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出言反驳,武滟儿却是扬手示意了一下她身旁小丫鬟手中捧着的一盆花:“妹妹听闻姐姐爱花,特命人寻来这株‘红耀酡菊’,这是西域特有的珍惜品种,不论是花色还是品相,都十分难能可贵,世间也寻不到几棵。这几日便能开花了,就权当做是给姐姐的见面礼和过门那日没能给姐姐敬茶的赔礼,望姐姐能收下,将此花放于床边,届时待花开,当然十分惊艳,还望今日姐姐能够赏妹妹这个脸。”
这下,就算是睡意朦胧,大脑尚不能正常转弯的肖苡柔也察觉出了武滟儿对于要送出这盆花的执着了。
武滟儿这么生气的情况下还要忍着,送给她的东西还要强调她一定要收下。
这么明显的猫腻儿,真当她肖苡柔智商感人啊?
一孕傻三年,这武滟儿这么快就忘记了她肖苡柔的高智商高情商?
行吧,收就收,老娘就暂且陪你斗斗法,正好李沐这些天弄得她很不开心,那不如就逗逗白莲花给自己无聊的日子添些乐趣。
肖苡柔面上巧笑欠揍兮,冲着窗外道——
“奥哟哟,看在滟儿妹妹这般苦苦哀求,甚是可怜求好的份上,本妃就勉为其难,收下吧。”
说完然后不去理会武滟儿的反应,直接扬声道:“来人,将那盆花抱进来吧。”
武滟儿气得直想骂娘,但是她现下为了要让肖苡柔收下这盆花,也只好忍耐着。
一双圆瞪的杏眼里充满了恶毒,肖苡柔,我倒要看你能笑到几时。
待武滟儿走后,肖苡柔坐在床上,看着那盆被人抱进来的花,陷入沉思。
小锦也是有些担忧:“娘娘,要不奴婢把这花扔了吧,万一这花有毒······”
“扔了不就驳了人家武滟儿的面子吗,她辛辛苦苦忍受着我的骂,不就是为了将这盆花送给我么,扔了多不好,那岂不就浪费了我方才辛苦敷衍她的话。”
“······”
小锦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可那武滟儿明显不会安好心,这花定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咱们就这样留着,奴婢怕······”
肖苡柔素手一挥:“没事,去宫里请个有资历懂毒草药的太医来,就说是我身体有恙,别打草惊蛇。”
小锦眼前一亮:“对啊,让太医来瞧一眼,若是她敢动什么·手·***·婢一定到殿下那里告她一状,这样咱们就连证据都有了,哼,想她先前还设计冤枉娘娘,奴婢就气不打一出来。还是娘娘聪慧,竟能想到这般好办法。”
肖苡柔闻言正要得意说:“你家娘娘我打小就多智近妖,聪明绝······朋友。”
结果却眼见着小锦说完便兴高采烈的跑了出去。
肖苡柔:······
总觉得这丫头最近活泼了不少,而且应该也不是错觉。
……
书房内。
隐卫正在汇报肖苡柔的近况。
“殿下,武夫人今日一早去了潋滟阁。”
李沐当即蹙眉:“她去干什么?”
“武夫人送了王妃一盆‘红耀酡菊’花。”
“送花?”
这花他倒是听闻过,极为珍美的一种菊花。也没听说过会对人有什么影响,但也就是因为这样,武滟儿此举才更为引人怀疑。
那隐卫继续道:“是的,因为武夫人一大早打扰王妃娘娘休息,被王妃用枕头砸了一下,不过没砸中,反而撂倒了武夫人的一个丫鬟。”
这事,当时好几个隐卫在场,着实被王妃娘娘的彪悍程度给震惊到了。
“······”
李沐听完,眼角也是有些抽搐。
就这行事作风,真的也就肖苡柔能干的出来了。
······
武滟儿回了别院,她身边的小丫鬟却愤愤不平:“夫……娘娘,王妃那般欺负人,您为何还要送那么名贵的花给她?”
