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是被气走的。
俗话说,好男不跟女斗,他既不能动手打人,于是干脆甩袖离去,不然继续呆在那儿只怕迟早是要闹出血案来。
盛宣王爱财如命,这几乎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像肖苡柔这种花钱大手大脚的败家娘们儿,能够被李沐娶进门也是个奇谈了。
当然,肖苡柔败家也是盛宣王殿下始料未及的。
其实最开始娶肖苡柔说穿了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一半是为了圆母妃的夙愿,应当年惠妃娘娘与肖夫人闺中之约。一半是为了父皇或者说是李氏江山,用肖苡柔一人牵制住肖梓川乃至整个肖氏山庄,毕竟肖氏山庄的才势也不是说着玩儿的,皇室忌惮了也不是一两天了。
而恰好肖苡柔又是个出了名儿的大家闺秀,名媛才女,李沐在见过几面后也确实有几分心动,觉得娶了也不亏才导致一时冲动……
现在想想,还是太年轻啊!
坐在书房里,李沐心中郁结之气愈发抑制不住,心下已是万分后悔,深深觉得当初决定娶肖苡柔实在太过草率。
而寝殿内的肖苡柔也觉得成亲第二天自己把丈夫给气走也确实有些不太像话,但是也纠结万一哄了,这货得寸进尺又该如何是好,最终因为逛了一天街实在累得够呛,万般纠结之下,不小心就睡着了……
于是,书房里的李沐就这样半是不满却又莫名期待地坐等了一夜也没等到人来……
本想着肖苡柔会识时务地来哄一下自己,毕竟,自古女子以夫为天。
结果一夜杳无音讯。
翌日,李沐起了个大早,准确说,是一夜无眠。
再三考量,虽然说好男不跟女斗,但钱的事从来就不是个小事儿,这是底线,对于肖苡柔这种败家行为是绝对不能姑息的。
于是,日上三竿,起床起晚的某女就惊恐的发现李沐这个小气鬼要饿死她——
“没天理啦,没人性啊~他这是谋杀啊,恶毒啊,居然想要饿死我!”肖苡柔坐在房内的桌子旁,饿得不轻,扯着脖子仰天哀嚎,饿得两眼昏花,也顾不上语句通顺了。
听得旁边的小锦面上挂着一副疑惑的神色:“娘娘……殿下没说不让您吃饭啊……”
只不过是她家娘娘日上三竿方才起床,厨房里没了早饭了,然后殿下又说——“最近府上开销太大,一日三餐,任何人不得另行加餐。”
只是过了饭点儿不让吃饭而已。
这眼看就要临近晌午了,很快就要吃午饭了,就饿这一次小会儿,也不至于要命吧。
“他那话分明是冲着我来的,不就是昨天多花了他点钱嘛,饭都不给人吃了,这不是报复谁信呐!”肖苡柔一手拍着桌子愤愤不平:“小气鬼,怎么不抠死他算了!”
忽然,肖苡柔眼前一亮:“诶,小锦啊,昨日我上街不是买了不少糕点么,你帮我找一下放哪儿了,我先垫一会儿!”简直要被自己的机智折服了。
结果一旁的小锦表情一僵,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娘娘……糕点被殿下要走了……不光糕点……”昨天买的所有东西,李沐一件没给肖苡柔剩下,全拿走了。
“这个魂淡!”肖苡柔咬牙切齿:“我刀呢,老娘今天不灭了他我特么就不姓肖了!”
小锦赶紧出手拦住随时爆发狂怒的主子:“娘娘息怒啊,即便如此,殿下是也您的夫君,不论如何,您千万不能再跟殿下置气了。”
“不行我冷静不了!”好想打人怎么办。
“我的娘娘,人在屋檐下,注定要低头呀。殿下贵为皇子,拿捏起人来还不跟闹着玩似的,到时,受委屈的还是您自己啊!”
“……呜呜,我的命好苦啊……上辈子我这是干了多少亏心事儿,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魂淡啊~”打又打不过,骂又不解气,肖苡柔气馁地趴在桌子上,越想越觉得委屈。
……
站在门口的东泫一脸僵硬地偷瞄了一眼侧前方脸色很难看的殿下,默默地为自家妹子点了根儿香。
而李沐终是听不下去,甩袖离去。
“殿下……”东泫赶紧跟上。
只说了俩字,李沐就猜出了他的心思,出言打断:“哼!你倒不愧是她兄长,敢为她说话。”
于是,东泫就闭了嘴。
殿下的脾气,这么多年他也是多少了解的。殿下越是生气时,就越不能在他耳边求情,否则起反作用不说,求情与被求情的人都绝对不会见得死得多好看。
殿下的决定,除了当年殿下的生母惠妃娘娘,没有任何人能够左右。
这时,前边那位一直冷着脸的人又发话了:“去传本王令……”
肖园。
一只训练有素的信鸽飞快闪进书房窗户,轻巧落在肖梓川身前桌案上的笔架上。
“主子,是锦姑娘来信。”身侧的侍者边看了一眼将鸽子腿上的白色栀子花标志开口,边解下字条展开双手奉上。
肖梓川闻言一愣,正在练字的手也顿住,这才嫁过去第二天,妹妹就出状况了?
字条上只有四个字——夫妻不和。
由于是飞鸽传书,原因也不方便详解,小锦四个字精辟的总结了一下,成功激起肖庄主对盛宣王的不满。
魅惑的桃花眸锁定这四个字,似有杀机迸出,下意识的,肖庄主已经将“夫妻不和”的原因归咎于李沐了。而他自幼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妹妹,怎能受这等委屈?
