞里,在青蟹色的晨曦中,在壮烈的云海奔流中都看到了肖苡柔的身影。
到处都是她······
而另一边,江南烟雨纷飞,傍晚暮色云霞成画。
意识回笼,再次睁眼之际,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肖苡柔的头有些沉闷的痛,似是被人当头敲了一记。她不禁有些后怕的想,难不成是自己从城墙上掉下来,摔坏了脑子?!
她刚刚明明在拍戏从城楼上掉了下来,然后呢······好像就一片空白了。
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阎王这里报道还是在医院里······
眼前的光线渐渐明亮起来,肖苡柔四下打量了一下。
既不是阴森黑暗的阎罗殿,也没有素墙白帐和白衣小天使。
而是清淡素雅的一间紫竹屋,屋内摆设也尽是古色古香。
???
还在拍摄现场?
不至于吧,自己虽然跟她那个便宜亲哥不见得感情多好,但是也不至于她都晕过去了还要被压榨着来拍戏啊······
没人性啊,没人性······
等等。
窗边站着的那个黑色背影是谁?!
腰不错啊,身材也挺好,嘿嘿。
“唔······”
她正要坐起身来想要下床去跟人家打个招呼,头部却传来一阵更强烈的钝痛,不由得赶紧抱头不敢再有啥大动作。
那窗边的人却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主动转过身来。
“柔儿。”他有些焦急的上前查探。
肖苡柔仔细打量来人,一双丹凤眼眸狭长好看,恰到好处的五官合在一起,如沐春风一般,似一幅山水墨画清淡温雅的气质美男子啊,公子若琼,如琢如磨,俊极也雅极。
但是······并不眼熟,难道是娱乐圈新来的小艺人?
不应该呀,就这幅长相,怎么着也该是个流量小鲜肉,她为毛会没见过?
不会是她连续拍戏拍了几个月都开始孤陋寡闻了吧。
还有——
柔儿?!
喊谁呢?
等等,这男的一身古装,这是还在拍戏?
剧本呢?
她不记得有这场戏啊!
算了,临场发挥吧。
“这位······公子?”
司徒燮:······
“柔儿,你失忆了。我是司徒燮啊。”
肖苡柔:······
兄弟你这台词有问题,我都还没说自己啥也不记得呢,咋就能这么肯定的说我失忆了呢。
“哦,原来是失忆啊,这波操作整得挺狗血啊······”特么的编不下去了,导演你快喊“cut”呀,没发现我台词整得不对么。
司徒燮也很无语。
知道自己失忆了,都这么淡定的吗?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导演喊停,肖苡柔干脆四周搜寻了一圈。
不对!
灯光呢,音响呢,摄像呢,走位机呢?!
助理呢,导演呢?!
再怎么野生也不至于野生到这种地步啊。
握草!
不会吧······
脑海中一个无比玄幻的词犹如弹幕一般蹦出——穿越?!
肖苡柔忽然感觉自己的头更疼了:“内、内个,我能问一下今年的年份么?”
“年份?”司徒燮觉得哪里似乎不太对,肖苡柔这个反应,倒不像是中了“忘川”而把什么都忘了的人,因为那样的人大都表现地十分迷惘,而肖苡柔却透着一股淡定有条理。
“呃,皇帝年号?”这样说不知道他懂不懂啊?
“年号,开元啊。”本来司徒燮并不意外肖苡柔的失忆,但是这姑娘嘴里却说着这么新鲜又不乏有条理的的话,着实让他有些狐疑她究竟有没有失忆。
“开元?!”
妈呀,没记错的话,历史上倒是只有一个朝代有“开元”这个年号的——唐代玄宗的开元盛世。
如果这不是架空的世界,那就说明她这是穿越到了千年之前?!
肖苡柔确认般看向面前这个男人:“大唐?!”
“柔儿,你还记得?”对方闻言却是蹙起了眉头。
“······”
肖苡柔看着他这表情,不由自主脊背发凉。
不知道为啥,总感觉自己还记得一点什么,眼前这货就非常不满。
某女能屈能伸:“不太······”看着某人愈发危险的眼神,肖苡柔果断道:“不记得了。”
司徒燮:······
“那你还记得你夫君是谁吗?”司徒燮这是在试探她,故意不去提李沐的名字,免得肖苡柔真的失忆,却因为自己这一问再次跟李沐扯上关系,最终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肖苡柔闻言却是吓得不轻。
完蛋,好不容易穿越一次居然还穿到了有夫之妇身上。
苍天哪!
肖苡柔顿时内心哀嚎,想她混迹娱乐圈十多年可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啊,不带这么玩儿的······
司徒燮还在等着她的答案。
一双摄魂勾魄的丹凤眸紧紧落在肖苡柔的脸上,不放过她的一丝表情。
肖苡柔按照正常剧情走向猜测,一般能对一个刚醒来的女子问出这种话的,通常就是本尊。
于是她试探道:“是、是你······吧······”
果然,话音方落,就看见对方的唇角弧度逐渐放大。
肖苡柔顿时觉得自己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