送名贵的自然是要保证让肖苡柔收下却从中挑不出自己的过错来,而至于为何一定要送花么……
武滟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角。
面上却还是冠冕堂皇道:“她是王妃,自古长幼尊卑有序,我身为殿下的人,理应为殿下分忧,努力保证王府后院的和谐不是么。”说到这里,她低头摸了摸肚子,颇为带着母爱一般得情绪笑道:“更何况,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只盼望孩子能够平安降世,这就足够了。”
她的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话,叫身后的一众丫鬟和暗处的不少隐卫听了去,甚为感动。都觉得这武滟儿当真是比王妃娘娘懂事许多。
王妃娘娘遇事只会与殿下置气,甚至闹脾气,而人家武滟儿却处事处处为殿下着想,而且还这般有慈爱之心,当真令人钦佩。
这般想着,众人不由自主的偷偷多看了一眼武滟儿,心下又不免对武滟儿多了些可怜之心。
……
另一边的肖苡柔尚不知自己被武滟儿阴了一道。
只是双眼盯着小锦请来的御医,深色严肃地问道:“如何。”
那太医见她神色素然,不由得被感染到了情绪,清了清嗓子,看着一盆花,面上一本正经道:“此花确实本身无毒,老臣方才又检查了一道,确定无事。”
肖苡柔不信:“花盆呢?花叶子呢?都没问题?”
“是,老臣都已仔细检查过了,无异。”
这下就奇了。
那她武滟儿费尽心思非要自己收下这花是为什么?
让她赏花?
示弱求好?
还是这花是有什么故事的?
忽然记起之前她没能吃成的那条鲤鱼,肖苡柔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问道:“我大唐律法可说过不能养这花吗?”
“……不曾。”
“那这花有什么不详的寓意吗?”
“……没有,菊花寓意怀念,此花寓意挂念都无甚不妥。”
那这下肖苡柔是真的搞不懂武滟儿的用意了。
单纯做给李沐看的?
似乎也就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
虽然没弄明白过来武滟儿送这花是啥意思,但肖苡柔还是不会糟践这么名贵的花的。
于是,花留了下来。
谁知这花仅过了一夜便开了,开得十分娇艳好看。
武滟儿说,这花叫“红耀酡菊”,开花后,果然就充分展现出它菊花的特征了。一缕一缕的花瓣层层叠叠,十分繁复精致。
最奇特的,是这花的花色,究竟是渐变红。由内而外,由正红到酡红粉红,每瓣花的尾尖,则是一点白,真是头一回见这种渐变花色的菊花,以前在肖苡柔的世界观里更是听都没听说过。
肖苡柔是惜花爱花之人,遇上这样令人惊喜的花,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下也不去计较送花的是谁了。
恰巧小锦端了早饭过来。
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肖苡柔一个脑袋几乎要插·进了花盆里,歪着脑袋,一双美眸几乎要成斗鸡眼。
小锦:……
虽然不指望她家娘娘有多大出息,可这情敌送的东西,她现在都快要当宝了,这是怎么一个玄幻?!
把早膳放在桌子上,小锦道:“娘娘,您先过来吃饭吧。”
“小锦,你说,武滟儿送这花究竟有什么目的啊?”
“……”
小锦答不上来,但是很快,她们也就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个问题了——
关于王妃喜欢懒床的这个习惯,是全王府上下众所周知的事。
但是这几日,肖苡柔似乎懒床格外严重,几乎一天比一天嗜睡,就在小锦几乎都要怀疑自家娘娘是不是怀孕了的时候,问题终于在第三天发展到最严重了。
这回不论小锦如何叫肖苡柔起床,临近晌午,她家娘娘却丝毫没有给个任何反应。
甚至连一声被打扰到休息后的抱怨都没有。
要不是肖苡柔还喘着气儿,小锦差点就要哭丧了。
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第一时间赶紧跑去了书房去找李沐。
李沐听到小锦跪在他的书桌前,带着哭腔语无伦次的表达过后,一阵风般的跑出了书房,伴着这阵风,还传来李沐凛冽的命令。
“东泫,快去请御医,有几个请几个,通通请来!”