广袖下修长素白的手不觉攥起,精绝的容颜浮现出愠意。一掌拍上面前的桌案,千金难求的上等金丝楠木就这样粉碎了。
而罪魁祸首并没有败家的觉悟,这一点倒是与自家小妹默契十足。
只是心下自责起来,这门亲事是他一手促成的,任凭李沐再如何是人中龙凤,若是并不能给妹妹幸福,他也是难辞其咎。
“亓昱。”想着,肖梓川心下便有了较量。
话音一落,便有黑衣人跪上前,恭敬行礼开口:“主子。”
“去王府看一下小姐,回来详细禀报。”毕竟是皇家府邸,既然没道理贸然前去,肖梓川只能先让手下去探探风。
“是。”一字落下,眼前便是没了人影。
肖梓川这才重拾起桌案上的毛笔,却在落笔处再次停住……
见肖梓川半晌未动笔,一旁的侍者不禁有些疑惑地偷瞄了一眼自家主子,嗯,这是有心事?
也是,天下人都皆知,庄主最是疼宠自己胞妹,如今婚后生活过得不如意,怕是少不了要揪心的。
“付生啊,你说,我是不是错了。”半晌,肖梓川忽然开了口。
付生跟了肖梓川多年,说话倒还算稳重:“主子说的是三小姐?您不必忧心,三小姐生的美,性格又乖巧,得到盛宣王的宠爱只是迟早的事。”
这原本是实话,“肖园美人”的称号可不是虚名,但是至于“性格乖巧”,呃,原先的肖苡柔是无需质疑的,但是现在的肖苡柔可就不一定了,相较于“乖巧”,倒不如说是“随心所欲”更贴切。
“但愿吧?”肖梓川眼神已经神游到窗外了,三个字绕出唇畔,语气迟疑,惆怅莫名。
窗外落起了雨,打在窗下的栀子花莹白如玉的花瓣上,亭亭玉立,成诗成画,唯美不可方物,天际似宣纸泼墨,洋洋洒洒,笼罩着凡世朦胧一片。
但,不管天气再怎样凉爽,也丝毫妨碍不住肖苡柔此时“噌噌”冒火的心情。
先是李沐不知发什么疯非要跟她分房睡,不由分说就将人给赶到了“潋芳阁”,现在更是过分——
肖苡柔看着面前桌子上的清汤寡水,怒摔筷子!
特么的,肉呢?
连肉沫子都没有?!
对于肖苡柔这种“肉食动物”来说,这简直就是酷刑啊!
当肖苡柔认定李沐这行为是找茬时,忍气吞声绝对不是她的风格。
这下,就是小锦也拦不住了,发怒的女人武力值简直惊人。
日薄西山,云霞漫天,似幻柔和。
如此美好的傍晚,却实在并不宁静。此时的盛宣王府正上演一场空前但不一定绝后的世纪之战——
他们矜贵的殿下跟王妃在后院吵起来了!
纵然是这样,全府上下几百号人愣是没有一个敢凑上去围观的。但也有不死心隔着老远眺望的。
只见肖苡柔怀中抱一只红冠公鸡,浑然不觉自己头上其实还插着两根鸡毛直指苍穹,搁那儿争得脸红脖子粗:
“李沐!我不过宰只鸡你这发的什么疯?我一娇滴滴白花花的美人儿,补个胶原蛋白碍着你啥事了?!”
远处观望的众人嘴角抽搐。
娇滴滴就算了,白花花是个什么鬼?!
没去纠结“胶原蛋白”这个词,相较之下,李沐神态倒显得要闲淡冷峻许多,单看他这表情,很难联想得到此人正在吵架。
但是下一刻微皱的眉头却暴露了情绪:“哼!今日你敢动它一下试试。”
“你什么品味啊,这么丑,不吃留着看呐?”肖苡柔一脸的嫌弃。
确实丑,灰不溜秋的。
某殿下一副高岭之花气质:“不识货,这上等龙鳞鸡是你说吃就能吃的?败家也要有个度。”
听起来有点金贵的样子啊……
这事儿其实不好定性,上等龙鳞鸡,价值百两,对李沐这种皇室来说几乎都瞧不在眼里,但寻常百姓家,这无疑是笔巨款,半辈子衣食无忧是没问题了。
“我不管,这事儿是你错在先,要不是你克扣我的肉,我也不至于累死累活地跑来抓鸡啊。”给自己加个餐她容易么。
结果好半天辛苦抓住一只,转头就撞李沐身上了……这点儿也是背的没谁了。
“若不是你败家在前,府上又何必缩衣节食,自己有错在先,倒在这里强词夺理。”
“那也是因为你骗婚在先。”
“本王何时骗婚?”
“乖乖,连八抬大轿都是借的,婚礼寒酸成那样,还不叫骗婚!”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这件事。
“那你可有真心嫁与我?”见肖苡柔愣住,李沐再次开口道:“本王明白,你是不愿嫁与本王的,对待婚礼想必也不会走心,但本王的婚礼既出了钱,必定是要求完美,所以婚礼才没走形式,况且本王向来不喜强人所难,今日不过是应付父皇那道圣旨的缓兵之计,待他日你心甘情愿嫁于本王之时,届时本王定会补给你一个盛世婚礼的。”