东泫是整个王府上下轻功最厉害跑腿最快的,让他去是最合适的。
小锦连忙跟上李沐的步伐,去了潋滟阁。
其实若不是因为喊不醒,肖苡柔现在的状态简直跟睡着了没什么两样。
李沐站在床边,看着这张安静的睡颜,有些恍如隔三秋的感觉。
自他们吵架冷战以来,李沐很久没有见到过这样乖巧安静的人儿了。
这几日,肖苡柔就如同一只炸了毛的猫儿一般,一见他就对着自己张牙舞爪,如今这睡颜难得一见,李沐的内心却有些慌。
可他们究竟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
两个人都是十分倔强的性子,走到这一步其实并不意外。
从前的肖苡柔在两人吵架之时总是会主动来哄他,对他有求必应。可他最终还是触到了小女人的底线,一个小女人不肯再妥协的底线。
这道底线最终将她骨子里的倔强召唤得淋漓尽致。
这个问题,他意识到的也太晚。
他想要挽回,她却不肯再给他任何机会了。
本想等着过几日他的小女人气消了,事情总会有所好转。
他却犯了一个跟肖梓川当初一样的致命错误——因为矛盾而疏离肖苡柔,最终却导致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这个错误让李沐人生第一次有了追悔莫及的情绪。
······
老大一会儿,太医们终于姗姗来迟,其实人家是挺快的速度了,一路上东泫驾着马车在皇城的官道上跑的飞起,就差安上俩翅膀飞得名正言顺了。
一行人迈着大碎步就赶了过来,上前行礼道:“臣等拜见盛······”
一进屋礼都没行完,就被李沐提着衣服领子给拎到了肖苡柔床前:“快给本王看看王妃。”
这下,众太医顿时感觉一阵脑壳疼。不好,能让盛宣王殿下这般在乎的人,还是位王妃,这下心中又不免开始万分祈祷,可千万不要有什么大事啊,不然他们几个可就小命都没着落了。
然鹅——
上天总是喜欢在关键时候选择性突发失明失聪。
几位太医院的肱骨,轮流诊断,不断确,最终认商量之后,差点没集体哭出声来。
最后,千挑万选,选了个代表上前送死:“殿下,娘娘这······这是······”
“别跟本王吞吞吐吐,有话赶紧说,不然本王诛你九族。”李沐此刻极没有耐心。
这句话极有威慑力,当场吓得一群人噗通一声集体给李沐跪了,为首太医战战兢兢道::“臣等愚钝,娘娘这似乎是中了毒,可究竟是什么毒,臣等,臣等也实数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什么?!”
“殿下息怒,这世上或许还有两人可解此毒。”另一人飞快接过话茬来。
“说!”
“神医门中的鸿冠仙人和司徒神医。”
司徒商瞿前不久跟肖氏庄主去了昆仑求药,往返所需时日甚多,而肖苡柔中毒,还不知道能不能撑得到将人请来。
但是司徒燮可就在皇城,请他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
让自己的情敌来见自己的王妃······
但不论如何,人命关天。
李沐沉声道:“东泫,去请司徒燮!”
······
尚且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人就来了。
一脸云淡风轻地贱笑,直直的让李沐想打人。至少李沐将他的笑看在眼里,将它归类到了贱笑中去了。
“司徒燮!”眼见他一步步朝着自家小王妃的床边走去,李沐不由得出言警告。
司徒燮闻言浅(qian)淡(zou)一笑:“盛宣王殿下,你要明白,现下是你有求于我。”
李沐:······
司徒燮诊了片刻,就开始皱眉。
李沐这下就更担心了,连神医门的人都皱眉了,可见这毒并不好解。
果然——
司徒燮道:“此毒‘断红’,毒如其名,无解之毒。”
“什么?!你骗我?”
“信不信由你,我的医术天下人有目共注。”说着走到李沐身边,掏出一粒红色药丸:“给她服下,你们还能见一面,不过,也只有三个时辰了。”
说完,将药放在桌上,不待李沐反应,人便已经走了。
一直跪在床脚的小锦闻言,更是不敢相信,一边摇头,一边哭成了个泪人。
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
不,怎么会,好好的一个人,明明前一天还活蹦乱跳,这会儿怎么就药石妄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